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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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元旦过完，后面大半个月时间都在为了期末冲刺，日复一日地忙着写作业，忙着准备考试，教室里的大家叫苦不迭，但又只能在抱怨过后重新扎进学习当中。
顾寻这段时间更是发愤图强，无时无刻不在抱着书啃，各科老师都觉得神奇，原本以为他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想到竟然坚持了这么久，成绩也得到大幅度提升。
别的老师或许不知道，但许文路心里清楚，这还没达到顾寻的真实水平。
青立高中部一半是校本部直升的尖子生一半是来混日子的有钱人家少爷小姐，很多人都以为顾寻属于后者，毕竟顾家确实给了青立不少资助。
但其实他两者都不属于，他是青立的特例，以中考全市第十的成绩从外校考进来的。
成绩拔尖的学生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大多数人都选择的是教学质量顶尖的名校，最后选择了青立这所私立贵族学校的，顾寻是唯一一个。
这么一个香饽饽主动找上门，老校长没理由不接受。
当初各班班主任都对这个尖子生虎视眈眈，变着法子打听他花落谁班，知道顾寻被分来三班，许文路乐了一个暑假。
哪想到暑假一过，高一开学迎接到的是个混世魔王。
他不理解。
如今能看顾寻有所改变，身为班主任，他自然是高兴的，但他更想知道让顾寻改变的原因。
许文路拦住了踩着上课铃声一路狂奔回教室的陈子燃，打探道：“陈子燃，顾寻最近……有受什么刺激吗？”
陈子燃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墙边背课文的顾寻，心下了然：“老许，他可没受刺激。”
他神神秘秘地挤眉弄眼，“他是得到了滋润。”
爱情的滋润。
日子转瞬即逝，终于到了期末，考完便能够放寒假，大家担心考试之余也隐约带些兴奋与期待。
周瑜没想到她还能碰到唐思然，毕竟为了让高三能安静备战高考，前段时间让高三年级单独搬了栋楼，整栋教学楼只有高三学生，离高二这栋楼还是有段距离。
正是考完最后一科的下午，校园里到处都很嘈杂，充斥着放假的喜悦。
周瑜背着书包慢悠悠从楼上下来，拐入一楼的长廊，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眸循声而望，唐思然站在长廊的尽头看她。
她走近，愣了下神，差点没认出来。
唐思然变了很多，脸上妆容厚重，透露出不符年龄的成熟，穿了条闪着细小水钻的黑裙搭着件铆钉牛仔外套配贝雷帽，在这寒风凛冽的天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
唐思然面上扯出个笑，似乎早将文化节那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周瑜，好久不见。”
“学姐。”周瑜朝她微微点头，情绪淡淡，“学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思然隔着衣服摸了摸手臂，她穿得太少，吹着霜风冻得有些发抖。
“你和顾寻在一起了？”她状若不经意地开口，眸子却紧盯着周瑜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周瑜察觉出她的试探，深吸一口气道：“这好像和学姐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反应在唐思然看来就是心虚，文化节那日，顾寻丝毫不留情面，让她当着那么多人面下不来台，几乎传遍了整个高三，有人说顾寻不识好歹，有人嘲笑她不自量力，那些恶意无意的目光与讨论随处都在。
高三学业压力大，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连纾解的法子都没有。
青立向来不管学生的仪容仪表，于是她开始在自己身上发泄，化着浓妆遮掩无法管理的表情，穿着华丽的衣服衬得自己独树一帜，于是身边的追捧愈发热烈起来，才渐渐满足她的虚荣心。
也是为了极力证明当初的那些流言蜚语——
看啊，就是顾寻不识好歹。
论坛里关于周瑜和顾寻的帖子她都看了，像找虐似的非得把那些帖子看完，那些言论那些照片让她嫉妒得发狂。
唐思然的目光落到周瑜素净的脸上，她们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她不明白，顾寻那样张扬的人，最后怎么会喜欢这样内敛寡淡的人。
寡淡，这是当初唐思然第一眼见到周瑜时想到的词，纵使有其他美好的词汇更适合，心里的不平衡也依旧在暗暗较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扳回一局。
她唇边露出一丝讽笑，已经不似刚刚那样自若：“你认识他不过才几个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周瑜明白了她的意图，转身就走，不想再和她牵扯：“我不想知道。”
“至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
这一举动无疑更刺激了唐思然，她浑身颤抖，发红的双眼透出几许不甘心，疯了似的怒吼出声：“他害死了他亲哥！”
唐思然死死盯着面前的背影，看到周瑜背对着她停下了脚步，心中升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她继续开口，恶毒又残忍：“顾征从小就不待见顾寻，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嫌恶，没人知道为什么，顾寻那会年纪小，但也不是平白受气的人，兄弟俩跟仇人似的，后来顾征主动申请去国外学习，一直到顾寻初中毕业才回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顾征对顾寻的成见该放下了，亲兄弟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没有，甚至更甚。”
“顾寻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顾征回国了，他约顾寻飙车，那条路山道崎岖，危险得很，何况那天下着大雨，一看就没有好预兆，顾寻明明可以不答应的，可他还是答应了。”
“果然顾征出事了，过弯的时候刹车失灵车身失控直接冲下山坡，当场人就没了，顾寻可是半滴眼泪都没掉，好歹是他亲哥，顾征从小处处针对他，你说那个刹车会不会是他故意弄坏的？”
唐思然一刻也没停顿地快速说完，发泄完心中怨气，才长长舒了口气，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周瑜听到这些的神情，会是愕然、厌恶、还是畏惧？
“亲哥都这样对待，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吗？”唐思然讥诮地开口，“周瑜，他那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半晌，周瑜转过身，唐思然想象中的情绪她都没有，目光平静如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周瑜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几丝怜悯：“唐思然，你真可怜。”
她不知道唐思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其实很生气，这件事一直是顾寻心底不愿被人揭开的伤疤，唐思然却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甚至加以恶毒的臆测。
仅仅因为爱而不得，用这样的法子来挑拨报复让自己产生快感，她突然觉得唐思然很可悲。
“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意图是什么，也知道你想从我脸上看到什么反应，但很可惜，恐怕你的期望要落空了。”
周瑜闭了闭眼，敛去眸中情绪，接着道，“我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影响自己的判断，也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他，顾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直到走出校园，周瑜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刚说完那些话她便转身离开，唐思然是什么反应，她不得而知，也无暇顾及。
她只觉得心里压抑得过分，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将她的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顾寻压在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周瑜想起了每次提及顾征时他的反应，那样痛苦挣扎。
赵彦风说是他害死了顾征，唐思然也说是他害死了顾征，可那怎么能是他的错？
主动挑衅的不是他，让顾征出国的不是他，约飙车的也不是他，最后出事了，反倒全都怪罪在他头上。
人们总是这样，一件事出现了问题，就必须总要有人负责，不管对错。
周瑜缓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掏出手机，翻出微信列表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
“妹妹，找我啊？”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是那样吊儿郎当，此刻却听得周瑜心尖一酸。
“嗯，你在哪？”
“在网吧呢。”他顿了顿，怕她找不着地方，又出声解释，“就你每天回家那条巷子出来，过个马路就能看到，叫‘零点’。”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扔了耳机往外走，“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接你。”
身后陈子燃眼看着这波要推塔了，顾寻直接甩手走人，急得他赶紧把人喊住：“阿寻你去哪啊？这把马上干赢了，你等会再走！”
周瑜显然也听到了，边往巷子里走：“不用，你继续玩吧，我从学校过来，很近，马上就到了。”
那头顿了几秒，才答应下来：“行，那你到了跟我说，我下来接你。”
“好。”
挂了电话，顾寻坐回位置也没心思再玩游戏，沉默地从兜里摸出支烟，低头吸燃，靠着电竞椅吐出一圈烟雾，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陈子燃刚从那把游戏中险胜，虚脱地往椅子上一靠，瞥见顾寻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到刚刚那把差点输了，气得牙痒痒非得作一回死。
“瑜妹的电话？你怎么这幅表情，找你分手啊？”
话音刚落，陈子燃只觉得包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度，他看到顾寻转头幽幽看过来的眼神，眼里意味很明显，明晃晃的五个大字——“你已经死了”。
顾寻收回视线，琢磨了下学校离网吧的距离，周瑜估计快到了，他伸手将嘴里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起身准备下楼接人。
刚刚电话里周瑜的情绪不对劲，似乎很努力想压抑什么，他能听出来，但她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
他烦躁地“啧”了声，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堪堪转身，便看到小姑娘红着眼眶站在包间门口，她微微喘息，似乎是小跑过来。
周瑜到底没让顾寻下来接，一口气跑上三楼，从大厅到包间，一个一个找过来。
小姑娘眼眶微红，呼吸有些急促，嘴巴抿成一线，顾寻何曾见过她这幅表情。
他神色一凛，大步朝门口走去，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门口的小姑娘突然冲进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顾寻眉头紧蹙，表情也跟着冷下来，语气还是轻轻哄着：“妹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似乎只要她说个“是”，他能立刻出去把人弄死。
可周瑜只是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陈子燃也看出来她的不对劲，示意包间其他几个人一同出去，给两人腾出个空间。
顾寻微微扬头，算是和他们打声招呼，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一手托着她腰，让她姿势舒服点，手掌时不时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安抚着，哄小孩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小姑娘终于动了，周瑜微微仰头，面色已经如常，只是稍稍泛红的眼角提醒着她刚刚的异常情绪。
她看着他清峻的脸庞不说话，顾寻颔首望来，将她眼底的复杂情绪看得完全，带些挣扎与气愤，以及一丝……心疼。
他没明白她眼中的情绪，眉头轻皱，却什么也没问，只轻声开口：“饿了吗？”
周瑜轻轻点了下头，顾寻才终于松了口气，至少有了点反应，他松开她，拉着人坐下。
顾寻一手拉着周瑜，一边掏手机点外卖，周瑜的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交织的双手，稍微动了动手指，被他更紧地握住，好半晌，她视线上移，落到少年英俊的侧脸，眉间轻拢，似乎有着散不去的郁结。
她抿着唇垂下眼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说她已经知道了他哥哥的事？还是问唐思然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或者直接去安慰他？
不管怎么说，都非常唐突。
她知道，只要她问，他就一定会说，但那是要他亲手撕开那块血淋淋的伤疤展现给她，她做不到。
她心疼顾寻要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顾征的死和他没有一丝关系，可大家却都把过错归咎到他身上，连他自己也是，每每提到顾征时他失控的情绪与眼里的挣扎和痛苦，他分明也很难过。
唐思然说顾征死后，顾寻没有流半滴眼泪，他凭什么要为一个处处针对他的人流泪？
顾寻一直没提过顾征的事，学校也鲜少有人知道，就代表他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至少越少越好，那么她就装作不知道。
她轻舒了口气，正想编个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刚刚的情绪波动，刚对上顾寻黑沉的双眼，他已经点好外卖收了手机，却什么都没问，抬手在她座位那台电脑上翻找什么。
周瑜垂下眼大气都不敢喘了，她理由还没有编好，生怕他突然开口发问。
一直到顾寻曲起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周瑜抬头看他，眼神带着些迷茫。
顾寻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屏幕：“看吧。”
周瑜这才注意到电脑屏幕上被他调出来的一部电视剧，已经开始播放第一集，顶端的剧名写着——《回家的诱惑》。
“……”
察觉到周瑜困惑又带着一丝一言难尽的眼神，顾寻轻咳了声，拿起耳机帮她戴上：“看家庭伦理剧有助于放松心情，我妈每次心情不好就看这个。”
“……”
真的吗，她不信。
两人真就开始认认真真看剧，一集又一集，顾寻为了融入剧里的气氛，干脆拔了耳麦打开外放和周瑜一起看。
一直到第四集，电脑里还在播放着艾莉告诉品如她老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组建了家庭的剧情，周瑜看了顾寻几眼，忍不住开口：
“顾寻，我们要不……”
她话未说完，顾寻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宽大的手掌捂上她的嘴：“不行。”
他心思其实并不在电视剧上，也就陪着小姑娘看会，早就发现了她一直在偷偷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迟钝，当然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只是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何况怎么能让她先开口，又怕小姑娘以为自己拒绝她，于是补上一句，
“期末成绩还没出来。”
周瑜：？
不是，她只是想说要不要催一催外卖，她真的好饿。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