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心归楚》无朝

9、第 9 章

　　“我给你拿了铺新毯子，免得你嫌弃我。”顾燃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冲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楚竹说。
　　“我什么时候说嫌弃你了？”楚竹推了推眼镜问他。
　　“心里说了。”
　　“你听见了？”
　　“可大声了，你自己听不到吗？”
　　楚竹懒得理他。
　　“哎，”顾燃半侧身躺着，手撑着头看他，“你近视啊，平常怎么不见你戴眼镜？”
　　“你以为眼镜一直戴着对眼睛很好吗？”楚竹揉了揉太阳穴，“再说了，我度数又不深。”
　　顾燃刚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了。
　　“燃燃。”
　　门打开后，是顾燃的老爸——顾晖。
　　这几天顾晖都在家里，难得闲暇。他是典型的中年男人，留着寸头，带着金丝眼镜，由于职业的关系，衬衫西裤皮鞋是最日常的搭配。乍一看上去，严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
　　“老同志，你又要出差啊？”顾燃问。
　　“你老爹我不出差哪来的钱养你个小崽子，在家好好待着，”顾晖手指了指顾燃，“别整天上蹿下跳地惹你妈生气，听到没？”
　　好吧，正经是假象。楚竹心想。
　　“知道了知道了，整天被欺负的明明是你儿子我，”顾燃撇了撇嘴，“也没见你说句公道话。”
　　“你妈说的话就是公道话。”顾晖说完这句话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句抱怨。
　　“你爸，”楚竹顿了一下，“挺帅气的。”
　　“我，”顾燃指了指自己，“挺卑微的。”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啊，现在你来了，我地位更是直线下降。”
　　“不会的。”
　　“会的。”
　　“这家里除了你爸，就你一个男丁，”楚竹看了他一眼，“不压榨你压榨谁。”
　　“嘿嘿，”顾燃对着天花板傻傻地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爸老不在家，我得照顾着她们。”
　　楚竹听到这话，从书里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抖着腿的顾燃，轻轻叹了口气，实在是很好的孙子、儿子、哥哥啊。
　　“你也挺帅的。”楚竹飞速地夸奖了他一句，又埋头看书了。
　　“什么？”顾燃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翻了个身冲楚竹喊道，“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楚竹把台灯“啪”地一关，摘掉眼镜，走向床边，“睡觉。”
　　“别呀，”顾燃一把抢走他的毯子，“你再说一遍我就给你。”
　　“顾燃，你是不是欠？”
　　“是啊，我就是欠”，顾燃干脆不要脸了，“怎么，来打我啊。”
　　楚竹倒吸了一口气，说：“你确定？”
　　“略略略略略～”
　　这是你逼我的。
　　楚竹一跃而上，直奔顾燃怀里的毯子而去。
　　“你给我。”
　　“不给。”
　　“给我。”
　　“就不给。”
　　……
　　两人就像幼儿园里抢玩具的小朋友一样，分别拽着毯子的一边谁也不撒手，躺在床上的顾燃认准楚竹休息的空当猛地一发力一扯，站着的楚竹瞬间重心不稳往前倒去……
　　预想中与席子的亲密接触并未到来，因为顾燃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侧过身接住了他，而且一只手掌垫在他脑袋下护着。
　　刚才一番争抢，楚竹还在轻微地喘气，呼出的热气打在顾燃脖子上，麻酥酥的，惹得顾燃赶紧放开他一顿搓，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你怎么了？”楚竹平复了下心情问道。
　　“唉，没什么。”顾燃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楚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说，“你这全身上下连内裤都是我的，夸我一句帅就那么不情愿，也太伤人了……”
　　“这内裤明明是新的……”
　　“新的怎么了，新的也还是我的。”
　　听到这话，楚竹的脸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地起身关掉了灯，拉过自己的毯子躺好，说了句：“晚安。”
　　“啧。”顾燃抬脚戳了戳他，不甘心问，“真睡了？”
　　楚竹闭着眼睛，冷静回：“帅。”
　　“啊？”
　　“夸过了，可以睡了吧？”
　　“哦～”顾燃在黑暗之中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盖好自己的毯子也躺下了，“晚安。”
　　安静下来后，许是今天太累了，楚竹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非常不认床。倒是顾燃，不知道是不是身边躺了一个人不习惯，一直半梦半醒睡不好。
　　由于睡前给空调定了时，凌晨两点空调的运转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也在那一瞬停止了运转，顾燃皱了皱眉从不安稳的梦境中醒来，艰难地睁开眼，随之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更加清醒了。
　　咫尺之距，是楚竹的脸。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睡的时候习惯了往中间睡，所以两个人都不知不觉挪到了床中央，恰好又是面对面……
　　顾燃静静地看着楚竹的面容，不自觉连呼吸都放缓了。鼻间缠绕着的是楚竹身上自家沐浴露的气味，混着每个人特有的气息，淡淡的好闻。夏夜的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照亮了楚竹的一边脸，嘴角残留着没完全消下去的瘀伤。但比月光更温柔的，是楚竹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燃才仿佛意识回笼，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他心底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反应。思索了好久，最后得出：肯定是楚竹太具有迷惑性了。
　　人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忍不住被吸引，人人都有发现美的眼睛嘛。
　　别想这个了，想想别的。对了，怎么帮楚竹报仇还没想好……付雄那个傻逼，得让他尝尝苦头。敢欺负我罩着的人，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心里的小剧场上演得正火热，这时楚竹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继而翻了个身继续睡了。顾燃赶紧放低呼吸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一只往楚竹那边瞟，发现他没醒，松了口气。然而他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毯子从身上踢开了，顾燃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拉着毯子的一个角重新给他盖好。刚要重新躺下，就听到楚竹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是在说梦话吗？
　　顾燃探身看了看楚竹，见他没醒，应该是在说梦话。
　　随之心里又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纵然平时冷漠得跟千年不化的冰山一样的楚竹，内心也是那么那么那么想自己的父母。
　　偏偏还有那么多人不怀好意地凑上前开他玩笑，每次回家路上，十次有八次都能碰到虚伪地和他打招呼聊天实则只是一逞八卦之心的各种人。而睡在身边的这个人，面对长辈总是冷不下脸，硬扛着应对他们的言语。顾燃听不下去就会拽着楚竹赶紧走，离开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顾燃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如释重负。
　　四周寂静无声，失眠的顾燃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仅要照顾好家中三女，还要保护好楚竹。
　　“哥哥，你怎么还没醒啊？”顾京打开顾燃房间门，睡意朦胧地说。
　　“啊！”顾燃一跃而起，推搡旁边的楚竹，“快快快！迟到了迟到了！”
　　难得睡得这么死的楚竹硬是被推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问：“今天不是周六吗？”
　　刚要冲出房间去刷牙洗脸的顾燃猛地顿在原地：“对哦，今天是周六。”
　　他转向站在门口套着睡衣抱着小熊顶着鸡窝头的顾京：“京京是想吃早饭了吗，饿了？”
　　“嗯！”顾京搓着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似乎饿神战胜了睡神。
　　“好的，那哥哥带你去刷牙，”顾燃牵起顾京往洗手间走，临走前对楚竹说，“你要想睡觉可以继续睡。”
　　“哦。”楚竹还没完全清醒，随口应了声。
　　又眯了两秒，楚竹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就下床打算去吃早饭。
　　结果一打开门，他便愣住了。
　　顾燃在门外刚把上衣脱掉……
　　“那个……”顾燃赶紧把衣服套上，“我换个衣服，你在房间里，京京在洗手间，就……”
　　“没关系。”楚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话题一转问，“需要我去买早餐吗？”
　　“啊，好，”顾燃手指了指客厅餐桌边上的小柜子，“零钱在那里面，我要吃小笼包，京京给她买豆沙包就行，牛奶家里有。”
　　“嗯。”楚竹点了点头就走了。
　　等楚竹拿好钱准备出门时，顾燃突然叼着牙刷探出脑袋，冲楚竹喊道：“对了，小笼包不要加辣！”
　　楚竹立马回忆起来那次整他，不禁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回道：“好。”
　　“哥哥，我们今天干嘛呀？”顾京喝了一口牛奶问。
　　“额，你问问小楚哥哥。”
　　“小楚哥哥，你今天想去哪儿玩吗？”
　　楚竹下意识地想回“不想”，结果一抬眼看到了顾京亮晶晶的眼神，于是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京京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都可以。”
　　“太棒了！”顾京眯着眼笑得很开心，“我想去新开的游乐园，莹莹她们都去过了，我也要去。”
　　“这里还有游乐园？”楚竹难以置信地问。
　　“在广场那边，离我们这儿有点远，”顾燃说，“还挺火的，好多人都去过了。”
　　“对啊”，顾京兴致勃勃地说，“去嘛去嘛～”
　　“好啊，我没问题。”楚竹吃掉最后一口烧麦，看向顾燃，“你呢？”
　　“就别问我了，你俩都要去，我还有必要发表意见吗？”
　　“耶！”顾京高兴地喊了一声，伸出一只手要跟楚竹击掌，楚竹笑着跟她拍了一下。
　　当时的楚竹还没有料到他要顶着早早开始肆无忌惮的太阳在公交站等半个小时的车……
　　“我要走了。”楚竹果断转身。
　　顾燃赶紧说：“京京，拉住他。”
　　于是顾京伸出罪恶的小魔爪拽着楚竹的衣角不松手，还施展出卖萌大法，一脸乞求眼巴巴地望着他。
　　楚竹不禁扶额叹息。
　　顾燃一脸贱兮兮地凑近他问：“小楚同学，你是不是后悔了？”
　　楚竹放下遮着眼的手，对顾燃危险地眯了眯眼：“怪不得你当时犹犹豫豫的，你干嘛不提醒我？”
　　“呵，”顾燃挑了挑眉，“你给过我提醒的机会么？”
　　一旁的顾京呆萌地咧了咧嘴角。
　　楚竹觉得自己被这小女孩坑惨了。
　　“小楚同学，既来之，则安之。”顾燃抬手揽过他，“你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整天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
　　楚竹拆台：“我觉得这种天气出来活动才会有病吧。”
　　“啧，京京都没抱怨，你怎么连小姑娘都不如？”
　　“好吧，”楚竹摸了摸鼻子上沁出的汗，“你能不能放开我，不热吗？”
　　“哈哈哈哈哈，”顾燃突然大笑起来，“谁让你比我矮，搭着你多舒服啊。”
　　楚竹：“……”
　　“你也多运动运动，长得快。”
　　“谁跟你说我不运动了？”楚竹反驳道。
　　“我没看到你动过啊？”
　　楚竹一时语塞，顿了顿又说：“顾燃，你等着。”
　　“等什么？”
　　“我身高超过你的那一天。”
　　“哦呦呦，”顾燃放肆地咧出一口白牙，“好好好，我等着。”
　　“车来啦！”顾京指着一辆正朝公交站驶过来的公交车，兴奋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