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31、第 31 章

　　一个月后。
　　智能助手3.0的初步计划已经拟定完成，在没有任何浪漫因子的黎期带领下的技术部将这个系统命名为“智能助手3.0先行版”。
　　经过一系列繁琐复杂的测试，智能助手3.0先行版作为一个独立的版本即将上市。

　　按照惯例，发布会之前，茂林内部会有一个所有高层都需要参加的会议，美名其曰讨论新产品的可行性。
　　但发布会的日子都定了，这样的讨论其实毫无必要，周焘设计这个会议的目的无非是让大家吹水打诨，并暗中提示每个人不要放松，维持干劲。
　　典型的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周焘一直深谙此道。
　　黎期自然从来没出席过这种会议，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每都让任思雨代替自己。周焘则默许了这种行为，反正他的恩威并施也不是做给黎期看的，黎期来不来没有什么所谓。

　　这一次黎期照样让任思雨代替自己赴会，他不想用这样的环境折磨自己。
　　但是他记住了预计散会的时间，到达九楼会议室的走廊。

　　会议的大体内容是轻松随和的，并不会商讨什么严肃的事情，同样意味着周焘出来时心情是相对愉快的。
　　对黎期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时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还差十分钟。
　　第一个溜出来的是任思雨，女孩打着哈欠从里面走过来，看到黎期，不解地微微张大眼睛：“师父，你来这儿干什么？”

　　“有点事情。”黎期语焉不详。
　　“哇，那你还让我来！”任思雨一惊一乍，“我下午本来有约的！”
　　黎期说：“我不想来。”
　　“师父你——”她切了一声，“算了算了，原谅你了，以后加班别找我就行！”

　　不等黎期回答，她便小鹿一般哼着歌儿一跳一跳走了。
　　随即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出来，大部分人仅用不带感情的眼神扫过他，也有一些人主动与黎期打招呼。
　　黎期公式化地应了，所幸没有人想与他过多交谈，很快他又被一个人留在了走廊。

　　周焘是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
　　和黎期想的不一样，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眉头深深皱起，正在打电话。

　　黎期已经迈出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拿捏自己要不要等他打完电话。

　　“乔氏也想收购天济，而且开出的价码比我们高。”他微低着头，大步流星，厉声责问对面，“为什么不跟我说乔九龄已经偷偷跟那边谈过了？”
　　茂林想收购天济电子，为自己在硬件方面打开一条道路。这件事情就连黎期都有所耳闻。

　　周焘看起来忧心忡忡，黎期便站在原地，依他的经验，这通电话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与此同时，周焘的目光扫到黎期身上，他也许想说点什么，但明显电话那头的人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目前张沛友应该不会答应乔九龄，”周焘说，“但也绝不能懈怠，他们的资金链已经断了，只要咱们速度够快就不会被乔氏截胡。”
　　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越过黎期，走向拐角后正好打开的电梯厢门。

　　两人擦肩而过。

　　黎期没有喊住周焘，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喊住他。
　　即使叫住了他，等他打完电话，又该说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黎期知道，无论是谁的对错，曾经的那段关系，如今已经在某种意义上结束了。

　　周焘离开时的眼睛，与刚刚走过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令人难过，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黎期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所有人都走光了，仅剩一个清洁工在打扫会议室，时不时传出很大的搬凳子声。
　　扎耳又空灵。

　　所有的一切又被他搞砸了。
　　那一瞬间，黎期无比希望自己可以像任思雨一样爱笑爱闹，或者像刘一西一样，能和很多人都打好关系。
　　如果这样的话，周焘便会一直喜欢自己吧。

　　然而他不是，到最后他只会是、也只能是那个永远沉默、不讨人喜欢的黎期。
　　他的所有努力最终都付诸东流，没有一点儿用处。

　　.
　　树荫之下，黎期坐在石凳上，盯着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但是我不想了，太痛苦了。”他轻轻地摇头，“我不想再让自己那么难受了……”
　　如果所有的感情最后都会如流水一般逝去，那不如一开始就退避三舍。
　　一件事如果仅仅是看着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又何必要去做？

　　“对不起，对不起……”周焘喃喃，“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低下身子，视线与黎期齐平，紧紧握住对方因为难过而冰凉的双手。
　　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我不会维持一份长久的关系，也不会处理感情。”因为失落，黎期的声调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仿佛在鞭责着周焘。
　　直至最后，他的眼睛终于泛起潮湿的水光：“我也想来爱你，但是我做不到……”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尾音消散在风中，周焘把黎期拉起来，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是我的错。”周焘说，“你做得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可是……”黎期茫然地抬起头看他。
　　从来都是他不讨人喜欢，是他被大家排斥，是他孤独一人。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遇到你，从任何意义上。”周焘肯定道，“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所以是我大错特错。”
　　“无论其他人对你如何，我喜欢你。但那段时间茂林的势头太好，好到我太自以为是了。”他哑着嗓子，“以至于没有接住上天对我的考验，忘记了每一段感情都需要精心维护。”

　　“我不会这些。”黎期沮丧道。
　　周焘捂住他的嘴：“不，你做得很多，是我一直没有看到。”

　　“我竟然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会那么努力，”每一句话写出来都触目惊心，周焘简直不敢面对原来的自己，“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你是为了我，为了我才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夙夜殚精竭虑，不眠不休，只是为了能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

　　而那个时候的他自己在干什么？
　　手握黎期开发出来的技术，用它们作为资本，让茂林在业内横行无忌。
　　黎期没有一秒曾放下过他，他却没有做到。

　　黎期是有很多不足，他不会说话，他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他固执起来要好言好语很久才能劝得动。
　　但是没有一条，是他能理所当然忽视黎期的理由。
　　黎期这么好，他当初怎么忍心？

　　明明知道黎期不会表达自己，明明知道黎期从不会主动、凡事总要靠自己争取，明明知道黎期的性子肯定时时刻刻会想着他。
　　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心怀侥幸地不去想，觉得什么都不会改变，实则是在放任这一段感情向最令人难堪的方向走去。

　　他和黎期最后的确很生疏，生疏到连朋友都不是，仅仅能称得上是……
　　伙伴？同事？
　　周焘不知道，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在黎期辞职之后他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可事到如今，黎期辞职的原因似乎也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对不起，”周焘紧紧抱着黎期，只剩下这一句话，其余什么都再不能表达他的后悔之情，“对不起……”
　　“所以我很害怕，”黎期低声说，“如今我连……都不能给你了。”

　　“这些都不重要，我不是为了这些，没有也没关系的。”周焘说，“你不在，技术部还有商行舟，哪怕你以后离开茂林，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虽然黎期什么都没说，但周焘看得出来，黎期仍旧不敢相信他。
　　他兀自站在那儿，周身围绕着胆怯与犹疑。

　　“我……我还是不想了，”很久之后黎期才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这样的生活他并不厌恶。
　　可以永远不去想那些不需要想的东西，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会担心任何人。

　　最重要的是，他早已失去当初孤注一掷的勇气。
　　不想再去学习如何去爱。

　　“你真的这样想吗？”周焘问。
　　“嗯。”黎期说。
　　“那我呢？”周焘突然问，“你对我说出了一切，要让我该怎么办？”

　　黎期猛然一惊：“你……？”
　　“你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能落得个轻松自在，那我接下来，该怎么一个人过下去？”

　　“你可以像之前那样，”黎期迟疑道，“之前你不是也……”
　　“做不到了，”周焘斩钉截铁，“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追你吗？”

　　黎期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之前我的漠视仅仅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你一直都在，但当你真正要离开，我痛苦到无法接受。”

　　周焘说：“所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的错误。”
　　“我会对你好，就像你曾经对我那样，永永远远，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