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还是错过》分秒不争

3、这一别，就真的不会再见了吧

　　25岁的戚玺，在一家证卷公司工作。毕业后的三年里，爷爷为他安排了多少相亲已经无法计算了。父母为了他，背了不少黑锅，挨了不少老爷子的呲儿打。但是，两人也没有因为这个再给他施加过压力。连戚爸爸，都学会了对未来的儿媳妇人选横挑鼻子竖挑眼。
　　几年前，肖骁家举家移民加拿大。之后，再无音信。
　　戚家父母再也不会当着戚玺的面，提起那个名字。
　　时间仿佛真的很久了，久到连戚老爷子都一改过去在戚玺面前肖骁长肖骁短的习惯了。
　　老人已经八十岁了，一年里，医院跟家，两头轮换着住。戚玺在医院陪床也就成了家常便饭。这一日，祖孙俩在病床上支起的棋局已接近分晓。老爷子显然有点心不在蔫，落了下风，孙子不忍，“爷爷，说吧，这回又是您哪个战友的孙女？”
　　“嗯？哦，你也认识，”
　　“谁呀？”
　　“你刘爷爷的妹妹的外孙女，小时候在咱院里还跟你玩过的，叫程程那个，还记得不？”
　　“啊？她呀，记得，长得可不咋样啊！”
　　“你小子别拿老眼光看人！女大十八变，现在可漂亮了！”
　　“您见过了？”
　　“啊，不是，碰上的”
　　“真的？”
　　“真——的！哎，你小子别小瞧了人家，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
　　“老革命啥时候也学会崇洋媚外了？”
　　“当”脑门挨了一记爆炒栗子，“没大没小的！”
　　“看吧，说不过，就用暴力。”
　　“别打叉！”
　　“行，行，哪天？在哪，你说我记，我肯定去，下刀子，我顶着锅也去——”
　　拿出早就藏在枕头下面的便签，递给孙子。老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着“孙子呀，往心里去点儿，谁也不能……一人过一辈子，差不多就行了啊。”
　　“知道啦——”看了一眼年迈的老人，“别说得好象人家就一定能看上你孙子似的，人家咋说也是一海归，凭什么找我呀？”
　　“没正经的，这阵儿又谦虚上了？”
　　“不是，爷，我是说，相亲，不是定亲，别太紧张了，谁看不上谁都是正常的……”
　　“这还没去呢，就给我下毛毛雨？”
　　“呵呵，我说爷，你这反侦察能力也太强了。”
　　“哪回不是这样？有几回是人家女方说不行的？啊？”点着孙子的额头，又不舍得用劲儿，老人真是无可奈何。停下敲打的手指，变为抚摸，一下一下地将孙子的头发捋顺，“戚玺呀”
　　“嗯？”
　　“爷爷知道你孝顺……为了爷爷……”听到这，戚玺伸手轻轻把老人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爷爷，您别说了，我去，您放心吧，不就是一个海归吗？我还怕她咋的？”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孙子，还如同小时候一样善解人意，老人目光中也尽是慈爱和心疼。“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标准也别太高……”
　　“嗐，爷爷，看您说的，说得我好象多，多……那什么似的。”
　　“挑，是得挑……，但，别拿……肖骁当筛子……，那样……就谁也看不上了……”没等老人一句话说完，他就见到自己孙子猛地抬起了头，盯着他看，他对上孙子的目光，就见那熟悉的眼睛竟露出了不熟悉的模样——红了眼圈儿。多少年了，孙子自打上了四年级就没哭过，反正没当着他的面哭过。心里一动，见孙子已低下了头，开始收拾棋盘。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

　　戚玺最怕伤他爷爷的心，结果，那次相亲，他到底还是没去上。若说原因，只能说跟肖骁有关。
　　那天下了班出来路过一发廊，戚玺对着玻璃照了一下，头发是该理了，刚过去那一个礼拜，晚上尽在医院陪爷爷了。想到晚上要相亲，既然结论早定，那就不要再因为无所谓的仪表失礼了。走进去，洗完头发，小工见他头一次来，就给往座位上一带让等着。过了好一会都没人来。戚玺怕误了约会，看了看表，这工夫，走过来一位年轻的师傅。戚玺想着甭管谁剪，快点完事儿好走人。还别说，这小师傅手艺还真不赖，剪刀使得上下翻飞，手却轻柔得没什么感觉。剪完冲水回来，小工接过毛巾要帮他吹头发，那剪发的师傅又接了过来，戚玺感激地冲镜子里站在身后的人笑了笑，表示感谢。小师傅冲他一点头，戚玺猛得呆了一下，明明没见过，为什么看着却给他很熟的感觉？没让他多想，忽然镜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盯着镜子里的戚玺看，戚玺一抬眼，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罗为！”转身站起来，伸出手拍在他的小学同学肩上，“真是你呀？戚玺？”看样子也是刚理过发的样子。
　　戚玺回身对理发的师傅示意不吹了，“唉，你做你的头发，我等你。完事儿咱俩好好唠”见理发的小师傅也举着风筒，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戚玺只好重新坐下来，“你说我这几天怎么了，净遇上咱同学了。前天，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从镜子里看罗为满脸的兴奋，
　　“就那谁？小不点，肖骁！那时候天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转那个，记得吧？现在,人可了不得了。比咱都小两岁吧，CCL国际知名投资发展公司，投资顾问……”听到那个名字，戚玺就象是霎时凝固了一样，正巧这时，理发的小师傅发现他的鬓角有几根不齐的发丝飞出，拿出剪刀正要剪，发觉了他的变化，也停下来看了他几眼，
　　眼前，罗为完全意料之中的样子，“怎么，吓到了？你也不敢相信吧！”戚玺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又垂下了眼皮，以为还会听到肖骁的什么消息，却听得罗为跟理发师谈起来，看来他常来这里，跟这的人很熟，还好，说点别的吧，千万别再提那个名字了。心里一下子就烦躁起来，这时，罗为跟理发师谈得正高兴“……我那同学以前才到我下巴这，走路都出溜出溜的，现在？嗬，那大个子长得高我一头，快赶上你了啊？”最后一句是对着戚玺说的，可是戚玺哪里有反应，好在理发师站在他前面处理碎发，这个的位置正好掩护了他。而且，罗为没有想去注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哎，没顾得上问你呢，小文，你咋出山了”
　　“哦，总不动，手快生了。呵呵，”
　　“我说戚玺，你小子行啊，别听人家谦虚啊，这可是大师级的，轻易不出山的，算你幸运，平时我想找他都没地方找去呢，今天你头回来这吧，就赶上了。” 戚玺只听出这话里有自己的名字，就哼哈回答，不忘配上笑脸，他什么也没听进去，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不在状态，这种情况，他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是笑总是没错的……
　　那天，他没有跟罗为去“好好唠”，他抬出爷爷，他们留了电话，说好下次聚。跟罗为分开后，戚玺没回家，也没有去相亲。他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发现，竟走到了从前跟肖骁家一起居住过的小区，戚玺家搬出来也有些年头了。二十多年的记忆，只有那里还没变动。只是当时的新盖的六层楼，被周围林立的大厦显得格外破旧矮小。步行砖路还是那种六边形的大石板，早无一块保持全貌了。从前，还跟肖骁用粉笔在上面玩过“天天向上”和“大将吃小将”现在的孩子都不玩了吧……
　　天黑透的时候，戚玺走出小区，打车直奔医院，爷爷生气了吧？
　　病房是空的，戚玺吓了一跳，当值班护士告诉戚玺老爷子被接回家去了时，他的心才稍稍放宽了些。
　　爷爷一直在等他，“对不起，爷爷。”戚玺是真的想忏悔。
　　“来，陪爷爷喝点”意外地，爷爷竟没提相亲的事儿。
　　“爷，我……”
　　“别‘我’了，去拿碗去，今天咱爷俩来点白的”爷爷手里，刚打开一瓶茅台。放下碗，接过酒瓶，给爷爷倒了半碗“满上，都满上，今天爷爷教你喝酒。”手里犹豫“爷爷，你血压……”
　　“没事儿，啥事儿没有。满上”爷爷抬手似要夺过酒瓶，戚玺只有听从吩咐。冰箱里，竟有好几样外卖的菜。保姆不在，昨天就说家里有事，请了三天假。谁来过了，妈妈订的菜吗？她可是最反对给爷爷吃外面的东西了。
　　姑姑、大伯在外地。去年开始，跟爷爷一起住的二伯母父母需要照顾，二伯一家也搬出去了。戚玺的父母要爷爷搬去跟他们一起住，爷爷又不肯，母亲还有几年才能退休，下了班再来照顾爷爷实在辛苦。
　　“快过来，把菜拿出来呀”爷爷等急了。
　　打开微波炉，端出热好的菜。
　　“爷爷，我妈送您回来的？”
　　“哦，喝酒”老爷子竟回避起来。
　　喝酒，戚玺不陌生，在外面常常有应酬，他不爱喝，但喝起来还真没人敢跟他拼酒。但是今天，酒喝进去，好象不是那么舒服。
　　那天在病房里，爷爷提到过肖骁后，两个人谁都没再往下说什么。戚玺一直想跟爷爷谈谈，他又不知怎么谈，谈些什么，他只想让爷爷别怪肖骁，别恨肖骁。可是今天，自己相亲又失约，如何开口，他还是没想好。那，就喝吧，不能让爷爷喝多了，血压刚稳定几天啊，自己年轻，多喝点睡一觉醒就没事了。
　　“戚玺呀，一晃儿，你啊都端酒杯了，爷爷象你这么大时啊，特别馋酒，可是没有啊，那时老乡给点高梁烧，就美得过年似的。后来，有条件了，就喝啊喝啊，谁劝也不听，你奶奶都叫我给气死了，结果呢，身体是自己的，现在人老了，毛病都找来了。”
　　“爷爷，那您少喝点吧”戚玺轻劝，他不知道爷爷到底想说什么。
　　“人说玩物丧志，这话不假啊，不能碰的就不要碰，因为人哪谁都不怕，谁都能赢，可是没有几个能赢得了自己的。”爷爷一直都是有啥说啥，从不会拐弯的，今天是怎么了。看来是那天医院的事儿还没完哪。
　　“这能过一辈子的人，也不能是最得意的。日子只能粗拉的过，太称心了，老天也会眼气的。”
　　怎么办？
　　“别楞神，喝吧”老的催着小的。再不说别的。
　　行，喝吧。
　　接着祖孙俩就默默地喝着酒，孙子抢着倒酒，给老爷子只点一点，自己就满上，而老爷子好象就想让孙子多喝一样，不劝，也不阻止。
　　酒瓶快见了底，戚玺的胸开始发闷，他觉得不说点什么就要闷死，所以放下碗，“爷爷，对不起，今天，我……没去，对不起”对不起，让爷爷为他操心，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孝。爷爷抬眼看着孙子，“为什么没去？”平静的不象是质问，“爷爷，我遇到了小学同学。”
　　听到小学同学几个字，老人却突然抬眼盯住孙子看，发现爷爷的惊讶，不知怎么的戚玺开口竟是“不是肖骁！爷爷，真的不是肖骁，爷爷，你别恨肖骁，也别怪肖骁。你要怪就怪我，全怪我，全是我不对……”戚玺可能真的喝多了，提到肖骁的名字，尤其还当着家人的面，，这么多年来是头一次！

　　“肖骁，现在可比我有出息，他从小就比我学习好，比我聪明，比我长得好看，比我……哪儿哪儿、什么都比我强，我看他哪都比我好。”老人发现，孙子眼中闪耀的光芒好象是好多好多年以前曾经见到过，有些年都看不到了。只是在提到肖骁名字的时候才会有那种眼神吧，现在那眼中波光闪动，可是，孙子的脸上却清楚地写着幸福、满足两个好久没在这个家中出现过的词汇。
　　“戚玺啊”老人手抚上孙子的头，
　　“爷爷，谁也别怪，错都在我……可我也……不知道我……哪错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也没做好，全……搞砸了。”抓着爷爷的手，头也靠了上去“爷爷，下次……我一定按时去，您再……介绍谁，我都去……我一定去……还把人……给您带回来。”靠着靠着，戚玺竟这样的就睡着了，他走累了，象那次黑夜里寻找肖骁一样，全身的力量都用光了。

　　夜里，戚老爷子，帮孙子盖好薄被。借着月光看着心爱的孙子。孙子真的跟那些穿着奇装异服，带着耳环，流里流气的人是一样的吗？肖骁那孩子也是吗？

　　老人还是不能把两个同样性别的大小伙子互相惦记，跟爱和恋联系到一起。但是，孙子梦中还一遍又一遍地呜咽着“肖骁，我的肖骁，别走，回来，回来呀！肖骁……”那就不能不往那联系了。肖骁对戚玺也是一样的吗？

　　白天，戚玺的妈妈从病房里把老爷子推出来，到门诊来做心脏彩超。费了好大的事，老爷子说啥也不坐轮椅，说自己能走。死说活说，总算劝得老爷子坐上了轮椅，在电梯间里遇到了识习生告诉她，有人找她。
　　本想到了科里，把老爷子安顿好再说的。结果刚拐进走廊，就见到迎面来的肖骁。

　　戚玺妈从心里感叹：这孩子，比从前更高、更帅气了。

　　肖骁妈终究还是放不下姐妹情谊，让回国的肖骁给戚玺妈捎来了一条项链。肖骁想拒绝，又实在不忍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找到医院，发现戚玺妈妈不在，犹豫了一下，他把礼盒托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转交，自己正庆幸着往外面走，不想竟迎面碰上了！肖骁更没想到，还能碰上戚爷爷。

　　听说爷爷要做检查，肖骁只好等着老人检查完再走。还好，检查完出来说还是老毛病——高血压性心脏病。在戚妈妈不知该不该叫爷爷和肖骁一起到办公室时，爷爷开口说要回家，保姆这几天请假，戚妈妈只好给丈夫打电话，让他来接。没想到爷爷开口了，“别给他打电话了，肖骁不是在这儿呢吗？让他送我回去。”戚玺妈，心里忙乱，不知怎么办才好。肖骁也没反应过来。一切都不在考虑之中啊。
　　“肖骁，有事儿要忙吗？”老爷子发问，
　　“啊，没有。”
　　“那行，白天家里没人，送我回去，你再去忙。”老爷子一向就这个架势，肖骁早就领教过，并不以为奇。只是，这个也不在打算之中，算是个突发事件。
　　肖骁脑子根本没去多想，为什么戚爷爷会让他送，本来，以两家以前的关系，这本是小事一桩。可是，“白天家没人”又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他早没心思琢磨了。
　　“可是，爸，保姆不在家，您中午饭吃什么，我回头做了给您送去，可能要晚点儿。”
　　“你不用管了。”老爷子大手一挥，对着肖骁再一扬头，示意：出发。
　　留下戚玺妈看着空轮椅发呆，这叫什么事啊？

　　回到办公室，同事递过肖骁捎来的项链，戚玺妈想到了肖骁妈，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
　　她们，原本感情多好来着！因孩子而起，又因孩子而终。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戚玺妈原本就是重感情的人，因为涉及到儿子的人生，才会绝情绝义，不然，她一定不会跟好姐妹失去联络的。
　　跟肖骁，也没说上几句话，他父母在香港，月底离开这里时，他去看他们。这孩子就这么走了，没提戚玺，也没说他自己。戚妈妈多想象孩子们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好好跟他唠唠嗑呀，问问他还有他父母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自己又过得怎么样？自从孩子们闹开了，谁还过过好日子？过去的日子太让人想念了！怪谁呀？
　　就怪自己命苦吧，原本象自己孩子一样疼爱的，可现在，连想说句问候的话，都由不得自己了。

　　跟戚爷爷回家的肖骁也不好过，老人家还是在那个干休所。小时候曾看着高高的围墙，仿佛也矮了不少。院子里只有过道上一溜的葡萄架还依稀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稀疏了不少。窗前矮矮的秧苗长得无精打采，看不出种的是什么。花坛荒芜了不少，往常这个季节，花开得不是正艳的时候吗？看来，老人的身体真的不太好。
　　刚才本打算跟老人在外面用餐的，可是电话一个劲儿的响，老人让服务员将未上桌的菜饭一律放在餐盒里带回了家。
　　安顿了老人，肖骁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还好老人说累了，想先休息，再用餐。他告辞要走，老人一抬手，“那个，把这儿的电话记下来”肖骁楞了一下，拿起电话按下自己手机的号码，
　　“升位了，还是以前的老号码吧，”
　　“嗯?”
　　“我……还记着。”
　　“回去以前，再到我这儿来一趟。”
　　肖骁真的很感激戚爷爷，除了那句“你不是也跟戚玺一样，连个对象都没有吧？”没跟他再提戚玺，也没留他等戚玺回来再走。

　　他也后悔，为什么把号码就那样随便留在戚爷爷家的电话上？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也许根本没人会去注意那个号码。也许知道是他的号码也无妨……
　　可是，回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每每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他的心，还是不免要受点儿惊吓。

　　两周以后的一天下午，戚玺没想到，爷爷会突然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家。以为老人有什么不舒服，刚出院，又……，提心吊胆地回到家，却见到爷爷正襟危坐，见到他。看了他一眼，说
　　“洗洗脸去，本来就不白，还爱出大臭汗……”这是怎么了？
　　洗脸回来，却发现一件事，爷爷象是在等谁。从进门到现在，发现他看了两次墙上的挂钟。“有谁要来吗？”如果是大伯和姑姑，也不用穿得跟要出门喝喜酒似的。
　　“肖骁，一会儿来。”脑子当时坏掉。谁？没听错吧。
　　“你，坐下。”实在转不过来这个弯，人却是出奇的听话。
　　“爷爷不是老顽固，但是，人生在世,谁也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几句话下来，戚玺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五年，只有五年。我咬牙再坚持五年，五年以后，你老老实实地给我结婚、生重孙子。”
　　五年，忽然而生的兴奋让他不想去考虑那个限制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事情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转机。
　　不敢问，怕得到的不是希望中的答案。
　　“呲——”门外，有车停在院门的声音。
　　“去开门。”老人威严地命令孙子。
　　戚玺就差跳起来去开门了，老人看了一眼，还是直起身跟在后面。

　　门外，一辆黑色沃尔沃车门打开，右边下来的人却不是肖骁是谁？仅是一个背影，戚玺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酸涩的眼睛大睁着，只等那人转过身来一看究竟。没等人转过身，对面的车门打开，又走下一位男士。虽是一身休闲打扮，也难掩非凡的气质。冲着门口站着的祖孙俩点头致意。感觉到身后有人，那个背影也转过身来，四目就这样相对，戚玺觉得自己的泪在打转，难以抑制的激动。
　　肖骁错开眼神，对着戚玺身后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然后又转过身，说了一句什么话。身后那人从车尾绕过来，跟肖骁一起走到祖孙俩面前“给你介绍一下，戚爷爷，跟我亲爷爷一样的，看着我长大的。”那人很尊敬地给老人鞠躬“爷爷”。“爷爷，这是我朋友康学谦，送我过来的，”老人眼里有不解，还是点点头。
　　“这是戚玺，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伸出手来，对着戚玺，“你好，总听肖骁提起你。”戚玺机械地伸手，握手。“你好，请进吧”
　　“那个，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肖骁，完事儿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嗯”
　　他，不再是只坐他爸爸的车了吧。

　　看着车子发动，再调头，开走。除了肖骁，那二人的注意力以很难从远去的人影收回来。慢慢地听爷爷说“都进来吧”迈步带头往里头走，戚玺往边上站了站，肖骁也没说话，直接跟上老爷子也走了进去。戚玺从后面盯着肖骁的后脑勺看，脑子里乱哄哄的。从回到家，听到和看到的事儿，都太突然了。
　　事情明显超出了老爷子的估计，想了想，没得出什么必然的结论。他还是按原计划对二人宣布他的决定。
　　“肖骁啊，你现在算是哪国人？”
　　“啊，美籍华人”
　　“你父母不是去了加拿大吗？”
　　“嗯，我自己去了美国。现在住在美国。”
　　“你这次回这边来是公事还是私事，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吗？”
　　“这次回来是有点公事，以后估计不是常有机会回来，这次是替别人做事”
　　“我……想让戚玺也出去锻炼锻炼，去你那，你觉得怎么样？”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抬头，又是四目相对。戚玺明显能感受得到那一刻，肖骁眼中的不可置信中难掩的惊喜。他有体会，刚才，他也是这样的，可是 ，门外那一幕，又让他的心冷却了下来。
　　“五年，这是我能给你们的时间。五年后，你们都该干嘛干嘛。那时，你们愿意来往也好，从此不相往来也好。但是，你们，还都是我的孙子。你们的后代，无论男女都是我的重孙子、重孙女。”
　　肖骁慢慢抬起头来，戚玺发现刚刚出现在那眼中的光芒早已无影无综。留下的是更深遂得不容置疑的失落。
　　老人说完后，起身往外走，“我该出去走走了。活动活动我的老胳膊老腿。”
　　二人也连忙起身，“你们都别动，谁也不用陪，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关门声响后，屋里静得叫人害怕。戚玺原本那点窃喜，早就随着肖骁眼中的光芒的消失而荡然无存。
　　“……替我谢谢爷爷，可是，我不想接受。”肖骁连头也没抬，一直看着地面。
　　……
　　“……因为那个人吗？”明知道肖骁要的是什么，戚玺声音中还是夹杂着莫明的气愤。
　　那双眼中曾经的光芒完全化作利剑，盯着他，许久，戚玺没见到那嘴唇启动，却听到“是”坚定到连戚玺都准备相信了。
　　……
　　“你……想没想过，爷爷能做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告诉爷爷，是我不知好歹”
　　起身，戚玺就那么看着他走出了门。不是不想抓住他，不是不想留下他，可是一想到那个会来接他的人……
　　这一别，就真的不会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