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释》山芥

9、第 9 章

　　晏淮从昨晚开始一直想着今天秦盛比赛的事，思绪万千，已经飘得很远了。
　　他一上午的课都心不在焉的，中午听见放学铃一响，晏淮离开学校往一中去。
　　不知是心动使然还是冲动使然，他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冥冥中的心动才让他有了冲动吧。
　　当晏淮来到一中校门，在门口举步不定，他没跟秦盛说他来了。本来可以进去，他扯着自己身上的校服看了看，愁眉不展，走到外墙边把外套脱了下来，翻了进去，现在是运动会准备时间，周围人声鼎沸。
　　晏淮四处看了下先去学校超市买了瓶水拿在手里，在人群中寻找秦盛的身影，为了看得更加清楚，晏淮站到了看台上。
　　还没等他找到人就听见广播在通知跑男子3000米的请到场上做好准备。
　　3000米是场持久战，比谁更能坚持。
　　晏淮的目光望过去定在了一个地方，随着他的轨迹跟着移动，不曾离开过。
　　那人在场上做伸展运动，活动关节，还笑着和旁边的人打招呼有说有笑，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晏淮看他他的笑容眼神微动。
　　报名3000的人少之又少，秦盛作为其中的一员，真是感到万分荣幸——只想把吴狄的头拧下来。
　　裁判喊了声“预备”，枪声一响，场上闻声而动。一开始没人使劲往前冲，这是一场持久战——即便没人做好打这场仗的准备。只是
　　晏淮从看台上下来，挤进人群里，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现在大家都在热情高涨的看比赛，并没有关注他。他盯着跑道上的人皱着眉头，心里在默默的数着圈数。
　　一圈又一圈，每一圈从他面前经过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紧紧的抿着唇。
　　他们渐渐的有些吃力了，脚步变得沉重，提不起劲，呼吸也不太顺畅。每跨出一步都很艰难。
　　边上的人都为他们捏把汗，有些人坚持不下去中途下场了，而还有些人落下许多也在坚持。
　　秦盛始终保持在前，眼见着第二紧追不舍，他咬牙往前冲，大家已经做好为他欢呼的准备。
　　晏淮看在眼里。
　　“秦盛，坚持住，我在终点等你。”
　　到了最后一圈快临近终点线，秦盛目视着前方，有个人钻进了他模糊的视线里，很是熟悉。
　　他直觉告诉他是在等他，围观的人还在等着他们最后的角逐，秦盛奋力往前，十米、八米、五米……距离越来越短，跨过终点扑倒在了晏淮的怀里。
　　晏淮稳稳当当的接住他，拥在怀里，轻抚他的背，秦盛闻着晏淮身上的味道，感到安心。
　　他在终点等我。
　　全场观众惊叹不已。
　　姜宇和吴狄见此情此景，穿过人群来到晏淮身边帮忙扶住秦盛，合力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俩人树荫的长椅上坐着。
　　吴狄和姜宇跑去超市了。
　　晏淮把手里的水拧开递给秦盛，他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脸上的汗顺着往下流，下巴、喉结，然后……
　　喉结随着他喝水的动作在上下起伏。
　　晏淮把目光移开，偏过头去去看向了别处。
　　秦盛有气无力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看什么？”
　　“看你的飒爽英姿啊！”晏淮故作轻松的说。
　　秦盛看了眼晏淮身上穿的校服，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晏淮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难为情，“……就，就走进来的啊。”
　　秦盛粲然一笑，“哦，原来我们学校的墙这么好翻啊。”
　　晏淮迟疑一会说：“……好了，人我也看了，水我也送了，晚上见，拜拜，冠军。”
　　在晏淮转身离开之际，秦盛没过脑子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他的手，晏淮低头看看两只握着手，眼皮微抬问：“怎么了？”
　　晏淮的手冰冰凉凉的，与现在的秦盛正好相反，他握住就舍不得放开，反而不自觉的握得紧了些。
　　“没事，再见。”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晏淮的手慢慢的从他手里抽离出来，一点一点，秦盛盯着自己空了的手看，熟悉的触感一直停留在他的手上，顺着神经爬进了他的脑子里，是真实的、清晰的，让他铭刻心骨。
　　他的余温还留在晏淮手上。
　　晏淮走后，秦盛背靠在长椅上深吸一口气，经他走过的地方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沁人心脾，直抵他的心房。
　　秦盛闭上眼睛假寐，姜宇和吴狄买了水回来，看到只剩下秦盛一人。
　　“盛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姜宇问。
　　秦盛闭着眼说：“你们不是人呐？“
　　姜宇：“……”
　　吴狄：“……”
　　我们这招谁惹谁了？
　　吴狄拿着水准备递给他看见了秦盛手里拿着一瓶，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心里啧啧地说：“有水也不说一声，还让我们白跑一趟。”
　　……
　　晏淮踱步走回学校，刚踏进校门就遭到了许鸢的质问——
　　“这回你该招了吧？”
　　许鸢抱着双手，抬着下巴，马昊霖站在她身后，他就是半路上被拉来打酱油的，不知情，此刻装腔作势而已。
　　晏淮不解地问：“招什么？招财进宝吗？”
　　许鸢才不管他是装傻充愣还是明知故问，她“正经”的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明白吗？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她“阴阳怪气”的把电视剧的台词背了一遍。
　　马昊霖在身后搭腔，“没错！”
　　“你俩没事吧？电视剧看多了也别找我消遣娱乐。”
　　许鸢看他一副油盐不进，宁死不屈的样子，眯起眼死死地盯着他，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最近的变化似乎都是源于一个人的出现。”
　　晏淮心里平静，面上也无波无澜。
　　面不改色，反问道：“是吗？”
　　许鸢迟疑一会，开口道：“你是不是？”
　　许鸢话还没说完，晏淮用坚定的语气说：“是。”
　　这答案就像是在许鸢意料之中的，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淡淡的说：“那你也不应该课都不上整天往外跑啊。”
　　“嗯，我知道了。”
　　马昊霖在一旁听不懂了，“不是，你们这打什么哑迷呢，能不能也带我一个？”
　　许鸢和晏淮转身就走，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能。”
　　马昊霖：“……”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明天周末，今天回家早，秦盛回到家，发现他爸也在家，惊讶道：“爸？”
　　秦卫民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说：“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哦，我要出差，回来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走。”
　　秦盛目光暗了暗，一顿，“……那，你这次去多久？”
　　秦卫民说：“七八天吧，也不一定，看情况。”
　　秦卫民感觉到秦盛情绪不高，“怎么了？”
　　“我饿了，吃饭吧。”
　　秦盛去快速的洗了个手。
　　他在心里琢磨着事，饭也没认真吃几口。
　　就听秦卫民问：“儿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啊，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秦盛有一瞬间的晃神。
　　“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秦卫民往秦盛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秦盛顿了一下，咬着筷子盯着碗看，心里想着要不要探探他爸的口风。
　　秦卫民继续说：“我知道，这从小呢，我对你们姐弟俩疏于管教，我也不太会带孩子，在尽力想把双份的爱给你们，可始终都只有双倍的父爱，在这方面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我也打心眼里清楚那是因为我的孩子不可能‘坏’，你们做事向来都是知道分寸的，我也不会在学习方面去过多的要求你们什么，也是你们自己争气，让我省了不少心，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人，现在呢，确实也长大了，有些事父子俩也不好说了。”
　　秦盛内心触动，眼里闪着泪光，“爸，你这是干嘛呀？突然搞得这么煽情。”
　　他爸凑近了，犹犹豫豫地问：“所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秦盛瞬间脸都绿了，“你至于吗？”
　　“那我不问你会跟我主动说吗？”
　　秦盛心想：“这个事吧，本来呢，他是可以说，可我现在又怕你接受不了。”
　　秦盛试探的问道：“爸，我是说如果，假如，打比方。”
　　秦卫民眼睛亮了，激动的说：“真有了？”
　　秦盛强调：“我是说如果，假如，就假设。”
　　“哦哦哦，你说。”秦卫民又退回去。
　　“就是，如果，假如我喜欢的人呢他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他努力斟酌措辞。
　　“怎么个不一样法？”秦卫民又问。
　　秦盛急道：“哎呀，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完，别老打岔，烦死了。”
　　“好好好，你说。”秦卫民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就是吧，那个……”秦盛磕磕巴巴的说。
　　秦卫民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又忍不住打断，“你这半天了也憋不出来一个屁，急死谁？我先说吧，不管你喜欢谁，有了以后就带回来瞧瞧，虽然你现在还年轻，可得对人家和自己负责，这不是一时兴起。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合适不合适的都要处处才知道嘛，反正老了以后也是你们俩做伴，当爸的能陪你多久，你自己看准了就行。还有点不一样，没啥不一样的，不都是人吗？你还能跨越种族不成，到最后就是你们俩互相喜欢，然后你们携手度过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他爸这番话说的跟嫁女儿似的。让秦盛一时间都有点无法消化。
　　秦盛把眼睛瞪直了，“爸，你，你真这么想的？”
　　秦卫民认真的说：“那不然还能怎么想，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吗，我要做的就是看着你们好，毕竟谈恋爱结婚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帮不了你，都要靠你们自己，难道现在谈个恋爱还犯法了？”
　　秦盛灿烂一笑，“爸，我真是爱死你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秦卫民问。
　　秦盛想到了晏淮笑了，一边想一边说，“还不算。”
　　“行，吃饭吧。”他爸止住话题。
　　秦卫民的这番话打通了秦盛的任督二脉，更加坚定了他要往前走的信念。
　　夜里他躺在床上，彻夜难眠，在心里谋划着他的大计，想着想着自己先傻笑起来，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慢慢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