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魏丛良

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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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任焕的家。
　　黎鞘有些晕，冷风吹在他发烫的脸上，让他回神。
　　“进去吧。”
　　任焕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黎鞘缩缩脖子，围巾刚才忘在了车里。

　　他随着任焕进屋，屋内是很暖和的，任焕妈妈给黎鞘还有黎望拿了拖鞋。棉拖都是新的，浅蓝色的一大一小并排放着。黎鞘脱了鞋穿上，回过头就看到任焕蹲在地上，给黎望解开鞋带。
　　黎鞘呼吸放缓，神色闪烁，而后在任焕抬起头前，他收回了视线。
　　换好拖鞋，黎望小跑着到黎鞘身后，脑袋靠在黎鞘后腰，双手环住，轻轻叫了声爸爸。
　　黎鞘知道，他这是害羞了。

　　任焕爸妈都是很好的人，从他们特地出去买了很多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还有玩具就能看出来了。黎望一开始还有些怕生，但任焕妈妈宝宝长宝宝短这样子念着他，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在黎鞘身边，半张脸都买到了黎鞘怀里，听到任焕妈妈的声音，就悄悄探出头，嗫喏道：“奶奶，我都十岁了，不是小宝宝了。”
　　黎鞘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儿子这样，一直都是小大人的样子，没想到还会害羞了。他偷乐，眼角边扬起淡淡的纹路。
　　“我爸妈还挺喜欢望望的。”耳边忽然一热，任焕凑到他的侧脸旁，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带着笑意。
　　黎鞘呼吸一顿，窦房结像什么给狠狠刺激了一下，心跳加速。他不由地往沙发里靠，后背紧贴着靠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僵硬蜷缩。

　　说了会儿话，任焕爸妈带着黎望去看自己的房间，留下黎鞘和任焕两个人在客厅。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黎鞘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肩膀被碰了一下，他睫毛微动，神色闪烁，微微侧头。
　　任焕单手搭在沙发上，整个人侧过来看着黎鞘，对他说：“明天我上午来接你一起去机场。”
　　黎鞘僵着肩膀，一寸寸往任焕这边挪，视线则是垂下，目光落在任焕的手指上。
　　任焕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不过可能是因为冬天，太过干燥，指甲边上有几根倒刺。他出神地盯着，突然额头被戳了一下，一根手指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抬起他的下巴。
　　黎鞘呆傻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听到任焕说：“想什么呢，呆呆的。”

　　黎鞘的脸像是燎原野火，火星子点燃了一片，从脸颊蔓延红到了脖颈。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磕磕巴巴道：“好……好的。”
　　“好什么？我说什么了？”任焕哼笑一声，不肯放过他的样子。
　　黎鞘吞咽唾沫，整个人缩在沙发里被任焕臂弯罩着，一小团的样子，可怜兮兮说：“你说明天来接我一起去机场。”
　　任焕挑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还想说话，就听楼梯处的脚步声，黎望叫着爸爸，小跑着扑过来。任焕收回手，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黎望跳到黎鞘身边，兴奋道：“爸爸，楼上的房间好好看，我的被子上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宇航员。”
　　黎鞘把他抱坐到自己大腿上，下巴靠在黎望后肩，正好遮住了自己发红发烫的大半张脸。他心不在焉回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往任焕方向飘去。

　　黎鞘本来还担心他会不喜欢，但没想到黎望对这非常满意，任焕爸妈一直陪着黎望说话和他一起玩拼图，等到黎鞘走的时候，黎望也没表现出不舍，就是挥了挥手，“爸爸再见。”
　　黎鞘抿了抿嘴，背对着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他依依不舍地和儿子道别。任焕侧头瞧着他那样子，低下头偷笑，等到了门外，用肩膀碰了碰黎鞘，黎鞘仰头，眼前投下阴影，任焕的手指擦过他的眼角，拾去了一滴眼泪。
　　他听到任焕压着笑道：“黎鞘你这可就有些夸张了，怎么都哭了呢？”
　　黎鞘皱着眉，刚刚差不多憋下去的眼泪因为被人无情拆穿反倒是忍不住，他吸了吸鼻子，冷风吹过，鼻尖迅速红了，连接着湿润的眼眶也像是小兔子一样晕开红，他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说：“黎望长那么大，我还没离开过他。”

　　任焕把手上的围巾绕到黎鞘脖子上，“刚才在屋里拿的，我这样的围巾特别多，送你了。”
　　“啊？”黎鞘有些懵，都忘记自己还正在伤感中呢，傻乎乎道：“谢谢……谢谢。”
　　“别哭了，小孩子总会长大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任焕说着替黎鞘把那团浅棕色的柔软整理好，轻声道：“黎鞘，你偶尔也要为自己想想，是不是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了。”

　　任焕开车把黎鞘送回家，回去的路上，昏黑的夜里竟然落下的细细的雪粒，雪白的颜色被路灯的光照成了暗黄，摇摇晃晃往下坠。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黎鞘缩在质地柔软的围巾里，像是坐在一艘小船里，飘荡着旋转着，开到哪里，他都愿意前往。

　　船停下，车窗外的雪依旧下着，任焕侧头，以为黎鞘睡着了，凑过去想要先替他把安全带解开，黎鞘就睁开了眼。离得很近的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在学生时代是被厚厚的一层镜片遮住的，但现在没有那层遮挡物，他便看得很清楚。
　　任焕的目光落在黎鞘细薄的眼皮上，他的嘴唇微动，手指按下安全扣，“咔哒”一声，在车内清脆响起。
　　“到家了。”
　　任焕这么说着，黎鞘隔了几秒，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整个人都似乎在慢慢苏醒，一点点从混沌的意识里拔出来，藏在围巾里雪白的脸悄悄探出头，望了望窗外，小声道：“雪下大了啊？”

　　很少有人能让任焕觉得可爱。
　　而眼前的人，出乎意料地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可爱。
　　任焕忍着笑，手指拨了拨那围巾，黎鞘“唔”了一声，往车子里靠了靠，眨巴着眼。
　　“给你一把伞。”
　　黎鞘点点头。
　　“明天早上来接你，要准备好哦。”
　　黎鞘又点点头。
　　“是不是睡傻了？”
　　黎鞘想要点头，但反应过来快速摇头，“没睡傻。”
　　任焕侧过头，抖着肩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