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庚契约》misono初

32、「契约书」Page 32

　　冬青坐在啼为他准备的房间里，说是暂时让他把自己当做客人留下来，但其实和软禁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庞然的建筑物——这一点他早已尝试过，佩戴在他手腕上的终端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作用，但是在离开疴的房间后安德鲁又重新出现，且似乎并不知晓意志被压制期间的任何事。
　　想要恢复战斗力，这样的事也做过几次努力，但连安德鲁都承认，此地存在某种能量场，可以干扰意识同调。
　　在这个地方已经度过一个星期，J城的情况不知如何。在空闲的时间里，冬青还是忍不住会想到外面的种种可能。如果仓庚真正如疴所说彻底毁灭，那么又由谁来阻止正在发生的暴行？
　　除此之外，他想的更多的是，疴所说的另外一番话。
　　被人类命名为代号M的物质，并不是人类的发明。人类再怎样厉害，也要生存在三维宇宙的绝对规律之中，可以利用规律，却无法创造规律。
　　遭受感染的人类所谓的“变态”，即从字面意义上来说是“形态发生了改变”，与昆虫的变态含义相同。但实质上来说，那并非是人类发生了改变，而是那种物质将人类作为养料而成长起来。
　　人类这种疯狂繁衍的物种是不可能任由这样的东西存在的，如果可能，人类也只会将这份痛苦转嫁给更加低等的生命。如现在人类所豢养的牲畜一般，在需要的时刻便一同收割。
　　那「物质」是由更高维度的生命形式投放在人类世界的，将人类视作低级家畜的生物的杰作。
　　正如用头羊来带领羊群一般，他们，也选择一些人类去牧养他们的牧原。
　　仓庚就是由这样的头部所组成的东西。
　　而所谓的海底研究所，提出这个研究计划的人就是最早与高维生命接触的人。
　　那个人或许以为自己能够为世界带来光，却没料到这光是吸引飞蛾的火焰。
　　任何一种生命形式的维持都必须获得能量来源，人类要摄入大量的食物，而「他们」需要获得M物质。
　　这就是理由，简单，难以接受。
　　冬青想要质问安德鲁真相是否如此，可他没有。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信任。
　　更可能是，真相到底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门被敲响，那天见过的喜欢红色的女性叫他去吃饭，她就是那个叫做砂的“设计师”。冬青不太想和这样的人交流什么，一路沉默地跟着她向前走去。走廊的拐角处，黑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不怎么在意周围状况的模样，很快的超过两人走进餐厅。
　　也许是同龄人的缘故，冬青有几次想要和黑说点什么，但黑总是一副除了吃饭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这让冬青连想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冬青所关心的，是「啼」的所有成员，曾经都是契约者，而后由通过名为物质化的手段脱离这个身份的人吗？
　　砂却早早的看破了冬青的心思，“大部分人是的。还有一部分，比如黑，他不是。”
　　“……他很强。”冬青说。
　　砂笑了，很是骄傲的模样，“我的处女作就是以黑的战斗力作为量表设计的。”
　　冬青心底升起一丝厌恶，“那他的武器是怎么来的？”
　　砂在餐桌上坐下，餐盘里是啼固定的套餐，“在这种战斗里，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
　　那又是哪一种牺牲呢？是曾经的成员的牺牲所遗留下的物品，还是「对手的牺牲」所剥夺的战利品？
　　无论怎样，那都是以多个生命的消失作为代价的。
　　冬青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只觉得自己被心底愈演愈烈的厌烦所淹没。
　　几天后，冬青从砂的口中得知，她的「新作」被人类联合政府控制起来。砂说这件事时脸上依旧是笑容满满，因为那群人类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毁灭那个作品。
　　“看起来这世界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第二个冬青的。”砂说，在终端里输入着什么，“不过就算他们毁掉那个东西也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新的作品的模样。”
　　从那天起，啼开始忙碌起来。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黑找到冬青，把人带到了啼的训练大厅。
　　少年的神情严肃而单纯，“其他人很弱，首领说你可以当我的陪练。”
　　声音不大不小，附近正在拼命训练的啼的成员听到后纷纷看过来。没有听清的也很快从身边人的转述获知了内容。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少年是谁，只当他是新加入啼的成员。而现在，他们还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个新成员要和黑对打。
　　他们是清楚黑的，这个几乎是从小就生活在啼的少年鲜有对手，自然的，现在被黑当做了对手的冬青就遭遇了各种好奇和探究。
　　冬青想要拒绝，黑已经把他拉到摆满不同造型的武器的架子前，“选一个你的武器，你喜欢用枪？这里会有些麻烦。”
　　冬青没有选择任何武器，“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是被安德鲁强行跳过了新手期的契约者，他所学会的是对准敌人的弱点一击毙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人发出嘘声。被黑和首领都看好的人竟然讲出这种话来拒绝，好奇黑会怎么做。他们还从未见过黑被拒绝。
　　黑偏着头，很困惑，也很固执，“武器没有必要，我们可以不使用武器。”
　　莫名的将冬青的意思理解为不想使用武器，而是想要赤手空拳的肉搏，黑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解下身后背的黑色长刀，一拳挥了过去。
　　冬青下意识躲开。黑步步紧逼。不管冬青再有什么想法，这场战斗已无从避免。他只能应战。
　　黑的格斗技巧是十几年的学习和战斗中所磨砺出来的，冬青全凭一时的反应招架应对，很快落于下风。他没有这种能力，这一点冬青自己也很清楚。他被击倒，身后就是倒塌的武器架，黑的拳头像一把尖刀，插入他的腹中，令他痛苦不已。
　　围观的成员意识到冬青说的那句话不是什么拒绝，而是一个事实。
　　冬青躺倒在地上，背后的各种武器硌得他脊背生疼，那疼痛还远不及腰腹部传来的剧烈。就是这种疼痛，竟然让他莫名的觉得很畅快。这疼痛有多剧烈，就有多畅快。
　　黑居高临下的望着冬青，没有继续进攻。
　　周围的人带着失望渐渐散开，他们本以为这是一场精彩的战斗，没想到只是黑单方面的碾压。这碾压他们看过太多次了，已经无法从中获得丝毫快乐。
　　黑也像是有点失望，脸上再度浮现那种无法理解一件事情的困惑。他看着冬青，疑惑于为什么对方这么弱不禁风。
　　然而就是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像一条环伺已久的毒蛇一样，猛起一脚将他掀翻在地，趁他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从地上跃起，用全身的重量将他压倒在地。密集的拳头如同雨点，报复性的砸落下来。
　　黑被动的承受着，找到冬青攻击的间隙，钳住冬青的肩膀，借力抬起上半身，翻身将冬青压制。他感到腰侧的疼痛。冬青胡乱抓到一把匕首。伤口令黑短暂的失去平衡，冬青将他推开，手中的刀刃割入黑的脖颈。
　　黑抓住了那支匕首。血从他割裂的掌心流下，从指缝间渗出。冬青面无表情，半跪在黑腹部的膝盖顶住正在流血的伤口，狠狠碾了下去。
　　黑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的眼神却因这疼痛而变得明亮起来。像好战的狼，看到他的对手。
　　那光芒只有一瞬，在其中映出一个意外的身影时，又黯淡下去。
　　冬青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眼前的事物一瞬间恍惚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男人一手提起软倒在地的冬青，目光仔细审视了一遍黑身上的伤口和淤青，神情似笑非笑的，“收拾了。”
　　黑捡起那把沾着他的血的小刀，等男人拎着冬青离开才坐起来，自己去找药品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