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恋人》郝幸福

6、chapter 6

　　尹优拉住刚跨进教室的卓逸，拉着他就走。

　　“你跟我来。”

　　尹优扯着卓逸到顶楼的天台才放开他。

　　“你是什么意思？”她直视他。

　　“字面上的意思。”他眯眼看她。

　　“字面下的意思呢？”她神情木然。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他表情莫测。

　　“你又想分手了？”她的眸子颤动，锁住他的眼。

　　“我有说我要分手吗？我没说。”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锁住她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问他，眼眸清澈得如一潭池水。

　　他眸光略闪，没有回答。

　　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偏过头，不再看她，身侧的手渐握成拳。

　　他一步步走到天台的边缘，因为正在上课，放眼望去底下空旷一片。

　　她一震。

　　他转过身看她，眼中一片复杂，黑眸在凌乱的发丝间闪耀。

　　“尹优，我说让你跟我一起跳下去，你敢吗？”他柔嗄地问。

　　她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紧紧交握，深怕他凭空消失。

　　“我当然敢！”她仰起头，眼眸比天上的太阳还明亮炫目。

　　他们就这样站在天台的边缘，许久，他将她围在他的胸膛前。

　　她看着他，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整个人倚进他的怀里，“其实现在我很害怕，很怕会真的掉下去，但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不怕。”

　　他的心宛如一股狂风吹乱的湖面。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她问。

　　“我们没有吵架。”他答。

　　午间。

　　尹优去找高力臣。

　　“你找谁？”

　　看到在教室外观望的尹优，一个女同学好心地问。

　　“高力臣。”尹优对女同学一笑，“可以请你帮我叫他出来吗？”

　　女同学回了尹优一笑，“高力臣他不在教室，可能是在篮球场。”

　　“哦，好，谢谢。”尹优道谢后离开。

　　“她是谁？”

　　一个剪着刺猬头的男生循着女同学的视线，只看到尹优的背影。

　　“七班的尹优，很传奇的转校生。”女同学望着站在她身旁的男生，“听说卓逸为了跟她交往才甩了谷岚。”

　　“是吗？”男生的眸光霎时阴沉。

　　“冯瀚，你跟谷岚还有联系吗？她突然就转学了，是不是因为怕没面子？”女同学随意地问道。

　　“可能吧。”冯瀚淡淡地挑了一眉，“那个尹优来你们班做什么？”

　　“找高力臣的。”女同学答。

　　下课，操场的人很多，尹优在篮球场找到高力臣。

　　“尹优？”

　　看到尹优，高力臣把篮球丢给同伴，擦了擦额上的汗，朝她走近。

　　“你跟叶心分手了？为什么？”尹优问他。

　　“是叶心提的，我只是同意而已。”高力臣眼底的火花熄灭。

　　“她只是误会你喜欢我。”尹优认真地注视着高力臣的每一个表情，“但我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为什么让叶心误以为你喜欢我？”

　　“你该知道疑人偷斧的故事。”高力臣没有正面回答。

　　“疑人偷斧？”尹优大惑不解。

　　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小心！”

　　那一瞬间，操场太过嘈杂，所以，当棕色物体疾速朝尹优飞来之际，她连下意识的阻挡动作都来不及反应。

　　同一时间，高力臣的手臂从她旁边伸出，利落地接住那颗可能砸到她头上的篮球。

　　在一切动作停止后，尹优愣在当场，高力臣把球扔回去，转头对尹优说：“走吧，这里不适合聊天。”

　　尹优和高力臣来到校园里僻静的角落。

　　“你说疑人偷斧？我不明白。”尹优问出疑惑。

　　高力臣回答，“有一个樵夫上山砍柴，有一天他的斧子找不到了，他怀疑是邻居偷了他的斧子，之后他看邻居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偷了斧子的人，于是更加相信自己，认为他的斧子就是邻居偷了。直到有一天这个樵夫在山上发现了他的斧子，原来是他砍柴的时候忘在了山上，回来之后再看他的邻居，怎么看也不像是偷斧子的人了。有偏见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有颜色的。”

　　“你的意思是——”尹优蹙起眉心。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只是导火索而已，我跟叶心的问题很早就有，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叶心的疑心病太重，我受不了。”

　　高力臣无奈。

　　尹优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人都会有缺点，叶心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凡，但你不同，你的成绩好，人缘好，性格也很外向，你让她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只要你肯多给她安全感，再多关心她一下，我相信叶心也不会怀疑你的真心。”

　　上课的铃声传来。

　　高力臣摇摇头，眼中满是歉意，“尹优，我知道你是叶心最好的朋友，不希望她难过，弄成这样，我也不想，但是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所以，我跟叶心分手是最好的选择，她有她的天空，我有我的大地，我们的个性差太多。”

　　高力臣说完，便往教科楼的方向离开。

　　尹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半分。

　　一个人如果对某人或某事有了偏见，就会产生偏心、偏向、偏袒、偏执，从而就会对分析判断出的问题出现偏差。

　　可是，每个人都无法抑制地带着不同的偏见在看这个世界。

　　原来，就算是互相喜欢着的两个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分开，可悲的是分开的理由有时候只是因为某一方太过喜欢另一方。

　　办公室被一阵低气压笼罩着。

　　“尹优，很多老师都跟我反应了，你跟卓逸是越来越不像话。虽然你们是班里的尖子生，但随意旷课，随意早退，随意迟到，这样的行为，以前老师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算算还有多少个日子就要高考了？”余老师的脸色有些难看，“尹优，你跟卓逸的关系比较好，你也劝劝他，你看，现在才第几节课，人就不见了。还有，如果你们觉得老师已经教不下你们了，那你们可以另谋良师，这样无视学校风纪，这样的学生，不论成绩多么优秀，老师都不会喜欢，老师最看好的是你跟卓逸，但你们太让老师失望了。”

　　尹优说，“对不起，余老师，以后我尽量做到不早退、不迟到、不旷课……也劝班长不要早退、不要迟到、不要旷课。”

　　“不要再让老师为你们操心了，因为你们，老师的乌发都快变白发了。”余老师的面部表情因为尹优的话而缓和了许多，她语重心长地道：“要知道，老师都是为你们好。”

　　尹优背着跨包步下公交车，一路跑过百公尺人行道，快步弯进长巷。

　　在转角，尹优停下，抬左手，望着腕上正指向五点十五分的粉色手表。

　　还有一个小时，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扬起白皙雪颜，她眯眸凝望三楼的窗子。

　　调移视线，凝看楼梯入口，她微抿柔唇，嘴角轻扬，一步步走近。

　　喀！门开。

　　喀！门关。

　　不在？

　　尹优抑下心头淡淡地失落，放下跨包，把跨包里的芒果罐装果汁全拿出来。

　　她拉开小冰箱，把又摆满了啤酒的小冰箱清理了一遍，换上芒果罐装果汁。

　　把桌上的烟和小冰箱里的酒统统装进一个黑色的袋子里。

　　把屋子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整理了一遍，她在床头柜的抽屉发现了很多注射器和一些油黄的药剂。

　　这是什么？

　　开门的声音传来，唤回她飘然的思绪。

　　她不再多想，关上抽屉，抬手，再次看腕表，五点五十五分。

　　她还有一点时间，蓦地绽开笑颜，奔出卧室。

　　刚踏出卧室，看到成双身影，她的笑颜褪去，脚钉在原地，脑子陷入一片混乱。

　　站在卓逸身边的女生，穿着闪光吊带裳，黑色超短裙，一头俏丽的短发有七种颜色。

　　卓逸看到尹优也明显一怔，凝眼望着她。

　　“阿逸，你有朋友在？”

　　余灵霜对卓逸笑得好暧昧，抬手搭上卓逸的肩。

　　“灵霜，你先回去。”

　　卓逸不着痕迹地挥开余灵霜的手。

　　“那我先走了。”

　　余灵霜妩媚一笑，而后离开。

　　卓逸早退……是为了她？

　　尹优的心揪痛了下，心泛酸楚，为自己的猜测而拧痛了心。

　　“她是……你的朋友吗？”过了很久，尹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卓逸缓缓走近她，不答反问。

　　“老师说不能再早退、迟到、旷课，明天交一千字的悔过书。”

　　他的规避让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紧，差点喘不过气。

　　“还有其它事吗？”

　　他边问边走到小冰箱旁，打开它，习惯性地要拿一罐啤酒，却发现里面全是果汁。

　　他的目光扫向茶几，平滑光亮。

　　他取出一罐果汁，敛下黑眸，唇角淡扬，对仍站在卧室门前一动不动的尹优，勾起一抹微笑，却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她，“是谁给你的权利，乱动我的东西？”

　　尹优试图对他扯出一个笑颜，告诉他，喝酒伤身，抽烟伤神。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小优，以后，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下不要随便进我家，更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他关上小冰箱，眼神徘徊在她秀气的双眉与清澈的眸子之间，闪过异样的光芒。

　　他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不断戳刺着她的心。

　　“对不起……”她的双眸茫然无光，匆促地别过头。

　　她疾步走到铁门边，提起放在旁边的黑色袋子，走向卓逸。

　　卓逸的心情纷乱复杂。

　　她越过他，打开小冰箱，蹲下，把黑色袋子里的啤酒一一放回去，把里面的果汁全部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接着她又把黑色袋子里的烟放回原位。

　　他看着她的动作，浓密的眼睫形成晦涩的阴影。

　　她走到沙发旁，拿起沙发上的跨包背在身上，背对他，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回去了。”

　　她走出几步，突然，一道来自后方的力量，扯住她——

　　卓逸自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相信我，如果知道了我的一切，你只会更痛苦……”

　　有一丝苦涩融进他的唇角。

　　她一怔，定定地任他轻揽着。

　　他语气平静地述说着，“所以，这样就很好，不要试图干涉我的生活，因为那么做只会让我想逃开你。”

　　沉默许久，她转过身。

　　“刚才那个女生就可以了解你？她知道那个我一直想触碰却触碰不到的你？我不能随意地来这里，但她可以？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还是说因为她是小太妹，我不是！”

　　她紧咬着嘴唇，哑着声音问他。

　　“我不准你这样说灵霜。”

　　他沉着声，松开她，双手垂在身侧。

　　他的淡然维护像把利刃，笔直插入她的心。

　　她拉高他的手，在他左手臂上用力地咬了一口，再次抬眸，神情倔强却又痛苦，“我走了，快赶不上最后一班公车了。”

　　他心头一撼，忘了手臂的痛感，想抓住她，却落空。

　　他深沉郁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

　　暮色四合。

　　尹优伸出手擦干眼泪走进尹宅。

　　她穿过偌大的花园，在众仆佣注视的眼神中来到大厅。

　　“田嫂，爸回来了吗？”她问正在擦拭东西的田嫂。

　　“老爷说今晚不回来了。”田嫂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尹优。

　　“好，我知道了。”尹优往楼梯口走去。

　　“小姐——”田嫂唤住尹优。

　　尹优回头。

　　“你……没事吧？”田嫂用关切的眼神盯着尹优红了的眼眶。

　　抚着胸口，尹优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而这个动作，却让田嫂吓了一大跳。

　　她赶忙跑到尹优身边。

　　“小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叫袁医生过来？”田嫂满是担忧。

　　“不用了，田嫂，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在朋友家吃过饭了，呆会不用叫我吃饭，我先上楼了。”尹优说完，快速上楼。

　　她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翌日。

　　尹优正要进班级，看到了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来的卓逸。

　　她静静地不动，眼睫轻颤，呼吸微促，“早。”

　　“早。”沉默几秒，他回声。

　　“今天你没有迟到。”她牵强地扬起一笑。

　　“嗯。”他淡淡地点头，“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率先走进教室。

　　尹优愣了几秒，抓着跨包的手紧了紧，在他身后步入教室。

　　终于熬到下课，尹优转头看向卓逸，有人拍了她的肩。

　　“尹优，外面有人找。”一个同学对她说。

　　尹优望向教室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她不认识。

　　她微蹙眉，又看了看卓逸，才大惑不解地起身走到门口。

　　“你是尹优吗？”那个男生问她。

　　“我就是，你找我？”尹优礼貌地问。

　　“不是我找你，是我们老大想找你。”那个男生笑了笑，“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有事？”尹优更显疑惑。

　　“我们老大找你有点事。”男生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有礼，“可以请你跟我去见见我们老大吗？他想跟你做朋友。”

　　“这——”尹优有点为难，犹豫片刻，“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们老大。”

　　“你是高力臣的朋友，我们老大也是高力臣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想要认识你，你不会反对吧？”男生笑了，亲和力十足。

　　尹优想了一下，不好拒绝，回他一笑，“好吧，就快上课了，我只有午休的时候才有时间，在哪见？我可不想再写可怕的悔过书。”

　　“就在学校东院的地理公园见，可以吗？”男生这次是真心的笑容。

　　“嗯。”尹优点头。

　　卓逸在这时漠然地走过她身边。

　　绝对的冷淡让尹优胃部一拧。

　　“那就这么说定了，午休地理公园见。”

　　尹优对男生展颜一笑，转身走进教室。

　　她没发现离她还只有数步远的卓逸无意间听到她的话，眼色一沉，脚步微顿，但他没有回头，直往他要去的目的地行进。

　　在顶楼天台，卓逸的面色显得苍白。

　　只因他已经有三天没……

　　他突然感觉到手脚冰冷，头昏脑胀，一切都变得迷蒙。

　　他以为他可以做得到，但……

　　没有办法……

　　只是三天，他都撑不过……

　　他从裤袋里拿出了药剂和针筒，把那油黄的药抽进针筒，拂起左臂的衣袖。

　　当他看到左臂的牙印时，有片刻迟疑，意志终究抵挡不住仿如蚂蚁在啃骨头一般的痛楚。

　　他闭上眼，把药注射进自己的血管。

　　注射后，他小心翼翼地用纸和塑料袋把它们包住，放进口袋，下楼再把它们扔进不可回收物品箱。

　　他的头昏脑胀不见了，但一股深深的疲倦，席卷他。

　　他将额头，抵在墙面上。

　　他苦笑，笑看自己的狼狈。

　　课铃响起。

　　他转身，旋开天台的铁门，走出去，将孤寂，狠狠抛在身后。

　　左手永远温暖不了右手。

　　所以，才会想要抓住另一双手来温暖这双手。

　　这样的温暖，有可能变成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