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魏丛良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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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任焕就来了，黎鞘听到门铃时还在刷牙，连忙关了水龙头，匆匆忙忙跑过去拉开门。驼色大衣和浅灰色围巾，任焕比他高了一头，垂眸看他时，眼里都是笑。
　　黎鞘愣住，他咬着牙刷，嘴里都是泡沫，傻乎乎地看着任焕，隔了好几秒，立刻后退几步，背都快靠到墙角跟了，吐出嘴里的牙刷，支支吾吾道：“你好早。”
　　任焕没所顾忌往里走，顺势关了门，“哐当”一声，屋外的风往里吹，黎鞘打了个哆嗦，他听到任焕说：“昨晚没睡着，一想到和你一块去芬兰就特别兴奋，看着天亮了等了会就过来了。”
　　黎鞘耳朵一圈都红了，他背过身，从墙角挪到卫生间，小声说：“你怎么像是小学生旅游，还睡不着了。”
　　任焕脱了鞋，站在玄关口，“是吧，我也觉得很奇妙，对了，我穿哪双鞋啊？”

　　黎鞘迅速漱了口，而后“咚咚咚”跑到门口，弯腰低头给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棉拖。任焕用手又在他发顶上捋了一下，像是摸小狗，笑眯眯地道谢。
　　黎鞘深吸气，头都抬不起来，红着脸僵硬背身，他跑回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润湿冰水覆在脸上。凉意蔓延，皮肤上的热度缓缓消去，他长吁一口气。

　　银色的行李箱放在客厅中央，黎鞘从卫生间出来，见任焕盯着看，就有些不好意思，他走过去，把摊开的行李箱默默合上，“我昨天收拾到一半太困了就去睡觉了，剩下的几件衣服打算是今天早上再整理。”
　　“你都带了些什么？那么大一个箱子。”
　　黎鞘在行李箱边上蹲下，他穿着一套的睡衣，上衣有些长，坠在地上，像是他长出的小尾巴。

　　任焕紧跟着在他身边蹲下，肩膀挨在一块，黎鞘拉开箱子的手顿了顿，慢慢打开，“我带了方便面和老干妈。”黎鞘见任焕表情错愕，急忙补充道：“我怕到那边吃不习惯，带的也不多，还有的都是衣服和用的。”
　　“怎么还带了本词典？”
　　“打算在飞机上看，我怕遇到生僻词。”
　　任焕用手撑着下巴，手肘压在膝盖上，歪过头笑看着黎鞘。
　　黎鞘被他望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箱子合上，就见任焕往自己这边凑，距离拉近时，任焕说：“黎鞘，我这正愁找一个这么负责用心的助理，要不你当我助理得了。”

　　任焕好像总是在笑，天生的笑唇弯着，眼睛成了月牙，室内的灯光落在光影顺着鼻梁折下。黎鞘盯着这张脸暗自心悸，纠结着还如何回答时，任焕便道：“开玩笑的啦，你一个语言系的高材生，我让你来给我当助理，张教授岂不是要来追杀我。”
　　黎鞘低下头，地上是两个人挨在一起的浅浅的影子，就这样看着好像是很亲密的样子，他略微错开，咽下那个“好”字。

　　黎鞘撑着膝盖要站起，但蹲着时间太久，小腿发麻。他晃了晃，还是任焕托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黎鞘有些不好意思，撇开头去看墙壁上的钟，能让他们磨蹭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便说：“再等我十分钟，我们就走吧。”
　　任焕点点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暂时没了，我先去换件衣服。”黎鞘像是逃一样，转身回到房间。他拉上门，站定着缓缓吸气。

　　黎鞘觉得自己在任焕面前，像是一个脱光了的人，毫无遮掩只剩下慌乱狼狈。他用手合在脸上，微凉的手掌碰在发烫的脸上，发软的双腿挪到衣柜前，双手交叉提起身上的衣服。
　　房间里的空气发冷，黎鞘盯着柜子里的那堆衣服发呆。他的身形瘦削，露在外的后背上能看到突起的脊椎骨，晒不到阳光的皮肤是苍白的，因为冷细腻的表皮上竖起一根根汗毛。
　　“黎鞘我能用一下你家的厕所吗？”就在这时，卧室门外响起任焕的声音。
　　黎鞘陡然一惊，像是蝴蝶翅膀一样的肩胛骨耸起，他扭头看着门，提高声音道：“可以，你去吧。”
　　“好，谢谢啊。”任焕说完便是渐远的脚步声。
　　黎鞘缓过神，拿了一件毛衣套上，而后又迅速换了一条裤子。

　　他从房间出来，任焕也刚洗完手，正低头拿着纸巾擦拭手指，听见声响抬起头，目光便顿住，略显惊讶的视线落在黎鞘身上，从上而下缓缓移动。
　　黎鞘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后退一步，低声道：“怎么了？”

　　黎鞘上半身是件宽松的米色翻领毛衣，毛衣质地看着非常柔软舒服，下半身浅色牛仔裤，裤子布料紧紧包裹着他那双修长笔直的腿，若是不看脸，从这身中性的打扮上辨别，任焕会以为这是个高挑的模特。
　　但这不是，任焕望着黎鞘，目光最终定格在黎鞘的脸上，眨眨眼，低咳了一声。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不太礼貌，歪过头，抿了抿嘴，解释道：“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男人能把牛仔裤穿得这么好看的。”
　　黎鞘呆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被任焕注视着，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是妥协般地又一次烧红了脸。

　　有任焕在的时候，黎鞘很难定下心来做事。他慌慌张张理好行李，便把箱子扣上，对任焕说：“我好了。”
　　他站在任焕面前，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是乖乖的，不像是个成年人，倒像是小孩面对大人的样子。任焕觉得有意思，就故意问他：“东西都带齐了？没什么忘记的吧？”
　　黎鞘眉头微蹙，还真的是认真地去想了想。任焕望着他忍不住笑了，走上前去替他拉过手里的箱子，“走吧，不逗你了，又忘了的也能到了地方再买，我们不担心。”
　　黎鞘“唔”了一声，跟在任焕身后，开门关门，他像是追在主人身边的小狗，任焕回头，朝他招招手，“走快些。”黎鞘便快步跟上，嘴边是克制不住的笑，像是小狗摇晃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