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爱他》白云不往

4、第4章

　　而此刻，林衡嘲弄的话语尾音尚在。

　　乔青安脸色微微发白。比那点难以言说的情绪更快涌上心头的，是不忿，为林衡这无缘无故的指责。

　　她抬起视线，直视着林衡的眉眼，声音不卑不亢：“谢谢林总提醒，不过我有着基本的人格认知能力，足够胜任工作，不会给他人造成困扰。”

　　一字一句，言辞清晰。

　　林衡这时候才低头，认真看她一眼。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盛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薄怒，情绪如平铺直叙的文章般浅显。
　　毫无变化。

　　即使做了再出格的事，依然能理直气壮，这才是她乔青安。

　　林衡移开视线，甚至没跟她多说一句话。

　　他看了眼方涛，“把你的组员带回去，至少别让她在公司突然失踪。”

　　状况外的方涛直点头：“收到，林总放心。”

　　林衡收回视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乔青安心里那点不忿更深。人在屋檐下，她忍。

　　方涛开玩笑道：“你运气真不错，我们文创部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林总一回，你这刚来就撞上两趟。”

　　“那方老师你运气也好，一天也碰上两回了。”乔青安说完，才意识到语气像在回怼，“抱歉，方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涛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这样说也没毛病。走吧，回去开工。”

　　“好的。”乔青安将思绪压下，跟上方涛。

　　*

　　榕城夜市区的热闹，是从晚上六点开始。带着各色灯牌的小吃车陆续出现，很规整地分布在道路两侧，逐渐铺满几条热闹街道。

　　冷暖光源交替闪烁，远远看着像是点点萤火洒满钢铁森林。这是榕城再寻常不过的夏夜。

　　距离夜市区不远，就是一处大型商城，里面汇聚了许多连锁餐饮品牌，是上班族聚餐的首选。天色暗淡下来，正值客流量高峰期，商场热闹非凡，每家店都笼罩在烟火气中忙碌不已。

　　“青安，试试这个，刚烤好的。”说话的是个圆脸的女孩，邱可可，是盛汇文创部的画师之一。她说着，热情地将烤肉夹递过来。

　　“谢谢。”乔青安也没客气，接了过来。

　　他们这一桌，七八人，都是盛汇文创部的同事，是为项目成功启动来聚餐庆祝的，发起人就是方涛。许是看乔青安初来乍到，出于好意他邀请了乔青安。

　　同事之间，酒过三巡后，聊得最多的无非还是工作。

　　乔青安也忘了，话题是如何从“廖部长可怜的头发”，跳到“林总有没有女朋友”上的。

　　“好像没听到过这方面的传闻？”

　　“傻，林总就算有女朋友也不会通知我们呀。像他们那种出身，肯定早早地订婚了。林总那种禁欲系精英，模样又帅，怎么看也不像没女朋友的人。”

　　邱可可喝得微醺，小发花痴：“我好羡慕林总未来的太太，林总是冷淡了点，但关键是又高又俊又有钱啊。”

　　说完，寻找认同似的，“青安，你说是吧？”

　　乔青安没回应，递过去一杯橙汁：“可可，你有点醉了，喝点饮料缓缓。”
　　“哦。”邱可可嘟囔着接过。

　　“说起这个，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小道消息。”另一个同事压低声音提起，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听说林总大学时，其实有个女朋友，感情还挺好。”
　　“结果后来，那女生把林总甩了，跟人跑出国了！”

　　“啪答——”

　　微小的一声脆响，乔青安的筷子掉了地。

　　她弯下腰捡起，头发滑过几缕到脸侧，有些凌乱：“我找服务员拿双筷子，马上就回来。”

　　没人注意到异常，都兴致勃勃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真的假的，这也太炸裂了，那岂不是给林总戴了绿帽？

　　“那个女生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他们一边聊得火热，一边觉得真实性不高。

　　可乔青安知道，那是真的。因为她就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前女友。

　　只是版本有点超前了，她什么时候给前男友戴的绿帽，她自己都不知道。

　　临近九点，聚餐结束了，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方涛和另一个同事负责送半醉的人回去，乔青安借口有事，婉拒了同路的邀请。

　　短短几天，幽凉的长风过境，前段时间的高温已然无处可寻，气温宜人。她独自沿着街道夜景走了一段，经过几个路口后，人群密集起来。

　　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携手穿梭在街口，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空气中除了车辆的鸣笛，便是欢快的嬉闹声。

　　乔青安看了下时间，九点二十，刚好是这边学校下晚自习的时间。

　　这边夜市小吃街的生意，这时候才算达到顶峰。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可孤单一人的，好像就她一个。

　　乔青安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跟着站在某个摊点旁。方才聚餐，话题绕到林衡不知好歹的前女友身上后，她就食不知味了。

　　小吃摊卖得是没见过的样式，许是这几年流行的新品。

　　她付了款，等在一旁，就看到不远处同样站着两个人。两人都是学生，看着像是在闹别扭，可相隔并不远，低声细语，鲜活而纯粹的模样。

　　她突然想起刚认识林衡时的情景。
　　第一次和林衡有实际的交集，应该是高中某次运动会。

　　学校强制要求每两个班安排一个服务点，每班派个学生，负责接待递水写加油语这些杂事。

　　高中时的乔青安，在学校很出名，原因有三。一来为她姣好明媚的外貌，二则是谁都知道她家有钱，最后是因为她脾气古怪，分外难缠。

　　她运动会项目只有一个跳高，还是自己先选的。她也不想当啦啦队满运动场跑，就提出来负责服务点，好歹是在树荫下，还有椅子能坐。

　　可那天，服务点只有一把椅子。

　　她在树荫下坐着，无人打扰，春乏正浓。

　　而刚跑完三千米、浸染着汗水的林衡微微喘息着，一步步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刚好挡住了那点斑驳摇曳的光影。

　　他是隔壁班派出的另一人。

　　乔青安不高兴地仰头看他，“你就是林衡吧？你迟到了。”

　　“嗯。”他并不辩解，给自己拿了瓶水。乔青安略感古怪，他们班都没人接待运动员吗？不过这点疑惑很快就消散了。

　　她自己班的事都不怎么在意，何况别人班？

　　尚且稚嫩的少女懒散地坐在桌前，支起手肘托着白皙的脸庞，声音懒洋洋地，“不过算啦，原谅你了。反正这边也没人来。”

　　林衡清俊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他倚靠在树前，拧开瓶盖。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滴进扣得严实的衣领里。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值发育期的身体高挑清瘦，那一身往日被乔青安嫌弃的校服竟然被衬得格外顺眼。

　　乔青安不白看，她诚实地评价：“林衡，你长得挺帅。”

　　林衡呛了一下。

　　他用手背擦拭溢出的液体，似乎想忽视她的存在，可环顾一圈热闹的运动场后，那道无处安放的视线又绕回来。

　　他若有所思，“你跟谁都这么说？”

　　乔青安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略带指责地看他一眼，“当然不是。我们学校，我只夸过你和霍锦源呀，我眼光还是很高的。”

　　林衡侧过脸，看不出有多高兴。

　　乔青安却不大满意，心想这个林衡真是不知好歹。她明明在夸他，可他却始终冷着脸，就像她欠了他很多钱。

　　回忆中断在这里。

　　乔青安拿到自己那份小吃，道了句谢。

　　这段记忆早已模糊，现在想起，乔青安才发现高中时的自己，委实没有几分能称作情商的东西。

　　那时林衡跑完三千米喘着气走来，最后只能倚着树干休息。

　　她独占了那唯一的椅子，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并非刻意不想让，而是根本没有要“让”的意识。

　　可那确实就是高中时的乔青安，习惯性目空一切，娇纵而自我。

　　林衡生气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