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成双》Yosii

4、【04】

　　这还是莫一程清醒以来首次接触虚拟现实式的检测治疗。他现在戴着头盔，浑身上下接着无数根线，末端连着许多台仪器。
　　卢观岳躺在身边那张病床上，也是同样满身的线，戴着同款头盔，连着同样的仪器，并且还连着自己。
　　“别紧张，”见莫一程扭着头看自己，医师安慰他，“就当是睡一觉，做场梦，很轻松的。”
　　“哦……”
　　刚刚护士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导致莫一程此刻的心情十分微妙。就好像身边这个人，是自己货真价实的伴侣那样。但这明明是假的。
　　“莫一程？”
　　“嗯？”
　　“相信我。”卢观岳的声音很轻，“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容易，尤其是在潜意识中，但是，请你尽量相信我。就把我随便当做一个，你认识的人。”他偏了偏头，明亮的眼瞳看向自己的病人，里面似乎藏着些东西，意味不明。
　　“好。”
　　“当然，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医师确认护士离得还算远，完全听不见自己说话，这才低声补充道，“毕竟，我第一次进入你意识的时候……和你也不是那么熟。”
　　贴心得很要命了。
　　莫一程忍不住扬起嘴角，才生出来的那仅有的一点点紧张感，就此烟消云散。

　　慵懒、惬意。非常舒适。
　　医师说得没错，就像是困了睡上一觉。当莫一程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铺满鲜花的漂亮草地。脚下软绵绵的，脚踝处似乎还传来露水的丝丝凉意。
　　像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莫一程静静站在这片绿色中，等待着。
　　“治疗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通常需要许多次。”卢观岳的声音在他背後响起的时候，莫一程毫不意外。
　　他转过头。视线中的医师平静坦然，抬起手，在他指尖，是一朵小小的雏菊。
　　“这是我替你构筑的第一个世界，简单，平静，没有任何冲突存在，我是这样认为的，也希望潜意识里的你能认同这点。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你也像这样，站在草地里，但是眼神很空，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怎么站在你面前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你都没有反应。当然，谁也没指望能一次成功，光是这片草地，我总共构筑了七次。”
　　“七次……”这么多次都没有放弃，莫一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对于他的不屈不挠不肯放弃，自己是该佩服还是更应该……感谢？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卢观岳耸了耸肩膀。
　　“这是个摸索的过程，如同病人的治疗方案总是需要根据病情实时调整，我其实也在不断调整这个世界里的一些细节，有助于唤醒你的记忆。这些调整里有些是我的猜测，有些是我的私心，毕竟作为构建者，我的主观成分占比很大。直到第七次，我特意造了一朵雏菊。它很特殊，这是基于大脑的某种意识映射，我学了很久，其实就是塑造一种类似于‘我在哪里见过’的错觉，会让你下意识地觉得它‘很眼熟’，进而接受它。”

　　在卢观岳解释的时候，他指尖的雏菊在微风中轻颤，就像他说的，连花瓣轻颤的弧度都仿佛带着莫名的熟悉。
　　莫一程无法控制地凝视这朵白色的小花。
　　“那天，我把它送到你面前，就像这样，”卢观岳将花轻轻送到他面前，“然後，你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这朵花。”
　　莫一程似乎听到了声音。那是属于卢观岳的声音，轻缓，耐心，带着属于草甸与花丛的温柔，不断呼唤自己。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朵花。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越是深入了解，莫一程就越是不明白。
　　“你现在还在治疗中，以後就会知道的，要循序渐进记得吗。我宣布，这次的检查结果很好。来，放轻松，你可以在草地里躺下，好好休息，睡一觉。”
　　莫一程眨了眨眼睛。
　　“诶？我能站在这，不就已经是在‘睡一觉’了吗？”
　　卢观岳怔怔地看着他。比起那个一动不动，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死亡的莫一程，眼前这个恢复了生气，能说会动甚至会开个小玩笑的人，真的好了太多，太多。有时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个梦，始终没醒的其实是他自己。
　　万幸，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