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恋人》郝幸福

15、chapter 15

　　机场，人很多。

　　“西北航空B4053前往巴黎的班机已经起飞，西北航空C4098前往洛杉矶的班机即将起飞，还未登机的旅客，请尽速登机。”

　　机场扩音器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

　　刚到机场的卓逸开始跑，边跑边用手臂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

　　有一种被抛下的浓重失落感在他胸口迅速蔓延。

　　他的左手因为过度用力而裂开，开始流血，很快的，他的左袖就被血液染成红色。

　　有不少人停下来望着他。

　　他却浑然不觉。

　　望着登机口，他眉头拧紧，喘着气，脸色苍白。

　　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奇迹，以前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他的世界里没有奇迹。

　　从来就没有。

　　VIP贵宾候机室

　　“少爷，飞机已经起飞了，要不要改订下一班？”

　　一个西装别领的男人问正摇晃着澄黄晶亮液体的卓宸轩。

　　卓宸轩放下手中的水晶杯，俊眉深锁，起身，“取消吧。”

　　“是。”男人恭敬地回答。

　　卓宸轩边往外走边说，“我要跟松江的校长徐杰见一面，具体时间由他决定。”

　　“是。”

　　男人拿起卓宸轩遗落在沙发上的外套，紧跟在后。

　　“车在外面吗？”卓宸轩忽然转头问。

　　“我有叫李司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再离开，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在。”男人回答。

　　“很好。”卓宸轩微微一笑，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自然，“那我们去尹宅。”

　　“是。”

　　男人随着卓宸轩舒展的眉头而轻轻舒了一口气。

　　卓宸轩走上台阶，踏进大门，通过玄关，进入豪华住宅的气派大厅。

　　“小优呢？”

　　卓宸轩问其中一个佣人。

　　“小姐病了，田嫂正在照顾她。”佣人回答。

　　“病了？”卓宸轩沉冷的眼里略有不安。

　　他疾步跑上旋转楼梯。

　　推开门，他看到白色鹅绒床上略显苍白的熟睡容颜。

　　“宸轩少爷，小姐的身体很受寒，刚吃了药，现在睡着了。”

　　田嫂看到他，朝他走近。

　　卓宸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田嫂，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田嫂在走出房门时，还回头望了卓宸轩和尹优一眼，再转过头时，脸上是慈祥的笑容，她轻关上房门。

　　卓宸轩走到床边，望着眼前苍白娇俏的容颜，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他冷柔的眼神垂落在她褪了血色的唇上。

　　他倾身，覆上她的唇。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在她耳边轻语，“丫头……”

　　尹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她起身，背靠床沿，努力睁眼想看清楚，确认站在眼前的卓宸轩不是她产生的幻象，尹优绽出一抹灿烂的笑靥。

　　“……你没走？”

　　想了老半天，从她口中居然只能蹦出这么一句废话。

　　相较于尹优难以掩盖的喜悦，卓宸轩显得有些冷漠，“生病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只是有一点点咳嗽，没什么事。”尹优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刚才她还没注意，现在注意到，她的心突地一慌，“宸轩，我的声音不会再突然消失的……对不对？”

　　“说什么傻话？”

　　卓宸轩沉冷的眼神因为她的话而有了温度。

　　“我是真的很害怕……没有声音的那种恐惧……”她幽然低语。

　　“那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懂不懂？”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怜惜。

　　“宸轩，为什么你没有走？”她问他。

　　他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上，“喝了它，嗓子会好受一点。”

　　尹优接过水，喝下，舒爽的感觉浸润全身，心中的不安消失了一些。

　　“跟我一起去巴黎，或者，我跟你一起留下来，二选一。”

　　卓宸轩凝视她。

　　脑中犹如被引爆了原子弹一样，尹优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愕然。

　　“我说的话没这么恐怖吧？”尹优的表情让卓宸轩不禁笑了声，“看你整个人就是一木偶。”

　　抿了抿唇，尽数敛去脸上残留的震愕，尹优把水杯放在床柜，一脸正色道：“卓宸轩，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当然不好笑，因为这根本不是笑话。”卓宸轩也收起笑意，正色道，“选吧。”

　　尹优直视他，想从他犹如黑洞的双眸中找寻到一点点玩笑的蛛丝马迹。

　　找不到。

　　她的心，动摇了。

　　“我表现得还不够认真吗？”卓宸轩握着尹优的双肩，把她拥入怀，“我们之间的缘份从很早以前就在了，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牵住了你和我，明白吗？这辈子，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她一怔，苍白脸色一脸茫然。

　　随着她的不言不语，一股巨大难以宣泄的疼痛和愤怒，几乎撑破卓宸轩的整个身体爆发出来。

　　“你现在喜欢的人已经不是我了，是不是？”

　　卓宸轩放开她。

　　她的心举足无措。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卓逸！你的笔记本里画的全是他！”卓宸轩听到自己的心鼓动着愈来愈巨大的声音，让他痛苦不已，“为什么？尹优，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我以为可以保护你，有能力可以保护你的时候喜欢上别人？！”

　　“宸轩……我……”

　　尹优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痉挛。

　　“解释啊！”

　　卓宸轩的心被撕裂般疼痛，他低喝一声。

　　尹优全身震动了一下。

　　气氛沉闷得快让人窒息……

　　他一直望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终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宸轩，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我真的这么以为……我以为我会喜欢上卓逸是因为他身上有你的影子，我以为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喜欢上他，跟他交往，可是——”她赢弱地苦笑，虚幻的笑容像是整个人随时会消失，“当他说分手，当他说他喜欢的是别人时，明明你就回来了啊，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可是……我觉得好痛苦……好难过……原来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他喜欢控制人，他喜欢上课睡觉，他喜欢做一些孩子气的事，他很容易发小孩子脾气，他很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却又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最讨厌认输，每次都得我先让步……”

　　“够了！”卓宸轩突然指责她，“这么说来都是我自作自受了？我不该压抑自己的心情，给他机会让你从初恋中毕业？”

　　尹优放在白色丝绒被上的手紧紧交握，仰首望着他，“怎么办呢？宸轩，怎么办好？！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我的心，他对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脏会跳得很快，很开心，他对我视而不见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停止了跳动，什么也不想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也不想再喜欢他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视线总会追着他……看到他，我的心会刺痛……看不到他，我的心会很慌乱，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卓宸轩听着，在他看到她的笔记本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还是感到震撼，以及深深地——心痛！

　　妒归妒，理智仍在，卓宸轩努力压下怒意，冷静地说，“小优，你希望我们就这么错过吗？！我们一起去巴黎，我们可以回到从前。”

　　“宸轩，我真的有想过跟你去巴黎，可是……我已经走不开。”

　　尹优泛着泪光的清瞳，水亮而凄迷。

　　卓宸轩没有说话，一把扫落床头的台灯和水杯还有他送她的玻璃娃娃，拿起椅子就往墙上摔。

　　巨大的声响震撼了尹优。

　　“宸轩？！”

　　尹优下床，抱住卓宸轩的腰身。

　　可是卓宸轩没有停止，反而用右手用力地捶着墙壁。

　　尹优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右手，“不要这样。”

　　卓宸轩依旧充耳不闻，用力推开她，—拳往挂在墙上的相框挥去。

　　那是她生日时，他们的合照。

　　玻璃相框碎裂。

　　相框里灿笑的容颜，只剩讽刺。

　　尹优看到卓宸轩的手开始流血，很快的他的右手就被血液染成红色。

　　“宸轩，你一直是我心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你真的希望……那我们就交往……我们交往。”

　　她颤启微唇，开始哀求。

　　她的啜泣让卓宸轩终于停手。

　　卓宸轩回身，眼凝视她。

　　尹优眼角流着泪，回视他。

　　卓宸轩突然抱住她，锁住她纤细的腰，声音沙哑而低沉，一抹阴沉在他眸底一闪而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你。”

　　“宸轩？……”尹优的心中浮现一抹不安。

　　卓宸轩松开她，“我回去了。”

　　他的手还在流血，尹优想开口叫住他，但声音哽在喉咙，心底卷起悲伤的浪潮。

　　小优，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陪着你。

　　小优，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东西，全部都送给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芒果味的果汁会过期，芒果味的糖果会过期，连芒果味的罐头都会过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没有当时。

　　因为，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尹优忽地跪地，从地上拾起已经有裂痕的玻璃娃娃紧紧地握在手中。

　　手痛，心也痛。

　　玻璃很透明，很干净，很想永远拥有。

　　但它易碎，一不小心，它就会变成一片片无法修补的碎片。

　　尹优去学校是在期末考试那天。

　　卓逸去学校也是在期末考试那天。

　　考试的铃声响起时，卓逸出现在教室门口。

　　当他看到座位上的尹优时，双拳紧握，必须耗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压抑心湖的波涛。

　　卓逸刚在位子上坐定，老师就开始发考卷。

　　看着仅隔了一个过道的尹优，一抹淡笑扬上卓逸的眼。

　　尹优感觉到了卓逸的视线，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握笔答题，但只有她知道，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抽光了。

　　终于，连考两场后，午间休息。

　　“我有话跟你说。”

　　卓逸一把拉起正要把笔装进笔袋的尹优就往教室外走。

　　“班长跟尹优和好了？”

　　他们走后，有同学开始讨论起来。

　　“就是啊……第三者是没有办法破坏他们的，他们可是最般配的。”

　　其中一个同学这么说的同时还特意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余灵霜。

　　余灵霜不动声色，但脸色已经有一点苍白。

　　“不要说了，先去吃饭吧。”

　　元叶心出来打圆场，她望着教室门口，推了推镜框。

　　天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尹优终于甩开卓逸的手。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皮肤上面已经有一圈瘀红。

　　卓逸用力一扯，突然抱住她。

　　尹优稍稍平缓的心脏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你不是出国了吗？”他问她，没有放开她。

　　“谁跟你说我出国了？”她答他，没有推开他。

　　在她回话的时候，他的唇吻住了她。

　　刹那间，她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后又剧烈跳动。

　　他用一种霸道却又温柔的方式绵密的掠夺，不容拒绝的深入。

　　良久，他才放开她。

　　他的黑眸锁紧她。

　　她的心猛烈地抽痛一下，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疼痛。

　　她双手一撑，用力推开他。

　　啪——

　　在她还没意识到之前，她的手已经往他的俊脸打下去。

　　“你太过分了！”

　　尹优的脑子嗡嗡作响。

　　卓逸一手抓住她打人的右手，凝视她的眼神已经转淡，声调放沉，“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养成动不动就打人的恶习！”这是她第二次打他了！

　　“为什么要吻我？你已经有余灵霜了，为什么还吻我？！卓逸，你真是我见过最差劲的男生！”

　　尹优的心在喊痛、五脏六腑在喊痛、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痛。

　　说完，她再次用力甩开他的手，拉开天台的铁门，跑出去。

　　卓逸站在原地，两手握拳，没有表情的脸孔转望天空。

　　冬日暖暖的阳光投射在他俊美的脸孔上。

　　差劲。

　　他果然够差劲。

　　学校的食堂，因为考试的原因，很多人都在校外吃饭，所以，人不多。

　　“小优？”

　　元叶心摇了摇看着餐盘发呆的尹优。

　　“嗯？”尹优应声。

　　“菜不合胃口吗？”元叶心忧心地问她，“要不要去校外吃？”

　　尹优心绪飘离。

　　“小优？”元叶心再次唤回她远去的思绪。

　　“嗯？”尹优转望元叶心。

　　“快吃吧，呆会还要考数学。”

　　元叶心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体贴的没有多问。

　　“嗯。”尹优回她一抹笑。

　　然后，两人沉默地进食。

　　元叶心看着吃得意兴阑珊，毫无乐趣的尹优，若有所思。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的走廊。

　　元叶心站在门口，她在等人。

　　“班长。”

　　元叶心叫住正准备进教室的卓逸。

　　卓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事？”

　　“我有话想跟你说。”元叶心也望了他一眼，“走吧。”

　　卓逸顿了一下，跟在她后面。

　　在走廊的尽头，元叶心背靠着栏杆。

　　“我们有什么事可以说？”

　　卓逸双手插口袋，语气充满兴味。

　　“班长，请你不要再跟小优说话了，更不要再招惹她。”

　　元叶心看着他，目光坚定。

　　卓逸俊雅的脸孔瞬间紧绷，黑眸转深，薄唇紧抿，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瞬间消失。

　　“我想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卓逸问元叶心。

　　“是我的意思也是小优的意思。”元叶心说。

　　“你帮我告诉她，我懂她的意思了。”卓逸敛下心神，面无表情，“我不能答应。”

　　“呃？”元叶心一愣。

　　“因为刚才的要求好像还低了一点，或许我还会答应你们更高一点的要求。”卓逸咧嘴。

　　“更高一点的要求？”元叶心低喃。

　　“例如不要再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出现。”

　　卓逸的眼眸冷淡，声音风清云淡。

　　话完，他转身。

　　“班长——”元叶心叫住卓逸，“我没有那个意思！”

　　卓逸停下脚步，转头，对她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青葱岁月的风依然是不曾改变的温柔。

　　响在耳畔的课铃依然一如从前的美妙。

　　只是那风、那课铃为什么会让人的心隐隐生痛……

　　下午，考试铃声响起。

　　尹优望着左侧的空位。

　　她转头望向教室门口，刚好看到余灵霜走进教室。

　　余灵霜匆匆收拾好笔记和书本，拿起背包，在老师进教室时，走了出去。

　　“这位同学，就要考试了，你还去哪里？”监考老师对着她的背影喊。

　　但余灵霜却像恍若未闻，消失在大家注视的目光里。

　　这场考试，卓逸和余灵霜都没有参加。

　　隔日。

　　刚进教室，尹优就被班里热烈讨论的声音震在原地。

　　“班长好像要被退学。”一个同学说。

　　“真的假的，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班长会偷考卷。”另一个同学说。

　　“我也不相信，班长成绩那么好，没有必要这么做才对。”多了一个同学加入。

　　尹优双肩一颤，深吸口气。

　　“小优？怎么不进去？”

　　元叶心刚到教室，推了推愣在教室门口的尹优。

　　“为了班长退学这件事，咱们班导还跟校长吵了一架。”有同学说着自己知道的内/幕。

　　“退学？班长？”元叶心消化听到的消息。

　　例如让我不要再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出现。

　　元叶心突地一怔，她忙越过尹优，问其中一个同学，“班长为什么要退学？”

　　“有同学跟校务处报告，看到班长从试卷保管室出来，怀疑班长偷了考卷，校务处对偷考卷这种事非常地重视，在昨天午休的时候，把班长叫到了办公室，说是在班长的课桌里搜出了物理、化学、数学跟英语的考卷。”有位知道详情的同学回答元叶心。

　　“这也太奇怪了。”元叶心皱眉。

　　“就是说啊，班导很维护班长跟校长吵了一架，但校长好像并不听。”另一位同学说，“更奇怪的是班长承认是他偷的试卷。”

　　元叶心垂下眼，好像陷入某种疑惑。

　　尹优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小优，班长这件事，你怎么想？”元叶心快步走到尹优的桌旁，问她。

　　尹优正在跨包里拿笔袋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元叶心，不答反问，“叶心，寒假打算怎么逍遥？”

　　元叶心的目光定在尹优的脸上，仿佛想要剥开她一层一层用以包裹自己的蚕蛹。

　　元叶心愣了数秒。

　　尹优把笔袋放在课桌上，从跨包里拿出一盒精美的礼盒，递给元叶心。

　　“给我吗？”元叶心接过。

　　尹优假装环望四周，笑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元叶心吗？”

　　元叶心把盒子拆开，“哇，是巧克力，小优，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的呢？”尹优伸出手。

　　元叶心一脸苦恼。

　　“算了，就知道你没心。”尹优收回手。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也就是大后天，领成绩单的时候再送你，好不好？”元叶心问她。

　　“我能说不好吗？”尹优假装白她一眼。

　　“小优。”元叶心突然收起笑。

　　“嗯？”尹优看她。

　　“物品可以反映出创作者的心境……小优，你看这些巧克力，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表情是悲伤的，心里明明很难过，不过还是强忍着泪水，硬挤出一丝笑容，真的是太勉强了……”元叶心从盒子里拿了其中一个盈满笑脸的巧克力递到尹优跟前。

　　把巧克力拿在手上，尹优的笑容僵住，她怎么会不明白元叶心的意思。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尹优心口一痛，抱怨，“元叶心，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小优，昨天中午，我跟班长说让他不要再来招惹你。”元叶心说。

　　“是吗？”尹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小优，你说会不会因为……”

　　“不会。”尹优摇摇头，“如果不是他真的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他。”

　　“那……班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元叶心低咒。

　　这时，考试的铃声响起。

　　尹优幽幽地道，“他这么做，有他的理由，对我也未尝不好。”

　　“小优？”元叶心无语。

　　“叶心，要考试了，快回座位吧。”尹优给了她一抹笑。

　　“可是……”元叶心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负责，他要这么做，就由他吧。”尹优说，“况且，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监考老师走进教室。

　　元叶心忙回到座位，把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包好，放进课桌，然后匆忙地从课桌里拿出笔袋。

　　望着发下来的试卷，看了一眼左侧的两个空位，尹优的目光有一瞬的空洞。

　　她走不开，但他可以潇洒地离开……

　　或许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在绝处逢生，看到太阳。

　　豪华住宅的雕花铁门外。

　　尹优呵出一口口热气，眯眸看着眼前的大门，犹豫着。

　　在庭院打扫的佣人看到她，忙打开门。

　　“尹优小姐，怎么不进来？”和善的笑脸。

　　“宸轩在吗？”尹优对眼前慈祥的妇人一笑。

　　“少爷在的。”妇人侧过身，示意尹优进来。

　　尹优走进去，点头，道谢，“谢谢。”

　　“少爷，松江高中的校长徐杰打了电话来说，一切都按少爷的意思。”

　　尚革文恭敬地在一旁看着立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的主人。

　　“很好。”

　　卓宸轩优雅的俊容勾起一抹笑，转过身。

　　笑容却在看到尚革文身后的人时，凝住。

　　尚革文的话狠狠挑动了尹优的心弦。

　　班导很维护班长跟校长吵了一架，但校长执意要班长退学。

　　她拧紧秀眉，瞪着卓宸轩，困惑地问：“是你做的吗？”

　　卓宸轩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心情跟表情去面对她，她就出现了。

　　“什么事情是我做的？”

　　卓宸轩觑她一眼，浓眉一拧。

　　“卓宸轩，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尹优的胸口蓦地一阵窒闷，“我真是错看了你。”

　　她转身，欲离开。

　　卓宸轩快步上前，拉住她，“你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伤天又害理的事了？”

　　尹优重重地甩开卓宸轩的手，怒道，“向校长施压，栽脏卓逸，让他退学，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做的？”

　　“栽脏？施压？”卓宸轩的眼神蓦地深沉，笑道，“是不是只要碰上那个卓逸，你就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那你告诉我，你找校长做什么？”尹优一字一句屏息地说。

　　卓宸轩不说话，瞪着她。

　　尹优对他大声说，““没话说了吧？！”

　　“小优，你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吗？”卓宸轩的声音明显压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卓宸轩，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尹优这么说，再次转身，背对他，过往的一切拉扯着她的心肺，让她疼痛不堪。

　　“尹优小姐，少爷他……”

　　尚革文想插话，被卓宸轩打断。

　　“尹优，是谁让谁失望？是你让我失望！”卓宸轩对她吼，“走，你现在就走，不过……如果你在走出大门之前不跟我道歉，走出了那扇门以后，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尹优的身子僵直，她迈开步伐，一步步走离他的视线。

　　在她要完全踏出大门时，卓宸轩唤住了她，黑眸染上一抹阴沉，“尹优，你确定要走出去吗？走出了那扇门，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尹优回头，惊视卓宸轩眼底忽然闪现的危险光芒，不觉一颤，“如果你变成这样，我绝对不会后悔。”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走出去。

　　卓宸轩瞪着尹优的背影，两手握拳。

　　“少爷……为什么你不告诉尹优小姐，你找校长是……”

　　“闭嘴！”他对尚革文吼。

　　忽然，卓宸轩用力地往旁边的古董花瓶一挥，刚刚结疤的伤口又重新渗出鲜血。

　　华灯初上，气温骤降。

　　一道寒风呼啸过巷道，卷起漫天沙尘。

　　一个短发女生从后面抱住一个男生的腰。

　　“灵霜。”男生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你生气了。”余灵霜整个人倚进他的怀里。

　　“我没有。”卓逸深眸直看着那双明眸。

　　“你有，要不然我怎么会找不到你？”余灵霜仰首，“你在怪我？”

　　卓逸不再说话。

　　“我会这么做只是不想你再呆在松江，我不喜欢松江，也不想你呆在松江。”余灵霜说得小心翼翼。

　　卓逸还是不说话。

　　“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些任性，但是我……真的很讨厌松江，我们到别的学校，不好吗？”余灵霜的双眸轻动。

　　“说完了？”

　　卓逸轻轻地拨开余灵霜环住他腰的手。

　　“阿逸，我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余灵霜软声。

　　“灵霜。”卓逸望进她的眼，他始终无法对她生气，“如果你说不想在松江，我会考虑，但是不要试图耍手段来控制我，那只会让我觉得厌恶。”

　　“我……”余灵霜吻上卓逸。

　　卓逸没有回应她。

　　余灵霜退开，“阿逸，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卓逸皱眉，耐心用尽。

　　余灵霜抓住卓逸的手，“阿逸，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阿逸……我没有安全感……我很害怕。”

　　卓逸变冷的眼神逐渐回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她一个人跟猫说话的落寞。

　　那时候，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阿逸……”余灵霜的眼浮现泪光，“我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反复无常？……有人说人在死之前会做一些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事。”

　　卓逸伸出手抱住她，“不要说傻话。”

　　“真的……阿逸……”余灵霜的泪沾湿他的衣襟，“我以前从来都不哭的……但现在却动不动就会想哭……阿逸……我真的快要死了。”

　　卓逸抬眼，瞥见正前方隔着一条街，昏黄路灯下的身影。

　　“灵霜，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卓逸轻推开余灵霜。

　　余灵霜没有反对。

　　在走了几步后，余灵霜回头对卓逸说，“阿逸……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

　　卓逸一震，俊逸的脸孔倏然染上一抹几不可察的苍白。

　　余灵霜转身，到街口拦下一辆黄色的士，离开。

　　卓逸把两手插入口袋，朝头戴白色针织帽的身影走去。

　　尹优看着踩着闲适的步伐朝自己走来的卓逸。

　　她浑身僵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在这里是在等我。”

　　卓逸撇嘴一笑，眼眸深沉得宛若夜空。

　　尹优朝刚刚余灵霜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面对他，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卓逸微微一笑，是温柔的笑容。

　　尹优又被推进一个无底的黑洞，不停地坠落，不停地坠落……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学校退学。”尹优平声道。

　　“因为你？”卓逸脸上挂着笑，笑容里却隐含着一丝凝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尹优暗吸一口气。

　　“误会我是因为你说不想看到我就去偷试卷，让学校退我的学。”卓逸似真似假咧嘴笑道。

　　尹优戴着红色毛线手套，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我当然不会这么以为。”

　　见她双颊冻红，卓逸微愠的神情蹙于眉间，问她，“你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没戴手表。”她回答。

　　卓逸扯着她就走。

　　“卓逸？……”她想甩开他，却没那么做。

　　“上去再说，你是想在这里冻死啊？”他怒视她。

　　“哦。”她乖乖跟着他。

　　又起风了，确实有点冷。

　　入冬，天黑得很快，才七点，天已经全黑了。

　　因为前夜下过小雪的关系，路况有些堵塞。

　　余灵霜一直注视着窗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

　　你就是余灵霜？

　　我是余灵霜，你是谁？

　　我叫卓逸。

　　忽听一记长鸣的喇叭声，只见两道极强的光柱在倾刻间刺入余灵霜的眼帘。

　　她看到前方一辆黑色轿车如箭矢般迎面冲来。

　　一阵巨响，连带一串很长很长的煞车声。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玻璃像开花般向外迸裂，如雨点般洒下。

　　你迟到了。

　　你可以不用等的。

　　为了怕你等，我早到了半个小时，而你却迟到半个小时，这么算来，我总共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找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喜欢你，是爱情。

　　阿逸，其实我也喜欢你……喜欢你……

　　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敢喜欢……

　　我害怕喜欢一个人……

　　我害怕内心变得卑微……

　　我害怕会失去和你平等交流的勇气……

　　但是……

　　我后悔了，后悔当时拒绝了你……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爱你。

　　如果可以的话。

　　一阵警笛声倏地自远处响起，由远而近。

　　很快，事祸现场就停了两辆警车和两辆救护车。

　　在警员的协助下，医护人员动作俐落地将伤患一个个抬上担架，送入救护车内。

　　“快！伤者没有心跳、脉搏，联络急诊室，说我们十分钟内抵达。”

　　你就是余灵霜？

　　我是余灵霜，你是谁？

　　事祸现场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刚刚被抬上救护车的是不是卓尔天下的卓松平啊？”

　　“难怪我会觉得眼熟。”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真不幸啊！”

　　“唉，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吧。”

　　救护车离开后，交警忙碌地处理现场。

　　“牌照H8820的小轿车刹车线断裂，刹车系统温度升高，导致刹车管内的刹车油温度升高，甚至在管中产生一段气体，使刹车失灵。”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边检查边对旁边做记录的人员说。

　　“队长，据目击者所说，牌照H8820的小轿车不知为何直面撞上正从右转弯口驶出牌照为H5357的黄色的士。”另一个警员走到正在做检查的男人身边说。

　　“初步可以判定牌照H8820的小轿车刹车突然失灵，酿成了这场悲剧。”男人起身，问，“伤患情况怎么样？”

　　“报告队长，海村道汉客路口此次车祸造成两人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另有两人情况不明。”那警员回答。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后，车祸现场清理完毕，车流开始顺畅通行。

　　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

　　昏黄路灯下，车来车往，那光滑平坦的马路上依稀可见被风蒸发的血色红印慢慢消散。

　　我是余灵霜，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