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58、第 58 章

　　她不觉走上前，伸出食指在他额前轻轻地抚摸着，奇怪，她看着他，仿佛他在她眼里忽然又变成了影子人，她又厌恶又恐惧，她触摸他的手指随即触电似的收回，人也立即站了起来。幻觉，这应该只是个幻觉，她心里清楚，可还是身不由已地离开他，离开他那双又怨又恨的眼，房间里无处可逃，只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她就躲到那里，睁着眼睛呆了一个晚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怪异的行为，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她想她大脑也许生病了，她应该悄悄去医院治治。
　　但天一亮，她不是跑到医院，而是先跑到他的床前去看他。咦，亿帆呢，她惊慌地寻找着，她在过道里看见他了。
　　他的头发蓬乱，神情憔悴，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苍白，毫无精神，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神采奕奕的亿帆了。
　　他目光古怪地看了看她，他居然咧嘴笑了笑，笑容很无奈很凄惨，他咬着牙，咬着一肚子也说不出的委屈，也不说话，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
　　他知道她离不开自己，他知道他和她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是痛苦，他多希望她忘掉自己，离开自己。
　　亿帆又想离婚了，可他不知如何开口，怎样开口才不会伤害到她呢，他每次回家就看到林钰着急地张望着，等候在家门口。
　　这次林钰一见他下班回来，她欢喜地迎上去，笑吟吟地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微笑。
　　唉，他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叹口气，他皱着眉，无精打采地朝自己房里走去，他很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个很善意，很真诚的微笑。
　　你不饿么，她跟在他身后关心地问。
　　什么，他绷着脸不悦地看了看她，他恼火地说着。
　　我是说，你应该到厨房去吃饭，她却反应迟钝，并且怯生生地解释着。
　　你怎么这么啰嗦，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他忽然发脾气，并且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立即象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胆怯地看了看他，迅速地低了头，她知道他心里苦。
　　他心又软了，他柔和的轻轻的对她说道，林钰，你不能对我太好啦，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将来如果我要离开你，也许我会离开你呢----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她恐惧地望着她，他听到她慌乱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怜惜地看着她，目光也越来越温和，他又想到了更恰当的言语，他鼓励她，深沉地说道 ，你总在怕什么呢，林钰，有些坏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它不该压得你喘不过气，而且，我们都是平等的人，你应该自信起来，我也是人，你也是人，你怎么连我也害怕呢，我真不明白，你有时见了我就象见了“鬼”似的，我可是你的丈夫呀，他把想要离婚的话硬是压抑着没说出口。
　　丈夫，她怯怯地说，她不自信地喃喃着这两个字，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发呆，眼中却不断出现影子人和亿帆变幻的身影，这让她脑袋象要爆炸了似的头痛欲裂，痛苦和羞辱，可她只能压抑着，压抑着的情绪几度将要失控，这让她无数次愤恨得想要抓狂。
　　他皱起眉头，似乎她那两个不经大脑考虑的字眼一出口就提醒和刺激了他，他忽然暴怒吼起来，丈夫？谁是你的丈夫？我吗？你不要再说啦！我只想离开你，你早已不配有这样的丈夫，他气愤地打断她。那意思很明显，她难道还不明白亿帆早已不是他的丈夫了吗，所谓的丈夫也不过是她的挂牌丈夫而已。一想到丈夫，他的心就咯噔刺痛一下，他恨得咬了咬牙，轻蔑地白了她一眼，她是什么人，他对她好，只是由于本能的善良，想帮助她，拯救她，自己从来就没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而他竟和她离奇地组成过家庭。终于要离婚了，她还对自己这么好，她不知道自己心软吗，这不是不放过自己吗，她还想自己继续成为别人的笑柄吗？
　　丈夫，她恐惧地看了看他，这两个字对于她既熟悉又陌生，既忧虑又兴奋。她怀疑地想，这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帅小伙是谁呢，自己真的与他结婚了吗？
　　他到底是谁，他是亿帆还是他呢，他是来拯救自己，还是来伤害自己的呢。天哪，没有了有如生命般珍贵的名誉，她的尊严何在，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林钰的眼眶不觉湿润，她的大脑一遍空白。
　　还有可怕的事情就是，面对朝夕相处的亿帆她是熟悉的，甚至一点陌生感也没有，但她总是认为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泡沫的影子，他并不真实存在。
　　当亿帆再一次出现，她的心跳加速了，她笑着，向他跑过去，她向着那个飘渺的梦幻般的影子跑过去。
　　她对他说着梦呓的话，她激动地说，你又来了，亿帆，你还会走的，是么，她一边轻轻地说，一边忧郁不安地看着他。
　　他皱着眉听着，感觉她有点病态，有点让人无法忍受，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忍离开她。
　　她语若游丝地说下去，我知道你还会走的，我知道你还会走的。
　　谁说的，谁说我还会走的呢？他好笑地反问。
　　有人告诉我呀，她幽幽地说，似乎体内真有一个隐形人，她又害怕又恐惧地看着他。
　　亿帆皱着眉愕然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一提出离开你，你就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我，你还想我怜悯你，可怜你吗？那谁来可怜我，怜悯我，谁能恢复我的名誉，我的尊严。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就因为你，就因为碰到你这个臭女人，我吃尽了苦头，无辜地遭别人白眼，羞辱，他说着说着，激动得几乎说不下去了。一番话说得林钰立即低下头，立即转身悻悻地离开，她的眼眶里盈满了两眶泪，那泪花中还有一个影子人冷冷地看着她，那影子人眼中却没有一丝一丝怜惜和后悔。但她却活在愧疚和自责的折磨中。
　　她要离开亿帆，一定要离开他，可是，可是离开他，她的面子将往何放，因为那个影子人，她已成为行尸走肉，亿帆再打击她，她无法想象，她想过各种各样的失踪，她想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但她又在煎熬中度了过来。
　　她悄悄地去了医院，悄悄地买回舒必利药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志斌和文萍那里。
　　亿帆呢，他怎么没一起来？文萍皱眉问。
　　他在加班，林钰垂头丧气地说。
　　哼，加班----志斌轻蔑地白她一眼，皱着眉收住口，他想从头到尾他也无可奈何，他忽然蹲下身难受地揉着肚子，他的胃又痛了，他想起王浩，想起以前那么多追求林钰的男孩子，心乱如麻地摇摇头。
　　文萍长长地叹着气，唉----她想起林钰，想起林钰那么善良却遭此磨难，她泪流满眶，痛心疾首。
　　林钰又羞又愧地走进自己以前的房间。
　　大约2小时之后，客厅的门自动被推开，志斌惊讶地回头，但见亿帆头发凌乱，神情憔悴忽然从天而降。
　　林钰在吗？亿帆似乎若无其事地问。
　　在呀，志斌道。
　　在就好，你告诉她，我今晚有事不能陪她，他面不改色地说。
　　好好，她知道，她知道，志斌点头，略略打消了疑惑，转头继续看着好看的电视剧。
　　林钰此时正流着眼泪睡着了，第二天她又恍恍惚惚回到亿帆和她的家里，那个所谓的家在她心里空荡荡的，出于自尊她真想离开他，但一站住时，却又看见那个影子人朝她走过来，她害怕再受伤害，她无力再受伤害，她在心里鄙视自己，却又恍惚地继续往她和他的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