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泉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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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村里，傍晚过后，夜色开始拉下序幕，天空大地逐渐暗沉。
王家的老木房子里，显得很是安静。张圆圆和王江河去宋远山家，帮忙挖土豆；王满意不知道玩去哪里了；家中只有王恩妹和张老太两个人。
王泉妹是个话不多的，更不乐意和絮絮叨叨的张老太多聊，故而只是坐在院子中借着最后的日光看书。
但张老太嘴闲不住，忍不了多久又去唠叨：“泉妹，你快过来帮我做饭啊，一天看那些书，能当饭吃吗？十五六岁了，还这么不懂事，不晓得心疼你娘。”
“婆，您做您吃得就行了。”王泉妹不做搭理，眼皮不抬一下，“姐”和恩妹今晚不回来；爹娘肯定在宋远山家吃过；满意到处野，肯定也在小伙伴家吃了。
“这哪行，你娘出门前，特意交代我，要记得喊你吃饭。你这种姑娘也真是的，吃饭也不当回事儿。”王泉妹很挑食，如果饭菜不和胃口，吃一点点就不动筷。
简直就是懒得做懒得吃的典型，前几个月时，王家人都去吃酒了，就王泉妹不爱走动，留下来守家。
张圆圆她们回来时，也不知道二女儿一整天都没吃过饭，第二天便也让她去树林里看书，结果王泉妹昏在地上躺了好久，还好被砍柴的宋厚德发现，才急忙来告知。把家里人吓了个半死，以为招惹了什么精怪，后来才知道是没吃饭。
王泉妹是一家之中最瘦弱的，皮肤也有那种弱不禁风的白皙。在张老太看来，这个外孙女脸色白得不正常。
“婆，你做自己的就好，我还不饿呢。”王泉妹的生物钟总是不太敏感，感到饿的时候，离昏过去不太远了。
“不帮忙就算，你就是懒得很。”张老太气冲冲地，自己做饭。怎么可能不做年轻人的饭，一会儿万一哪个没吃饭，不得饿出个好歹来。攒了一肚子的气，一会儿可得给女儿告状。
这老五和王江河也是，过分溺爱小孩了，也不知道收敛。
饭刚下锅，王江河、张圆圆就一前一后回来了，满身疲惫。
“娘，别做我们的饭，早吃过了。满意今晚在他奶家住，不回来了。您和泉妹吃好就成。”
“对了，也备着夏妹和恩妹那一份吧，万一回来的话，也能吃上热乎的。”
王江河脚也没洗，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张圆圆终于等到女儿回来，可要好好说一番：“今天中午我听宋家那媳妇说，夏妹的面条一份也没卖出去。早就说，要看好期辰才能开业......”
“这才第一天，哪能那么轻松有生意。”张圆圆内心担忧不已，却还是劝导张老太。
“做那四十斤面条，只放得住三四天，到时候全坏了，一大笔钱便打水漂了。”
“婆，我相信我姐，肯定卖得出去的，您就放心吧。”王泉妹终于抬起头，淡定的小脸上竟然有着信心。
“小娃儿家，你懂个什么......”张老太的话被屋前的喊话声打断。
“大嫂，开门呀，夏妹让我给你们带句话。”门外的人，是王江河的大堂弟王江元和堂弟妹田萍。
“江元，阿萍，快进来坐。你们见到夏妹了吗，她带什么话来？”
“大嫂，你是没看见呢，夏妹的生意太好了，满大街的人抢着买呢，面条全部卖出去了。夏妹说是让你们赶紧磨面粉，再将磨好的面粉送去镇上，明早她好做面条，晚了怕是来不及。”
张老太张大了嘴巴，虽然大喜，却还是将信将疑：“这是真的吗？”
一斤面，最少卖十文钱；四十斤面，那岂不是最少有四百文！今天一天基本就回本了？
“哪有真的假的？今天想吃，没买到的大有人在呢。明天虽然不赶集，但光靠着镇上的人，生意只怕不比今天差。”
而且今天嫌麻烦，还只做了鸡蛋杂酱面呢。王夏媚承诺，以后会开放其他的面食。
“夏妹还说，再准备好黄瓜、黄豆啥的，那里所剩也不多了。”
王家人瞬间大喜。
张圆圆热情招待：“本来以为夏妹和恩妹会回来，饭做多了。江元和阿萍快留下来，吃饭吧，给我仔细说说呗。两个孩子忙得过来吗？”
“都是恩妹在忙活，尤其到了后面，夏妹总是慢吞吞的，没有力气，只是帮忙洗洗碗呢。哈哈，江元和我也吃了一碗，杂酱面条做得确实太好吃了。”
“当时生意很不好，只有一个男人吃过，江元就想着给侄女热场子，没想到真的美味。我平日不吃面条的，今天一根也舍不得浪费。”
田萍是个外地人，王江元去府城做徭役时认识的，后来就私定终生了。这么多妯娌中，张圆圆原本最喜欢田萍。看起来耿直，不耍心眼，也没有恶意。
王江元也是这么个堂兄弟当中最好的一个，平日沉默寡言的，确实老实肯干的，王文星的葬礼时，王江河夫妻卧床不起，基本全是王江元主事。当时给了王江元二两银子，最后根据账本，只剩下二十六文，王江元却坚持说他那里有五十六文。肯定是哪里多记了一笔钱，硬要把这五十六文还回来。
王江元在村里出了名的大实在人，哪家红白喜事，基本都要请他过去帮忙。就连镇上的找短工，也是喜欢勤劳实在不躲懒的王江元。
“哎，那更得谢谢你们热场子，你们家挖土豆时，一定叫上我和江河，我们去帮忙。”张圆圆开始说起婆姨话。
“大嫂，哪好意思麻烦你们。今年你们家出了这事，不去帮忙村里，大家也都是能够理解的。你们养好身体，照顾好几个孩子才是正经的。”
“虽然是这么个情况，可不去的话，总有些嚼舌根的。再者，文星那个短命儿的葬礼，也是全靠了大家支撑，再不去帮忙，这得遭人骂死。”
村里就是这样的，互帮互助，才能简单热情一些，也能够把各家的农活做完。
“那成，我家的土豆也是打算过几天就挖出来，到时候来喊大哥大嫂过去挖土豆。今晚就不必吃饭了，还要回去看那三个皮猴子呢，也不知道他奶给他们吃上饭了没。”王江元和田萍结婚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只是王江元家，分家时只得了下等地，这些年王江元辛勤工作，日子也还是艰苦。好在去年，终于攒钱盖上了一间瓦房。
好一番推拉劝说，最终王江元夫妻还是没留下来用晚餐，而是拿上赶集购买的货物，趁着夕阳的余光，往着家的方向走去，两道人影越行越远。
二人走后，张圆圆小声喊醒了睡眼朦胧的丈夫。
“王江河，还顾着睡呢，你听见田萍他们的话没有？”
“弟妹来了？说什么了？”王江河睡不好，眼里带了些红血丝：“今天累死，得好好补觉，明天再说吧。”
“哼，挖土豆时，也没见着你帮什么忙，还好意思喊累！”若说王江元是实在勤快人，王江河就是典型的偷奸多懒之人，前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钱，更看不上干活，越发懒惰。
“我给你说啊，夏妹请田萍带话来说，面条生意好得很，让我们明儿赶紧送材料过去，别耽误做生意。”
“就这么点事，你去做就好喽。”夏妹生意会好，他早就知道了。那么好吃的面条，加上夏妹的脑子灵活，如何能不好？
转头翻身就睡过去，无论张圆圆如何叫喊，也不愿意起来。
王江河好吃懒做，张圆圆也不是第一日见识。不是没有闹过，可那有什么用，只能随他去。
张圆圆想，王泉妹的不爱动弹，绝对是遗传她爹。
只不过，王江河对吃喝玩乐很积极。王泉妹一天只知道看书，至于吃喝方面，非得对了胃口才愿意多吃。
“娘，明天我和你去镇上给姐送面粉吧。”
张圆圆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泉妹，为何突然勤劳了！？
打量着美丽的二女儿，又补充：“你这身体太单薄得很，能背得动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好。”
泉妹是三个女儿中最漂亮的，五官柔和美丽，加上外表娴静温和，算是名小美女。回了村里生活以后，暗地里被称为村花。
“姐和恩妹肯定很辛苦，我想去看看她们。”
“那也成吧，咱多做些事情，让她们轻松些。”张圆圆想了想，做此决定。
“那我今晚就去奶家，借点光把面粉磨好，咱娘俩明儿个送过去。”张圆圆急匆匆起身，去灶房翻找剩下的小麦。这点小麦不够的，可能还要给婆婆杨莲花借一些。
张老太也拿上背篼，说要过去帮忙。张老太嘴碎，倒是个护短疼女儿的，更是希望老五家过得好。
张圆圆和张老太，没顾得上吃饭，趁着月色，赶往大山后面的杨莲花家。只留了王江河睡大觉，王泉妹守着灶台上的铁锅。
王泉妹也借着灶火，继续细看手里的那本《简单物理》。
杨莲花这边，简单吃完烤土豆后，就歇下了。不想又听着大儿媳的敲门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来借石磨的。
要说这石磨，是杨莲花在外地讨生活时，请人打造的。刚用了几年，还新着呢。
“哦呦，我家夏妹出息了！”杨莲花笑得好不开心，前俯后仰。
“可不是嘛，根本不敢想能一天卖掉四十斤。要早知道，前几天多磨一些，也不至于现在点火熬夜。”张圆圆说。
张老太也放下些心：“只求能够顾活一家人，便是最好的了。”但她心底有想法，没敢说。可能人们只是吃个新鲜罢了，生意很可能只好这一两天。
“这点小麦粉，我来磨就好了，明儿就得请你们给我大孙女送过去。圆圆，老亲家，快去歇着吧，哈哈。”杨莲花一直很喜欢大孙女。
张圆圆和张老太哪里肯。于是，三个女人便轮换着推磨，边推边聊。
聊着聊着，张圆圆的声音哽咽了，逐渐泣不成声。
张老太和杨莲花都明白她的心事，只能想着方法安慰他。
“儿啊，你损失这么一个孩子，就要死要活的。为娘的，以前罢个孩儿，现在只剩你们四个了，不也得这么熬下去。”张老太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张圆圆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要是那短命儿好生生的，哪会辛苦夏妹和恩妹辛苦过日子！他只顾着自己死，也不管他娘生养不容易，余生还不知道要赔他多少泪水呢。”
张老太抬手擦了擦眼泪：“老五，你好歹还有满意，满意也是个孝顺孩子。但凡你那小兄弟能活下来，我哪能过成今天这样呢。”
张老太不劝还好，此番话语，越发引出女儿伤心事。张圆圆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来想着有两兄弟，出入有个靠山，现在只剩下满意孤零零一个人，叫我如何不心如刀割。”
杨莲花加紧推磨，安慰老亲家和儿媳妇：“圆圆，文星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夏妹她们，也是有出息的，日后必会和满意互帮互助。更何况，满意人缘好，和村里的堂兄弟们、别样姓氏的孩子们，都玩得到一起。”
“你要想开些，若把自己气出病，反倒增添孩子们的负担。”杨莲花是过来人了，经历过无数苦难，想得更开一些。
“那一年，夏妹她爷爷先离世，紧接着我小儿子和小女儿也没了，更哭得没边。可是，我不也活到了现在嘛。”劝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暴露自己的伤口。
杨莲花寡妇改嫁的事情，为村里人所不齿。故而她平日从来不提，就是怕别人反而变本加厉的说些闲话。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不说，反而惹得王江河和王磅礴更加离心。
说自己的不幸，或许能让受伤的人感觉好一些。
果然，张圆圆抽泣了几下，就不哭了。洗干净手后，继续加入推磨的队伍。离开了忧伤，大抵是要想一些开心事物。
“夏妹和恩妹忙着做生意，也不知道吃得好吗？嗯，夏妹不好说，恩妹肯定是吃饱喝足的，那小娃贪吃，在哪里都饿不着。”张圆圆开始关心还活着的人。
“你倒是不用操心她俩，夏妹不是莽撞的。只是，泉妹怕是还没吃晚饭嘞。你这闺女懒得很，中午看饭菜没油水，说什么也不动筷。吃了个小小的土豆，就回去了躺着看书。没人盯着，怕是不会认真吃晚饭。”张老太抱怨道。
“别人家孩子是懒得做，泉妹是懒得吃，更让人操心。看那小脸，白苍苍的，得好好照顾着。”张老太继续絮叨。
这一说，搞得张圆圆心急如焚。念着赶紧推磨，早点回去看女儿吃饭。出了王文星这事，张圆圆恨不得时刻看着儿女们，生怕一不留神，又有什么意外。
杨莲花张罗着去煮五个鸡蛋，说要带去给泉妹。
张圆圆赶忙阻止，泉妹哪吃得下五个鸡蛋。煮两三个就好了，多了也是浪费。当然，她这个当娘的粗心，以往忙着找丈夫打小三，根本不知道儿女爱好。更不记得，王泉妹不爱吃鸡肉，也不爱吃鸡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王泉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