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如春坊（修） ...
-
陆然一走，又无人陪着陆念一说话了。
纵使这将军府再怎么大，也抵不过两个多月都待在这里头，看这些好几年不变的景色，实在无趣。
前两月实属动都动不得，陆念一便也忍着了，但是近来她的上身已经可以小幅度的动几下，便觉着坐不住了。
陆念一唤来不远处四个下人中比较眼熟的一位，她记着名字好像唤作流芳。
“大小姐。”流芳是个看起来十分忠厚朴实的人，比翠竹稍微年长些。陆念一唤她过来，行过礼后就一直恭恭敬敬的垂着头，听候吩咐。
“在府中呆久了，我今儿想出去听听曲儿。”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流芳没有多说什么，陆念一的吩咐同她来说，就如圣旨一般，只需要遵从。
如果换成翠竹在这儿的话，定是要以她身体不便的理由拒绝此番要求。
八月天虽还没步入盛夏，但是天气也十分的闷热，所以当流芳一炷香之后再次出现在陆念一面前时，已经大汗淋漓，看起来是没少跑。
“大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陆念一点了点头，抬眸提醒说道：“你先擦擦汗。”
流芳闻言，一边弯腰鞠躬后退两步，一边动作有些急促的擦掉额间的汗渍，说：“请大小姐见谅。”
“无碍，走吧。”
“是。”
流芳唤来另外一人推轮椅，自己则吊在陆念一身后，相隔一米远的距离，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让陆念一闻着。
流芳的体贴与细致是将军府里数一数二的，短短的时间之内，不仅安排好随行的车马，哪怕陆念一没告诉她去哪个地方听曲儿，她都能找到陆念一最喜欢听曲儿的地儿，派人前去打点好，全程无阻。
如春坊，天雍城最有名的伎坊，它不似别的伎坊，里面的公子只卖艺不卖身，全是清白人家，在舞乐方面十分优秀，坊内还根据公子们的技艺将他们由高到低分成了金牌，银牌以及铜牌。
这如春坊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进的地方，你想进去，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哪怕只是进去坐坐，喝杯清茶，都得交上几十两银子，更别说请公子弹乐跳舞助兴，随随便便请一位铜牌公子都是一百两，不过可以持续一个月。
起初其他伎坊都笑这如春坊的老板昏了头，假清高，钻进钱眼儿里去了，普通人进不去后也在嘲笑它迟早垮台。但是不曾想，这不同其他伎坊的地方吸引了不少有钱有权的人家，如春坊刚一开门没过半月，便座无虚席，想要请公子助兴还得提前预定。
就连那将军府家的小陆将军都一掷千金，包了一位里面的公子。
这期间也不是没人色胆包天想趁着屋内孤男寡女做些什么，但是如春坊给每位公子都配了护卫，情况不对直接闯房救人，那色胆包天的人也直接被移交官府，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次的事情闹的颇大，被抓女子的家族派人威胁如春坊的老板，想让她私了，甚至不惜动用一些官场权力，但是奇怪的是，不管她们怎么运作，这如春坊老板都不松口，如春坊也丝毫未损。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过来，这如春坊背后怕是有大权力的人在操控，那被抓的女子救不回来，只能认了牢狱之灾，此后再无人敢打如春坊公子的主意，与此同时，如春坊的生意比起以往，更加火爆。
“大小姐，如春坊到了。”
如春坊和将军府之间有着不短的距离，陆念一都差点睡过去，轿子外头流芳的声音将她昏昏欲睡的神智唤醒过来。
“进来吧。”
流芳应声掀开帘子，手脚麻利的到她身后推着轮椅出去。
如春坊的位置在天雍城的西南角，远离闹市。陆念一刚出轿，就见如春坊的主事已经带着两排小厮站在大门口，应该是在等她。
果不其然，李主事看见她，脸上立刻带上浅浅的笑容，领着小厮们上前。
“大小姐再度光临，我们如春坊真是蓬荜生辉。”
“许久不见李主事，你也是越来越年轻了。”陆念一同样回以浅笑，顺带还不忘夸夸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能成为如春坊的接待主事，除了这李季擅长接人待物之外，也在他的气质与容貌。
明明是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但是丝毫看不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皮肤虽不至于吹弹可破，但也如同白玉般润透，而且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温驯，沉稳的感觉，相处起来非常的舒服。
有一些人，曾经想让他陪客助兴，但是并没有成功。
“多谢大小姐夸奖。”李季这样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侧身让出位置，笑问道：“大小姐请进吧，房间一直都收拾着的，大小姐还是选择枫香吗？”
世人只知道这大小姐为了个公子一掷千金，但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这大小姐还花了整整两千两，订了如春坊的一间房，这房间，会一直为她所保留。
“嗯，他可还好？”
流芳推着轮椅先行向坊内走去，李季紧随其后，紧接着一群小厮有序的跟在三人身后。
“自然是极好的，听闻大小姐伤重时，还担心了许久呢。”李季回答说。
“李主事可别糊弄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陆念一说着，脑子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张嚣张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家伙，会担心她？
李季闻言，也没多说什么。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他说那人当初是真担心她，甚至还找到自己，想去将军府看望她，估计这大小姐也是不信的。
别看如春坊虽然说是个伎坊，但是和将军府的大小比起来相差无几。它不似寻常伎坊的坊楼，除了进入大门能见着的主楼之外，在其西边，分布着整齐统一的院落，那是坊内公子的住处。而在东侧，是一些或大或小，风格各异的院落，陆念一订的“房间”便是其中一个院落。
还有北侧的地方，陆念一不曾去过，听说那是公子们进行技艺训练的地方。不过陆念一觉着十分可疑，那北侧的地方占据了如春坊一大半的位置，就给那些公子练习，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出售给达官贵人的房间只有二十四间，以二十四节气来命名，陆念一的院落是：惊蛰。
李季将人送到院落门口就停下脚步，对着陆念一鞠了一礼：“大小姐，小人便不进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枫香，他一会儿便到。”
紧接着，李季又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小厮，说：“这些小厮会一直守在这外面，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尽情吩咐他们。”
陆念一微微颔首，“李主事尽管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流芳，我们进去。”
“是。”
目送着主仆二人进了院落后，李季才缓缓收起浅笑，独自转身离开。
这院子和府里的比起来终究还是小了一大半，但是环境不错，小桥流水，绿柳低垂，三面灰瓦白墙，四面连曲游廊，假山怪石，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是个适合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屋内的布置也同院落一般清新淡雅，朴素无华，轻帐幔纱，幽幽檀香，寻常人倒是难想风月之地还能这般雅致。
“我还以为，你就死在那将军府了呢。”
陆念一还没喝上一杯清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戏谑嘲讽的声音，紧接着，一位穿着血红色衣裳的男子踏步而至。
该怎样形容这样一个男子呢？
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词来描述他，只是他的一颦一笑充满了摄人心魄的诱惑，像是致命的迷药，让人瞧了，便不由自主的沉沦进去，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他是个妖精。
陆念一第一次见到枫香时心里头的第一个想法。
哪怕是现在熟识之后，他带给陆念一的仍是这样的感觉。
“我死了，你还有人点吗？”面对他的嘲讽，陆念一不甘示弱的说道。
“小爷我天人之姿，怎么可能没人点！”枫香叫道，“你不在的时候，点小爷的人都从城南排到了城北。”说话期间，枫香已经走到陆念一身前，看见她坐在轮椅上的模样。
“倒是某些可怜人，啧啧啧，居然还成了半个残废——”
站在陆念一身后的流芳闻言，想要上前呵斥面前这个狐媚男子，但是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悄悄瞅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异常。
流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伸出去的半步脚给悄悄的收了回来。主子都没发话，那她怎敢说话，况且她也不是消息闭塞之人，大小姐一掷千金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哦？那我怎么听李主事说，某些人门可罗雀，气的睡不着觉啊？”
李季自然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说自家的人不受欢迎。这不过是陆念一自己的猜测。
没错，猜测。
整个天雍城来这如春坊的基本就是那么些人，能点得起枫香的人更是少，好歹他也是个金牌，再加上她之前一掷千金的事情让许多人误会她对这人有意，或许是卖她面子，也或许是畏惧将军府，估计没几个人会来“抢人”。
除非想和她对着干。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如春坊（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