2、第二章 ...
-
在民风淳朴的南州县，只要是精通药理的药师，都是深受众人另眼相看的。
药师者，给人所需，急人所难，得人所敬重，没有人会犯糊涂去得罪一个药师。
还有这个无盐丑男，平日里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那个瞬间爆发出的凶狠眼神，竟泛着瘆人的异色冷光，就，就把她唬住了，果然杂种就是杂种......
她娘的，今日真是倒霉到家了！南二狗忿懑地捂着肚子爬起，灰溜溜地跑了。
看热闹的人潮逐渐散去，男子紧握的拳头也逐渐松开。
“这位小哥，你的决明子怎么卖？”
男子转过身，见苏菁正感兴趣地掂量着摊位上的两小袋药材，喉咙无声地滚动了几下，才缓缓道：“那个，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不行，”苏菁回过神，正色道：“小哥，方才解围一事，只是我的职业病犯了，况且你那一拳也挺厉害的，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
犯病？这个世道，犯病的明明是那些冷漠的围观者。
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挡在身前，她不是应该觉得落了大女人的面子，要拂袖而去了吗？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不用叫我小哥，”他攥着手指，像是紧张又或是不好意思道：“我，我叫南竹。”
面前的男子不复方才的凌人气势，重新低垂着眼睑，安静无害得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
苏菁不禁认真地打量起他来，一张瘦削的脸，脸部轮廓极深，尤其是眉骨处深陷，显得此刻低垂的眼睑线特别修长有型，由于肤色近似深深的小麦色，只有仔细端详，才能发现其上深褐色浓密的眼睫毛，与散落在耳际的同色头发映衬，看起来无比协调，犹带异域风情。
虽然长相老成，俨如一般成年男子了，但他年纪应该不大，眉宇间平滑上挑毫无沧桑感，自带一股青涩的稚气，本来很是凌厉严峻的面相，因为两道长长弯弯的眉毛而显得平和不少，真是矛盾的一体。
再加上他身材颀长，宽肩窄腰......这可不像是这个小县城里的本地人长相，妥妥的混血。
难道这个世界除了这里大片的内陆文化，还有西洋风情的存在？
有意思，也许以后有机会还能出海畅游一番，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航海技术，安全指数高不高？苏菁自个想得出了神。
这落在旁人眼中，一个的眼神直勾勾的，另一个的头却越垂越低，就算对方是个无盐，这个行为也十分不妥，非女君子所为。
“咳咳，”三圆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提醒道：“苏姐，我们该走了。”
“啊抱歉，这位小......唔，南竹，这两袋决明子我都要了。”
南竹忙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有多久没听到过别人这么平和地叫他的名字了。
只是有一种难言的自卑感，盘旋在心头，他甚至不敢抬头和她对视，害怕从她眼里看到同样的诧异、排斥甚至是厌恶。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南竹才抬头，不自觉地目送那道高挑轻盈的身影湮没在熙攘人群里。
筹钱的事情......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他蹲下身，准备收拾下摊位回家，突然目光凝滞于一处，一只素净的粗布荷包，静静地躺在包袱里。
*
日落西山，踏着漫天的红霞，苏菁和南三圆从闹市中满载而归。
“苏姐，下次记得还要带上我去抢商机！”三圆摸着腰间鼓鼓的荷包，情绪十分高涨，没想到这么几味寻常的草药，经过苏姐的妙手搭配，就卖出了比平时还要高的价钱。
“唔，好说好说，”苏菁怡然自得地揣着怀里的药材，就这么走了一路。
“这两袋决明子有什么特别的？”三圆有些不明白，为了买这个，差点被那个二狗子反咬一口。
“非常重要，这关乎到我以后能否睡个舒服的安稳觉。”
“哦，睡觉又和决明子有什么关系？”
“我要做一个决明子枕头，就是一种药枕，可促进气血循环，助眠的。”
炎热的夏天就要来了，这里又没有风扇和空调，就只能自己先做个凉爽的枕头备用了，这里的村民都只用木枕、石枕，硬邦邦的，她实在睡不习惯。
“哦，”三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和苏菁相处了数月，已经习惯了她偶尔蹦出来的奇怪词汇：“这也是苏姐老家的新事物吧。”
在南三圆的心中，苏菁亦师亦友。
苏菁刚来到南家村的时候，就从老地主手里盘下了一间带有大围院的砖瓦房，就在她家泥瓦房的隔壁。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人第一次见面，便一见如故。
苏菁自称是从东边来的药师，因南州县的药山而慕名前来，为了专研草药就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虽然她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往，但是从她的日常谈吐举止中，总能察觉得出她与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新鲜的词汇，闻所未闻的新事物，苏姐的故乡想必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吧。
南三圆觉得，苏姐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特殊的存在。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南三圆望着苏菁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这张小圆脸根本就藏不住心思。
“苏姐，那个，你才来村里不久，可能还不知道，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挺避讳那位的......”
“那位，哪位？”
“就是卖你决明子的。”
“南竹啊，”苏菁想起那个男子，不禁含笑问：“他怎么了？”
“听说他爹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他也是在那院里出生的，生娘不明，村里人都习惯叫他猫眼子，说他长得很邪气，是个无盐，骨架粗野，所以命格太硬，来村里没几年就克死了他爹。
他继娘是本地人，村里的老光棍，没娶夫前是个老实本分的，不知为何，这几年染上了烂赌的陋习，到处找人赊账，把名声都搞臭了，附近的村民对她都是避之不及......”
“你呢？也觉得他是个不详之人？”苏菁不知何时已收敛了笑意，在这个事件里他明明只是个受害者。
三圆就像在学堂上被夫子点名提问一样忐忑道：“也，也不是的，因为村里人大多不待见他，我只是担心苏姐你也会受影响......”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苏菁拍了拍南三圆的头，轻声道：“有些事的对错是由自己的内心判断的，而不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那些人习惯于看表象，但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别人说的也未必能信，三圆，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余晖落在苏菁的脸上，泛着丝漠然的冷光，这勾起了她在前世的一些不愉快经历。
世道浅薄，多的是以貌取人之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往往肆无忌惮地伤人却不自知。
无盐吗？
她倒是觉得，在这个南州县里，南竹是她见过的最顺眼的男人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