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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丰乐酒楼训刁奴 ...

  •   从西湖边上回来时,沈映微有些发热,不知是因为发了烧,还是因为许棠清。这天毕竟是热闹的节日,总会碰到小偷小摸的事,沈映微正想办法让许棠清这位少爷将日后的宴会都定在丰乐楼,“许公子初到临安,家中长辈就选了丰乐楼宴请同僚,眼光实在是好。”
      许棠清听她把话题往宴会上引,心里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不知沈老板是夸我父亲呢,还是夸酒楼呢?”
      沈映微有些恼怒,这位许公子竟是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想她十几岁就在酒楼中见识形形色色的人。不愿花钱找方法耍赖的,吃了酒闹事的,因为好色每日浸在馆子里的,都不过是投其所好,不出多时便拿下了。身边的许棠清从闲聊时竟没有一处透露自己的喜好,沈映微感到一阵挫败。
      夜晚里月光融融,倾洒在水面上的清辉衬着冷月自有一番不同的景象,萤火虫是中秋之夜最后的零星,过不了多时,它们便会消亡,没有任何记忆的短暂的存在于世上。
      “许公子可知这萤火虫的生命只有七日?”
      许棠清听到她忽然伤感起来,便说道:“七日又如何,太白曾有诗‘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胆。若非天上去,定做月边星。’若是心中有想做之事,想成为之人,又有何怕?”
      沈映微没想到,如同纨绔子弟一般的许棠清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远处隐隐传来“抓贼”的喊叫声,沈映微往远处看去,只见满头是汗的孕妇踉跄跑着,被前面的贼抢了钱袋子。
      许棠清没有听清沈映微说了什么,她却一瞬间向那贼跑去,等许棠清跟上时,沈映微已经和贼打斗起来,不一会,偷贼便占了下风。她一脚踩着偷贼的脸,一手拽着偷贼的手臂,让他将钱袋子交出来。
      就在沈映微拿了钱袋子要交给孕妇时,没料到偷贼从后面袭击过来。许棠清见状,抱住沈映微,将那偷贼一脚踹了出去。明录赶紧把偷贼绑上送去了官府。
      许棠清这才认认真真地细瞧沈映微的脸庞,修长的柳叶眉挑起,犹如菱角般红色的嘴唇,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全然没有其他女儿的惺惺作态,芙蓉花竟也比不上这样的美人。
      沈映微察觉到他抱得这样久了,也没有松开,不禁脸红耳热起来,“你…你快将我放下……”
      许棠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忙撒了手,却不想沈映微被直直的扔在地上。他赶紧伸手,“对不住,沈老板无事吧?”
      沈映微莫名被人摔在地上,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站起身来拍拍衣裳,板着脸道:“许公子平日里还是少多管闲事的好。”人没有接到手,还被她讽刺一番,许棠清挑挑眉,全然不在意。
      孕妇此时已经追上来,沈映微将钱袋交与孕妇便离开了。明录拽着偷贼道:“少爷,这位沈老板竟如此不知礼数。”
      许棠清看了看明录道:“怎么?你还要去女子计较?还不赶紧将他送去府衙。”明录赶紧跑走了。
      沈映微回到丰乐楼,只当自己是发了烧,让春桃煮了一碗姜糖水,狠狠灌了几口,让春桃服侍着躺下了,谁知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被许棠清抱着的画面。
      初见他时,爽朗清举的向自己走来,又闪过他离开丰乐楼那惊鸿一瞥,就是许多女子也比不得。这样想来想去,折腾到半夜三更才睡着。
      不多日,徐景和来了丰乐楼,沈映微特地用采来晒干的百合根捣碎筛面,和面做汤饼,为他做了一碗百合面,“你本来就有病症,千万不要大意,这面最能补益血气,你快将它吃了。”
      徐景和生得威武轩昂,偏偏对沈映微十分温柔:“难得你有心了,上次你托我办的事,有音讯了。”
      “不急于一时,你先吃,我在锅里做了土芝丹,最是养胃补气,待会你回去一并送去给大娘子,叫她趁热吃了,不然会耗散精气。”
      说起这土芝丹,每逢立秋之时,沈映微便会挑捡大个头的芋头,用煮过的酒喝糟涂在外面,再用糠皮裹着烧火慢慢煨着,送去徐家给大娘子。她自小无父无母,若不是在徐家生长了几年,托老爷和大娘子的照拂,恐怕今日早已饿死在街头。
      为此,她待徐家一家人自是像自家人一般,将徐景和看作亲生哥哥。
      徐景和答应下来,又边吃边继续道:“映微,你这里之前是否有辞退过一名掌柜?”
      沈映微想了想,才回道:“掌柜?你是说柳源?”
      徐景和道:“柳源目前是花月楼的掌柜,上次挂猪头,泼朱砂应是他蛊惑了花月楼。不过,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如此这般?”
      沈映微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徐景和,忙让他吃了饭赶紧回去。徐景和怕她做什么乱来的事,担心说道:“你莫要乱来,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去办。”
      “我什么也不做,你只管安心,等一下…”沈映微让小厮去后厨将土芝丹拿了去,递给徐景和,又道:“快回去吧,土芝丹凉了可就不能滋补了。”
      待徐景和离开后,沈映微吩咐小厮:“你去找几个壮汉来,最好胆子大,也狠狠打过人的那种,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将柳源悄悄绑来,不许惊动任何人。”小厮忙下去办了。
      许棠清自中秋那日再没见过沈映微,姐姐许棠淑带着儿子叶亭温回家中小住几日,婆家差人时时来催,母亲谢氏见此,又向许老太太哭诉:“叶家也欺人太甚,往日我许家是高攀了些,可时至今日,指不定谁委屈了谁。”
      许老太太头痛不已,忙制止她:“你说这样的话,是让棠淑与叶家合离吗?”
      谢氏懵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复,许老太太继续道:“若不要合离,你不去让他们小两口解开心结,还要在这里哭哭啼啼,让淑儿心头更难过,这是做何意?”
      许知州听下人转述许老太太的话,觉得谢氏扣着淑儿在家是胡搅蛮缠,命许棠清将许棠淑送回去。许棠清只能照办,途中他又跟许棠淑说道:“姐姐,还是那句话,你若真想合离,弟弟自是支持的。”
      许棠淑坐在轿中,生怕儿子叶亭温瞎想,忙捂着他的耳朵,道:“清儿你又犯浑,女子出嫁,岂能反悔!”
      许棠清撇撇嘴,又见路边有卖姐姐喜欢吃的杂菜饼,忙买来两个,递给轿子里的人:“往日我们还处在一起时,经常背着爹爹跑到李婆那里买来吃,如今到了临安,你也许久未尝到这些小食了吧。”
      许棠淑接过杂菜饼,一时间心里复杂万分。
      送走了姐姐,许棠清想起好久未去丰乐楼,便让明录回家中告诉母亲晚上不回家吃饭。到了丰乐楼门口,他看到沈映微破天荒得穿了一件黑色衫裙,气势汹汹地去了后院。许棠清本想风度翩翩地走向沈映微,却被门槛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了,等他再次站起来,沈映微已经没了踪影。
      这时,花月楼的现任掌柜柳源已被人五花大绑悄悄拖进来,沈映微给打手们使了个眼神进了后院。
      许棠清一时好奇,偷偷摸摸跟上去,躲在墙角边看情况。沈映微高傲地坐在椅子上,打手们正在用棍子狠狠打着趴着的柳源,眼看着牙已经被打掉几颗。许棠清左右查看,不知有没有人发现,本想要离开,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柳源抱着头痛哭喊道:“沈小姐饶命啊!饶命啊!”在他临近晕厥之时,沈映微终于让人停下,吃了一口茶,伸手拿了一颗马蹄,现时的马蹄最好吃,肉质洁白,味甜多汁,很是清爽。
      她缓缓开口道:“柳掌柜在丰乐楼也有些年头了,虽有迟到早退,也有赌博误事之时,我可有苛刻过你什么?”
      那柳源被打的满身是血,不敢强硬,更不敢不回,只能颤抖着道:“沈小姐待我一向是极好的。”
      沈映微冷哼一声:“极好不敢当,半年前,客人来吃饭总是拉肚子,我细细察下来,才发现是你与后厨勾结,私吞食材银两,买下变质肉。还不等我追究,又偷窃了店里的银钱,这我总没有冤枉你吧?”
      柳源是在丰乐楼走势上升之时来应聘的,那时他哭诉着家有妻儿,一路从北边逃难过来,之前有经营茶肆的经验。沈映微瞧着瘦弱的孩童,才一时心软让豺狼入室。
      柳源跪着给沈映微磕头,哭着道:“沈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也用一条腿偿还了这些,求沈小姐给条生路吧!”
      而躲在角落的许棠清独自碎碎念道:“那人都能算得上爹爹的年纪了,小娘子心肠简直是硬气。”
      沈映微听着柳源的假意,不禁笑出声来,“花月楼为了获取我丰乐楼的机密竟又聘了你,你当真不知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勾当?”
      正在这时,花月楼过来要人,在门口嚷嚷:“沈老板,你私自将我们掌柜扣下,若是再不交出人来,待会到了衙门可千万别害怕!”
      沈映微叫小厮把人请进来,当着花月楼的面将柳源打了个半死,才丢给他们:“这是你们要的人,顺便将我的话带给你们老板,想要告我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这种人留着还不够给自己折寿的,请他好好享用吧。”
      柳源听见她这样说,咬牙切齿地开始辱骂:“沈映微,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无父无母的狗崽子罢了!你以为徐家会娶你这样的克死父母之人吗?活该孤独终老!”
      沈映微的手攥得紧紧的,打手还没来得及出手,她气得上前狠狠跺了一跤,“你若是再敢说一句,便让你嘴巴再也讲不出话!”
      柳源这下再也不敢有声音了,连裤子底下都湿了一层,花月楼见势默默将柳源抬走。许棠清见识到沈映微的手段,准备悄悄退下,一转身发现小厮站了一排,又听到后面沈映微的声音,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沈映微整理好衣裳,半威胁半讨好对许棠清说:“许公子今日来得突然,我不曾备好吃食,你不会怪我吧?”
      许棠清感受沈映微带来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我这就回去了…”说着站起来要离开,却被沈映微一把拉了回来。这一来一回,许棠清靠在墙面上,双手抱着沈映微的腰,他二人又贴在了一起。
      沈映微本要威胁许棠清忘记今日之事,才将他拉住,不想竟被人看了笑话。许棠清忽然笑了起来,沈映微看到他如此明媚的笑意,心底的跳动似乎乱了一分,忙推开了他,“刚才的事,你就当从未见过,你若是说出去,我可是没好果子给你吃的。”
      许棠清不愿放弃这次的机会,他上次尝到沈映微的厨艺,早已上了心。他嘴上贪吃,到了临安,便时常跑去街上逛,到处寻一些美食。于是许棠清趁着这次机会,与沈映微谈条件:“沈老板若要我忘记,倒也不难。我每两日来一趟丰乐楼,你要做一道拿手菜给我,并且是…免费的。”
      沈映微没有遇到过如此无赖厚脸皮之人,放下往日那副娇媚的样子,“许公子怎么如那些泼皮一样,堂堂参知政事的儿子竟也来欺负弱民了吗?”
      许棠清晾她不敢让这些打手对他动手,便道:“你若是答应了,我守口如瓶。若你不答应,你这打人这案子定在公家上审。”
      沈映微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只能答应了。
      此时的丰乐楼楼大堂,两位身着男装的女子一坐一站地在桌前,点了上好的煎鹌子、鸡签,还有鹅鸭排蒸,看起来煞是丰富。正坐着穿素青儒杉的女子便是与许棠清定下娃娃亲的李湘明。她得知许棠清举家搬来绍兴府,留下一封书信,带着贴身丫头巧巧女扮男装偷偷也跑了过去。
      母亲秦氏看到书信着急的不得了,忙拿去给父亲李广远看,“你瞧瞧这不怕天不怕地的姑娘,说走就走!万一遇到什么歹徒可怎么办!”
      李光远看着女儿的书信,上面写着“爹、娘,女儿不孝,寻未来夫君去了。假以时日,女儿带着夫君一同回家来。”
      李光远笑呵呵地把信收好,拉着娘子的手说:“莫要着急,咱们湘明自小就学习武艺,哪个敢碰到她半分?”
      秦氏听闻也觉得甚是有道理,李光远接着道:“古来都说男子主动追爱天经地义,我瞧着女子追爱也同样天经地义。”
      秦氏当初也是在街上买吃食时遇见了李光远,她的吃食被人撞掉,那人还推攘着要她赔上干净的衣裳。秦氏正要伸手打人时,李光远站了出来,替她狠狠教训了那人一顿,自此秦氏便主动让爹娘去提了亲。
      李家是武师之家,风气格外开明,李光远遣派两个武功高强的弟子暗中帮助李湘明,只在性命攸关之时出手便可,也能借此让李湘明多多锻炼一番。因此李湘明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可却累坏了那两位师兄弟,只因这位小姐是路痴,时时走错路,绕了许多弯道,两位师兄弟为了将她引回官路上,没少费心思。
      丰乐楼酒楼门口,一拨又一拨的小贩前来招揽生意。有卖鹿肉、糟羊蹄、虾茸的,还有卖蜜丁、脆螺这些醒酒口味的海鲜。李湘明瞧着心里痒痒,拉着身边的丫头说:“巧巧,你快去门口买些脆螺来,还有虾茸也是要的。”
      巧巧赶了许久的路,独自早就饿了,好不容易到了临安,自是要好好吃上一顿,再去许家的。
      “你们这脆螺怎么卖?给我来一碟。”小贩见机全围了过来,巧巧一样挑了一份,正要掏钱时,发现腰上的钱包不见了。她摸索了半天,尴尬的说:“你们先等等,我去拿银子。”
      巧巧低头告诉李湘明:“小姐,我的钱袋不见了……”
      李湘明正吃得开心,听说钱袋不见了,便要把自己的给她。没想到李湘明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钱袋,主仆俩双眼瞪着对方,齐声说道:“被人偷了!”
      李湘明看着眼前一大桌子菜,有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听见他们说话,于是拉着巧巧坐下,“先别声张,先吃完再说。”
      李湘明与许棠清定下婚约以来,都被家中父母关着,不曾见面。正当她狼吞虎咽时,看到沈映微与许棠清同时出来,不禁跟巧巧赞道:“临安果然是人杰地灵,你瞧那对情侣多么般配,这么些人看着,连打情骂俏都是一道风景。”
      巧巧边吃边附和着:“让我来瞧,小姐与许公子也是极相配的,绍兴府大家都说许公子一表人材,许多家小姐都心有慕之呢!”
      李湘明此时已经吃完,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映微与许棠清身上,轻轻拍了巧巧一下,“等一下看我的眼神,偷偷溜出去,千万别被别人发现。”
      巧巧是家生子,从小到大在武馆里,从未做过这种事,很是心慌,“小姐,咱们武馆向来光明正大,现在如此行事,怕是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难道你要留在这里当杂役吗?快!就趁现在,走!”李湘明拉着巧巧,正准备弯着腰从门口溜走时,却被徐景和一把拦住。
      前几日徐景和回家后,担心沈映微闹出什么事来。她表面上看起来乖乖巧巧,实际上胆子大得很。儿时,有个男童欺负了她,她便一直记着,趁那男童上学堂之际,抢了他的作业,撕得粉碎。结果男童到了学堂时,还被先生打了戒尺。
      然而徐景和到底是来得晚了些,柳源早已被整治过。不曾想,却遇到了两个逃单之人,李湘明被人抓住一着急就动起手来,徐景和在军中磨练,功夫自是极好的,李湘明不出几招就败阵下来,被徐景和灰头土脸的拽着进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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