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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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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曾经求而不得的春梦中,像曾经风雨交加的傍晚,摒弃了惶惑与不安,在夜色四合里,他吻了她。
云起消散的元神没入周围的山林中,燕瑶寝殿的废墟上也隐隐生出了杂草。
不过几日,已是物是人非。
决意赴死后再醒来,离涯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一个大洞,只能燕瑶来填。
只有她能填。
那些过去的凌辱和委屈,肮脏与低贱被她抹去,塑造出完美无缺的一个他。可是,可是他内里还是……那个污泥里爬出来的玩意儿。
入了魔,才更像他自己。离涯闭上眼,兀自锁紧燕瑶双腕。只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卑劣的他见过的唯一的温暖,必须握在手里。
污了折了在所不惜,只要是他的。
燕瑶此时只想一巴掌打死这个不肖徒弟,她身受重伤无力抵抗。离涯被魔障所扰理智全无,只是屈从情欲捉着她行事。
而且,而且她已化身为魅。这是魅的本能,也是魅的宿命,人的精气,魅求之不得。
天为被,地为席。他们在暮色里的废墟之上翻云覆雨。身上的人失了神智,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像是抓住了风雨飘摇中最后一根稻草,红着眼发泄。
她落下泪来,被他轻轻吻去。碧落和黄泉一齐被丢开——
上穷碧落下黄泉。
离涯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塌陷了大半的地穴,只是不知道原本关在这里的妖狐去了何处。
离涯伸手下意识地向身边探去,入手是绝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温热□□。他以为昨天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有些画面渐渐回到他的脑海里,他找来那件薄如蝉翼的寝衣偏要给燕瑶穿上又亲手脱掉,发觉燕瑶只有他一人碰过时开心到失态,又折腾了许久,最后抱着脱力的人找了回来……
离涯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身旁蹙紧眉头的人,掌心暗自蓄力,轻轻放在燕瑶腰上揉按。她重伤未愈,他昨日怎么还如此不知节制。
和他纠缠如此之深的人如今与他同床共枕,一头长发散落枕边。离涯撩起一缕放在指尖把玩。
他的情劫破了,他还是仙。
她唤着师兄扑过来伤心欲绝的表情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她又骗了他。只有他这么傻的人,才会她说什么都信。
离涯不出声地笑了起来,笑到双肩颤抖不能自已。这副皮囊真好啊,不过一张和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长的相似的脸,她便愿意同他共赴巫山。
可他还是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她。无论如何都想和她在一起。
离涯伸手召来昨日胡闹丢在外面的衣服,穿戴整齐径自翻身下床,转身就在外间跪下。
师徒□□,清风和明月在前,燕瑶又当如何自处呢?离涯恶劣地笑笑,暗自屈起了指节。
不多时,离涯就听到衣物悉索之声,紧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
她是明白过来了吧,云起又消失了。留下的是令人生厌的他。
燕瑶一袭白袍裹了一身暧昧痕迹,弱不胜衣,如瀑长发散落肩头,弱不胜衣的体态不同于往日,越发妩媚。
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离涯:“你是何人?”
离涯恭敬答道:“御兽宗弟子,离涯。”
他知道怎么说能让燕瑶动怒。
燕瑶气极反笑:“关系撇得真清啊,还让当我是你师父吗?”
离涯低着头不说话。
燕瑶走过去踩在他手上:“我问你话呢。”
她用的暗劲儿,骨头裂了缝,寸寸碎开扎进血肉里。
左手五根指头碎开,接着是右手。她生气,便要由着她生气。
他没施加半点法术在自己这一双手上,就用血肉之躯接着她的怒火,莫要伤了一双玉足。
燕瑶眉头皱的越发的紧:“入魔了看不破□□也就罢了,谁给你的胆子……”
她气极不欲再说,转身就要走。
背后却被人抱住:“不是的。”
离涯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不是□□,我是真心喜欢师父。”片刻之间,他的双手已恢复如初。
这一句喜欢,他终于说出来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燕瑶沉声斥责:“你知道师徒□□是……”
“我不在乎这些,我也知道师父定然不在乎这些。”
他拽倒燕瑶在怀,重重吻了下去。
“啪——”燕瑶一个耳光就抽在了离涯脸上,现出清晰的指痕。
“你给我滚!”燕瑶背过身,不欲离涯看清楚她妖化的五官。
“我也算是云起仙尊的一部分,”离涯自嘲笑笑,不忘扶稳燕瑶再松手,再度伏身在燕瑶脚下:“还请师父垂怜。”
抬眼看着燕瑶的背影,离涯不以为意地抹去嘴角的血丝。
“若是师父执意说我只是离涯,”离涯第一次在燕瑶面前露出威胁的意味来:“我不介意和师父共剔仙骨。”
他永远都配不上她,永远都配不上仿佛生来就端坐仙尊之位平静淡泊的她。他只能将她拉下来与他共沉沦。
燕瑶沉浸于巨大的失控感之中无法自拔。她本以为昨日就是个意外,申饬一番就可揭过。不想他居然如此威胁她。他不是那个拼命讨好她的小孩了。这才是真正的他吗?还是说,魅果真的能摄人心魄?
看着眼前陌生的人,燕瑶下意识想逃。
她却没地方可逃。
人间不值得,还是去死一死吧。
见着燕瑶从惶惑化为镇定,离涯静待着燕瑶的回答。
“可以,做了错事理应受罚。”燕瑶抚平方才拉扯弄皱的衣衫:“那便走吧。”
离涯一时错愕。她一向不是很看重师门规矩的。难道他如此……
自卑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拉扯着离涯的情绪不断向下。唯一拯救过他的光,宁可死也不愿意再照亮他一次了。
青云山上最骄傲的少年郎低下头去,泪滴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可恶啊,谁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落下泪来。
他不肯松手,也不肯抬头。他跪在地上单手捂住双眼。
燕瑶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面对着他,那一点妖异泪痣竟褪去了颜色。
“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师父可不可以不要收别的徒弟?”离涯依旧颓然跪地,却也恢复了几分精神:“我不会冒用云起仙尊的名号,我去蛮荒游历赎罪,如果我能回来,师父可不可以考虑认我回来?”
他没给燕瑶回答的机会,瞬间从地穴里冲了出去,迅捷如闪电。
燕瑶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收回来,她集中精神也没看清离涯是怎么离开的。
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就是说好景不长。她又变成废人了。无论是因为咒术约束还是因为魅的宿命,她这一生还是做废物的时候长久。
时间过得很快,燕瑶躺在修复如初的寝殿里度过无数颠倒日夜。
听闻离涯屠尽自己九族本该被判游历蛮荒八百年,但是他展示出了云起才能运用自如的力量之后,戒律堂当即减刑至八十年,这还是离涯几次要求惩处自己的结果。
听闻江夕一夜屠尽江家全宗自立为宗主,公然与青云门等修仙门派叫嚣,他身边总是跟着一只病怏怏的小白狐狸。
从南遥峰的建筑修好之后,她再没许任何人踏进南遥一步。现如今她在主殿正中摆了一张卧榻,堂而皇之酣睡整日,世间事都与她无关。
若不是宗门极力讨好离涯,她的南遥也不会这么快被修好吧。
燕瑶施了法,主殿内永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躲在里面安稳而眠。她不见任何人,也不想听到关于任何人的消息。
她唯一一次走出南遥峰是去了山下的镇子,被游历的弟子偶遇,见她抱着只灰毛幼犬返回青云门。
见过她的人都说燕瑶仙尊笑起来的时候天地失色,她是人间绝色无双。旁人都不肯相信,记忆里的燕瑶仙尊一丝不苟,偶尔露出真容也只能称作清丽。
燕瑶不管这些,她自顾自带着灰灰回了南遥峰。
“仙尊,这是第七十九样离涯仙尊送回来的玩意儿了,您真的不看一看吗?”小弟子站在南遥峰脚下大喊。
“不要去打扰仙尊啦,东西拿回去就好!”另一个弟子遥遥喊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看过,离涯都送了些什么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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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离涯仙尊回山!”
钟鼓齐鸣,青云山上一派欢庆。掌门亲自来迎接青云门最杰出的风云人物,感慨他一路斩妖除魔辛苦劳累。离涯心思显然不在此处,离涯在迎接他回来的人群中看了又看,始终没见到燕瑶。
他没被燕瑶正式除名,二人还算担着师徒名分,怎么这点场面功夫都做不到?
“敢问燕瑶仙尊现在何处?”离涯趁着人群散乱,抽空寻了个人询问。
“燕瑶仙尊吗?”那女修士微微一笑:“谁人不知燕瑶仙尊新带了个小东西回来,娇惯得不得了,怕是又在给小家伙收拾残局呢。”
她有别人了,离涯如遭雷击。
她的好不是她一个人的。
“在下失陪。”他慌了神,御起黄泉剑就飞到了南遥峰上,一剑劈开燕瑶的护山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