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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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县的东北面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凤翎山脉，它横亘在南州县和北州县之间，山势险峻，怪石森耸，山顶终年云雾缭绕。
因其盛产各种名贵的药材，定居在凤翎山麓下的村民们都通俗地叫它“药山”。
深山处，一行人正步履匆匆地穿行于茂密的荆棘与丛林中，她们肩上都绑着一个竹编的小背篓，篓里通常配有一把长砍刀、一把小斧头和一只小锄头，正是不久前从南家村组队进山的采药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入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名合格的采药人都要经过师傅带进山里教上一年半载才能出师。
除了对各种草药的了解，采药人还得自身身体素质强硬，能懂得野外的基本生存方法，否则稍有闪失，轻则耽误行程，重则性命堪忧。
进山采药的路是难行的，被刺木和荆棘剐蹭划伤是家常便饭，在找药的过程中，有时候一天得走上几十公里，除此之外，采药人还得专挑那些没人走的偏僻地方才能采到有价值的好药。
“天要下暴雨了，这一趟我们先提前出山了！”为首的女人回头对众人喊道，中气十足，她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两鬓已花白，但身姿依然矫健，是村里有名的经验老到的采药师。
“可是这天不是还晴着，好歹也照拂照拂一下新人嘛......”底下新入门不久的小学徒垂头丧气地嘀咕着，她技艺学得不精，这趟出门收获平平，还有些眼红别人兜里挖到的天麻和人参，一直磨磨蹭蹭的掉在队伍后面。
话没说完，脑瓜子就被身后的人轻拍了一下，“少废话，快跟上大队，”说着，还顺手折了挡道的一根长枝杈丢给她，“雨前蛇过道，记得先用树枝扫路，别踩到毒蛇了......”
她南三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种冰冷的爬行毒物，小学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追上前方远去的那道身影：“苏姐！苏姐！你等等我啊......”
南家村，一场大雨正倾盆而至。
连绵不断的雨帘冲刷着狭窄、熙攘的药肆街，新鲜采摘下来的生药材堆积如小山，其根部残留的土壤，从街头到巷尾留下一片片蜿蜒的泥泞......
这是南家村独有的风貌，这里的药店非常繁盛，南州县有名的药肆只有十余家，南家村就占了七八家，吸引了不少外地商人过来采买，村里这条街南北十几里，夹道都是药肆，生药铺回收未经炮制的新鲜药材，熟药铺出售炼制过的药材和中成药。
大部分药铺是官僚或医官所经营，规模大，经营品种繁多，小部分是平民百姓摆的小摊位，出售些自家种植的草药，虽然都是些寻常不起眼的药材，但因为价钱低廉也颇受欢迎，还算能自给自足。
骤雨初歇，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漫步穿行于泥泞的闹市街巷中。
“苏姐，我们才刚下山，为什么不先歇一会再过来？”
一阵西风忽然过巷，打乱了两人的视线，苏菁不紧不慢地抬手拂去脸颊的湿发：“三圆啊，你这次挖到的比较值钱的草药有哪些？”
“唔......只有几株带花的白芨和一些七叶莲，其余的都是些不入眼的了，”三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和苏姐挖到的人参一比可差太远了。
“白芨止血，七叶莲活血，”苏菁沉吟着点点头，“倒是不错的搭配。”
“苏姐问这个做什么？”
“看看你采到什么好药材，我好带你去抢商机，卖个好价钱啊......”
“抢山鸡？那正好，我哥最近总是念叨着要在家养一些鸡，这样以后就有鸡蛋吃了......”
苏菁忍不住轻笑一声，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小三圆你真是可爱，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此机啊，非彼鸡。”
三圆呆怔地仰头，望着苏菁白净如玉琢的脸出神。
“怎么了？”
“真是可惜了，”三圆咂巴着嘴，颇有些遗憾道：“苏姐这么好看又能干，却不是男子，不然等我来年及笄了，就能上门求娶了......”
苏菁无力扶额，这里是个以女为尊，男为卑的平行世界，虽然和她常识里的世界龙凤颠倒，又是个不知名的落后朝代，但作为女子在这里生活，处事却比男人更加方便。
“快走了！小三圆......”苏菁顾不上被染湿的衣衫，一把环住她的脖子，推着往深巷里走去。
雨后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药肆街巷已是一片热闹喧哗，店铺尽数打开，小贩高声吆喝，人群熙攘，俨然一幅活生生的民俗风情画。
此时，市井边上不起眼的一处小摊位。
“嘿，猫眼子，这次又有什么好货卖啊？”
摊主是个穿着灰麻布的年轻男子，虽是端坐着，但看着比一般男子还高大，普通男子样式的粗布麻衣穿在身上还露出两大截小麦色的瘦长胳膊。
他快速抬眼看了下来人，又低下眼睑，下意识地抿紧唇，有客上门却不觉得欢喜，只因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女人不但总爱买东西赊账，而且不顺着她意就喜欢胡搅蛮缠。
小摊处只摆了两小袋米粒状的药材，散发着爆炒过的淡淡香气。
南二狗见他不应也不恼，眯着的眼睛亮了，自顾自地抓了一把，大鼻子吸了吸：“哟？品质不错，我要拿一袋！”说着胖手拎着袋沿就要提起。
“这一袋要十五文钱。”男子的大手按住袋沿，嗓音有些低沉，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若是平时爱占点小便宜的也就不跟她计较了，这次不行，他急需用钱。
“嘿哟！”南二狗立马暴跳起来，脸上的赘肉也跟着抖了抖：“无盐丑男！吃了老娘的豹子胆了？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拜她这大嗓门所赐，周围人的目光开始纷纷投了过来。
熟悉的厌弃感慢慢从心底涌出......
男子的心跳开始不正常的律动，手心不自觉地大量沁汗，即便如此，他仍然紧紧地捏住麻袋的一角，毫不退让：“不给，你还没给钱。”
南二狗用蛮劲拉扯了半天都无果，气急败坏地甩了手，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愈多，好啊，敢让她吃瘪出丑，那谁也别想好过！
她不怀好意地瞥了男子一眼，“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大锣嗓吼起来了，“这个住村尾的老寡妇家的拖油瓶，家里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这个猫眼子还卖假货！竟敢用有毒的望江南子，以次充好......”
围观的人们神色各异，开始交头接耳。
有住附近的人认出了男子，却碍于南二狗的无赖脾性而不想摊浑水；有眼力劲的人其实看出了袋子里装的是真货决明子，却没有胆量上前辨明是非曲直；更多的人则是盯着男子的样貌，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嗡嗡作响的人群，扭曲令人作呕的视线，反反复复不断循环着，就像被梦魇缠住全身般喘不过气来，他低头捏紧拳头，全身机能已经进入一种高度警觉和紧张的应激状态，微微颤栗着。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他有点绝望地闭上眼。
“爆炒过的决明子，确实是香，”有人拨开人流，从容地走了进来。
犹如重重的咒语被打破，脑袋瞬间一轻，空气重新流通起来，他怔怔地抬头。
众人皆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说话的高个女子柳眉檀口，肤光似玉，自带一双和善的弯月眸，让人眼前一亮，而随行的矮个女孩圆眼圆鼻圆脸，长得十分讨喜，正是被吸引过来的苏菁和三圆两人。
“这位娘子，你方才说这是假货，有何依据？”苏菁礼貌拱手，直接开门见山。
南二狗本来就是胡诌的，药理也只是学了半桶水，上不了台面，呃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江南子，呈卵形扁平状，无香气，带毒性，”苏菁弯腰捡了几颗散落在地的颗粒，继续道：“决明子，棱方形，两端平行倾斜，中火加热便有香气逸出。”
她摊开掌心，把决明子大方地展示在人前，温和的声音有如玉石碰撞般清脆：“是真是假，相信大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这是南二狗首次在人前胡搅蛮缠后吃瘪，落了气势，顿时恼羞成怒，手握成拳冲向那个闯入人群的好事者。
却有人比她更快，且一拳便将她打翻在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一时间鸦雀无声，苏菁瞳孔微张，看着方才如离弦的箭般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一直没注意，这位低着头在发抖的“弱男子”，站起来竟是比她还要高一个头，视线移到他身侧紧握的拳头，唔，不止身材高大，力气也蛮大的。
“看你这么面生，不会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吧？！”不甘心的南二狗仰卧在地，仍在垂死挣扎。
“二狗子！苏姐是从异乡过来授业的药师，你嘴巴放干净点！”三圆气鼓鼓地叉腰站在苏菁的另一侧。
可恶，刚才她竟然比那个男人的反应还慢了半拍。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