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6、第6章

　　那么你是真的不想复读吗？志斌盯着她追问，他多么希望她说出相反的意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直笑。
　　林钰摇摇头，虽然她不想伤害父亲，但她不得不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她想尽量语气柔和，然而却硬邦邦清晰地脱口而出，“不复读。”
　　志斌的眉头越拧越紧。
　　林钰又沉默不语，也不看他。
　　他张了张嘴看看她，想要说什么又舔了舔嘴唇什么也没说。
　　林钰仍然沉默，她忽然站起，也不看他。
　　他努力克制着又张了张嘴，并舔了舔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忽然他象一头暴怒的公牛红着眼睛咬着牙齿暴跳如雷，他终于抑制不住咆哮地吼着，蠢货！蠢猪！蠢牛！你不读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上天吗？嗯？
　　林钰依旧沉默不语，她站起往房中走，也不看他。
　　志斌跟着进房，他咆哮着大吼，蠢猪，忽然他气冲冲把门重重地一甩，彭的一声巨响吓得林钰目瞪口呆。
　　志斌拂袖而去。
　　林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天呐，天呐，她绝望地呼救着，天呐，天呐，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六神无主中林钰颓废地慢慢站起身子，走进卧室，在床沿上坐下。眼泪早已吧嗒吧嗒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就那样睡着什么也不想，睡了一下午，头痛了一下午，眼泪流了一下午，也害怕了一下午。她害怕复读，害怕复读后又考不上，又给自己，给父母丢脸。不知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听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嘲笑自己。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怎样努力都会考不上，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暗示下，奇怪！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在她心里乱跳乱蹦，离开，离开，赶快离开！是的，免得丢人现眼，她得赶快离开这个家。
　　可眼下行吗？姐姐疯了，自己一无是处，在外面怎么生存？离开家自己能走多远？父母会不会担心？外面的世界会怎样？她感到恐惧，无助，绝望。再望着空荡荡的家，她痛得心都碎了。留下，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给家人带来烦恼，自己又笨又傻，又蠢又呆，什么也干不了。
　　然而几天前，她在“俏佳人”歌舞厅和丽莎、水兰、方芹在一起，那时她们胡天海地地乱聊，即兴歌舞，那时多快活呀，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哟，可现在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她象走进了迷宫的孩子，惊恐不安，烦躁难抑，莫名其妙地想哭想吼，想跳想跑。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除了莫名其妙地发呆，就是无可奈何地流泪。她的头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啦，头痛得她想抓狂，可她又吼不出，又哭不出，笑不了。她的身体和心灵是分裂的，不可控制的，她隐约地感到自己有一点点异常，但最终以为是自己的坏情绪导致的故障。
　　姐姐疯了，原本指望姐夫给找的工作也一下泡汤了，怎么办呢？她酸溜溜地想，难道还要重拾起书本再看吗？她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如果再复读一年，如果再榜上无名，如果再被人嘲笑，她的心情沮丧极了。唉，如果----如果自己又考得不好怎么办呢，如果考得不好她还能在这个家里呆下去吗，如果外人翻着白眼看她，她一连几天被这些所谓的如果折磨着，痛苦着。她特别想不通的是，她成绩这么好，怎么就没考上大学呢？她想不通，想不通！然而又控制不了的想复读，又控制不了的不想复读，她的脑袋很痛，她的脑袋很乱，她感到四肢不是自己的，她象被什么隐形人控制着不情愿地朝门走去，打开门。门外诡异的风凉丝丝地吹向她，带着她六神无主地又走出门，她像被催眠了似的走着，鬼使神差地走了一段路。
　　就要拐弯了，旁边有条小路。小路边的几棵柳树黑黝黝地伸出细小的枝桠，随风凉凉鬼魅地摇着，摇着。林钰忽而迷糊忽而惊醒，她吓得不敢再往前走了。折回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有气无力地躺到了床上。流泪，流泪，睁着眼睛流泪。睡觉，睡觉，头痛欲裂的睡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连几天，一连几周都是这样，流泪，睡觉，睡觉，流泪。
　　一个月后，她越来越恍惚了。有一天，她又鬼使神差地出门了，似乎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这里幽静得有点恐怖，平时很少有人走，但是林钰做梦似的来到了这里，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唤她，那恶作剧似的声音竟然有些熟悉。黑暗中，有个脑袋摇晃，面容丑陋的人向她走过来，她吓了一跳，她多想逃跑啊，像鸟儿一样长了翅膀立即飞起，可奇怪的是，她已经走不动啦，她看到那个人走到亮光中，又走到黑暗里，他从对面一直向她走过来，脸上挂着放肆的大笑，林钰，我们交个朋友吧，来，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玩去。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这样放肆无礼地叫唤她，似曾相识又似乎陌生。她大脑一片空白，像没睡醒的人那样，努力睁大眼睛，她吃惊的看到几步开外，那个人嬉皮笑脸叉着双手歪着头站在那里，他的眉毛，眼角挑衅地抖动着，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瞧呢，等着她回话呢。
　　李珉！她忽然想起他，却感到害怕。这个吊儿郎当的讨厌鬼！奇怪，她内心厌恶着他却莫名其妙恐惧地朝前走着，她的身体怎么啦。
　　林钰，跟我走吧，她看到那个人咧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似乎又有些清醒了。在梦境似的恍惚中，她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又一动不敢动，就那样站着，恐惧地看着他。
　　他看出了她的胆怯，笑得更开心了，是我，林钰。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仅仅是普通朋友也行，他耸耸肩膀吊儿郎当地瘪瘪嘴说。
　　林钰身子一阵颤抖，忽然想跑，奇怪，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她就那样又惊又怕又带着乞求地望着他。
　　李珉可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笑嘻嘻地，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他笑着走近她，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目光有些异样，有些贪婪，直看得她浑身毛骨悚然。他灼热地盯着她继续向她走过来，但是他突然象猫一样警觉地越过她的肩膀张望着，
　　她心里正起鸡皮疙瘩呢。
　　林钰，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不害怕吗？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林钰真害怕了，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同时她急忙转过头，她奇怪他怎么走了？王阿姨怎么路过这里？但她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她害怕得什么也不想说。
　　林钰，你怎么走到这鬼地方来了，你不怕吗？王阿姨亲切地问。
　　林钰什么也没说。她又惊又怕地转过头去。
　　顺着林钰的目光，王阿姨从她肩上看过去，她们看到李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昂着头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你与他……王阿姨欲说欲止，疑惑地看着她。
　　林钰此时已慢慢恢复了些平静，她迅速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说道，唉，王姨，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