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她是恶鬼》寻芳蹊

14、803监狱（十二）

　　B栋401。
　　门铃声响起......

　　“谁啊。”

　　周宇听到熟悉的声音指尖忍不住地颤抖，牙关紧紧地咬着下唇。

　　林梅娟猫着身子疑神疑鬼地趴在门眼前，只见大门口站着位面容清冷的男人，手里握着把黄澄色的油纸伞。

　　男人扬起唇笑道，手里挥动着转账二维码，“来拿租房钥匙的”。

　　林梅娟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哀怨，她不耐烦地讲了句“等等”，转身进了卧室。

　　　过了良久她才拉开门缝的间隙，房屋内传来发馊的臭味，林梅娟伸出手臂将纸包着的钥匙丢在地上。

　　陈故捡起地上的钥匙，侧目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周宇，他低着头耷拉的发丝掩盖住面容，像是云雾般缕缕的气从他魂体散出。

　　【这是魂体化解执念的现象。】
　　系统贴心地解释道。

　　“是吗？”
　　陈故觉得事情没那么见简单。

　　“我和你说那栋房子可有鬼。”

　　她苍衰的面孔摸着厚厚的脂粉还有红唇，半张脸透过门缝仰望着陈故，“你知道吗？”

　　“我婆婆死后的魂体也在里面”，林梅娟突兀地笑出声，用指甲盖扣着门框的安全链。
　　摆动的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很刺耳。

　　“那老太婆正好和他的死儿子作伴。”

　　林梅娟说完这话，忍不住发癫大笑起来，她笑累了弯下佝偻的脊椎，用手揩去眼角的泪光。

　　紫色的雾气愈漫愈深，梦幻到楼道间仿佛是异世界般。林梅娟直起身来，感受到刺眼的强光，等她的视线恢复过来，注意到角落里团着黑影。

　　那影子蠕动了下面容逐渐清晰......
　　她灰蒙的瞳孔猛烈缩动下，在此刻仿佛忘记自己是谁、面前凝视着的又是谁，脑袋一片空白仿佛脑髓被人挖了一块。

　　林梅娟定定地愣在那，对上那双眼睛，从脚底板处弥漫起股阴冷。

　　周宇！
　　她惊恐地向后退了步关上眼前的那道门，随后屋内传来道发疯的尖叫声。

　　“不可能，那是假的，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妈妈，我好痛。”
　　周宇捂着自己的脖颈，似低语宛如幼童娇腻地抱怨着身上的伤口。

　　他絮絮叨叨着穿过眼前的那道门。

　　屋内响起道更尖锐的叫声，刺耳到震痛耳膜。林梅娟的邻居探出头来，皱着眉头厌烦道：“这疯婆子有完没完，隔三岔五叫下”。
　　那人说完吐槽完啪地一声关紧门窗。

　　“你别过来，别过来，走开。”

　　“啊——”
　　东西窸窸窣窣地落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陈故推了两下门没开，朝着空气说了句“抱歉”，用劲踹开了那扇木门。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踹过多少道门。

　　速食产品的包装盒、废弃的酒瓶杂七杂八地倒在地上，厨房水槽内堆满着盘碟，食物腐烂的臭味从里飘来，衣物随意地抛在沙发上。

　　林梅娟抱着头缩在空调机旁，见屋外的男子进来，仿佛见到什么救命稻草急忙从地上爬起，掐着陈故的手臂道：“你看见了没有，那里是不是有什么邪祟的脏东西。”

　　陈故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那可不是脏东西，那是你的儿子。”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林梅娟瞧着眼前笑如春风的男子，对上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眸，下意识地松开手。

　　她无力地滑跪在地上，仰着头眼神空洞地看向周宇。

　　脖颈的血透过他的指尖涌出来，周宇面无表情地朝她靠近几步，道：“妈妈我好痛，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垂下手臂，青白的皮囊映着那道口子愈加显目。林梅娟瞧了眼，胃酸止不住地泛起，她作呕地捂住口鼻。

　　“你杀人了就要伏法，不是我不想”，林梅娟眼神左右飘忽喃喃道：“这不关我的事。”

　　周宇低头不语，身上散发的雾气越来越沉，他的眼珠中倒影着林梅娟惊恐的面容，低声笑着却如离群大雁的哀鸣。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磁场出现波动】

　　“呵。”
　　陈故将那柄伞竖在她腿前，蹲下身嗤笑道：“林梅娟你可真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者。”

　　林梅娟脸憋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道：“人都是自私的。”

　　他似笑非笑道：“是吗？”
　　“又或者这是你自己冠于人性的通病。”

　　“为了安抚自己肮脏而又卑微的心灵”，陈故卸下和善的伪装，一字一句宛如恶魔的低呤直戳内心。

　　“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林梅娟手指绷起紧紧地握住衣摆，双目凸出不似人样。

　　“像你这样人模人样的，大概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长大”，她拍打着自己的胸腹奋力感慨道。

　　“凭什么站在制高点指责我，啊？”

　　陈故垂长的眼睫下满是阴翳，他轻轻摇头道：“我是没有权利指责你。”

　　“可周宇呢？被你这样对待的儿子，你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吗？”

　　面对像林梅娟这般自私到极致的人，陈故敬着她是长辈没动手。

　　厚重的脂粉盖不住她眼底下的青黑，林梅娟抽搐了两下发癫地笑着，“反正这些年我也活够了，也被折磨够了。”

　　“周宇，我的命就在这，大不了你拿去，就当是我的赔罪。”

　　她满不在乎地直起身来，这些年林梅娟终日提心吊胆，总怕有日遭到报复。

　　周宇死了，尸骨没人领。
　　林梅娟将狠心贯彻到底，只是有时眼眶会莫名地流泪。她怨，怨当初骗她的那个男人，怨自己贫苦的出身与遭遇，却从来没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她本以为晃荡在老宅的鬼是赵开源，夜深人静时常常梦到那日，赵开源不甘心地倒在血泊中，周宇手里握着把刀朝她走来。

　　“妈妈，妈妈你好狠的心，为什么不肯来看眼我。”

　　周宇说完挥动着手里的刀刃，本倒在地上的赵开源突然起身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你这个死婆娘臭婊子快来陪我。”

　　林梅娟寻遍了所有方法都摆脱不了这个梦，她的肉身获得了自由，心灵却被困在囚牢中。

　　在这样的折磨下......
　　她疯了，清醒时画着浓妆勾搭男人，疯癫起来整日神神叨叨、精神紧绷，脑海中的记忆混成一团。

　　林梅娟像是豁出去般从桌几上掏来把刀，递到周宇面前，“杀了我，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报复我。”
　　在此刻她仿佛把周宇当成人来对待。

　　周宇的魂体微微摇动下，他蠕动嘴唇没出声，盯着那把刀。

　　“来”，林梅娟神智有些不清，企图想把那把刀塞到他手里。

　　刀柄穿过周宇的魂体......
　　林梅娟抬头瞳孔剧烈地颤动，看着他枯干的面容与脖颈处脓化的伤口，脑子灵光地想起来周宇早就死了，在零三年新历跨年夜。

　　人成这样是不可能活得。

　　那把刀穿过魂体叮铃声落在地上，林梅娟抱住头蜷缩着。

　　“妈妈，我知道你不爱我，只爱自己。可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讨命，我只是......”

　　周宇低沉嘶哑道，言语一字一词地从喉间往外蹦。

　　“这些年间，你是否有过悔意。”

　　听此，林梅娟的眼眶不自主地落下泪水，哽咽呜泣不语。

　　“我知道了。”
　　周宇扯起抹僵硬的微笑。

　　“周宇”，陈故眼神坚定地看向他又说道：“有时你只能不停地往前走，为了摆脱无止境的过往。”

　　周宇听懂陈故的言外之意。
　　他眉眼不经意间绽开，朝陈故露出个“可怕”而又温暖的笑，低下头颅瞧眼林梅娟。

　　魂体闪动了几下，那几下仿佛要消失在世间，他散发的雾气愈发沉重，就在一瞬，如同被滚滚的黑暗卷走，消失在眼前。

　　陈故听到少年干净纯粹的声音。

　　“谢谢，我的执念在这场沉默的对白中消散，我想赴去远方。”

　　那些雾气弥漫在空中，慢慢凝结成浅蓝色的晶体，被吸入那条手链。

　　【恭喜宿主成功化解周宇的执念，成功获得2000点积分。】

　　“那就是记忆的载体？”，陈故抬起手银坠摇摆闪过神秘的光芒。

　　【是的，蓝色晶体散发的光可真美好，这里面可承载着人类从出生至死亡的记忆，里面的灵念非常强大。】
　　777喟叹道。

　　陈故深深地看了眼银坠。
　　人的记忆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永久不泯灭宛如黑暗中的烈火，烧尽枯枝支撑着前行。

　　“周宇......周宇呢。”
　　林梅娟回过神来四处找寻张望着，眼泪斑驳她低劣的妆面，像是废弃的调色盘般混成一坨，挽在脑后的发丝乱翘出来。

　　“你又看到他吗？”
　　她紧紧地握住陈故的裤脚神情迷茫，接着又失落地喃喃自语道：“刚刚我还看见他了。”

　　陈故掰开她的手指，淡淡地笑下将钥匙放在门柜处，就这样远去。

　　他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说是清冷到孤僻，这份情绪深深地镌刻在骨子里。
　　只不过被他隐藏得很好，而那一切也是林梅娟得咎由自取。

　　【人类为什么这么奇怪，明明周宇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离去时，林梅娟瞧着也很伤心。】

　　陈故：“有时沉默是最好的叙述，周宇想要的不一定是个结果，一句悔过的话。”

　　“人本来就是个复杂的生物。”
　　他这句话消逝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