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26、第 26 章

　　这一天，发工资时，她身边一下子围了十几人，吵吵嚷嚷中她慌得手足无措，一位中年男职工却乘机起哄似的嚷嚷着，快给我发薪水，怎么那么慢？
　　他越催，她越窘也越慌，她怕自己动作太慢被别人瞧不起，但又不知如何拒绝，着急中她匆忙数钱匆忙递给他。
　　嗯，少了一张，那人粗声粗气地嚷起来。
　　林钰想也不想地赶紧递过去一张，她相信真是自己错了，而且想他赶快离开，不被继续羞辱。
　　哦，错啦，错啦，你怎么只给了我一张呢，那人继续拿她取乐。
　　林钰，你真够傻的，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随即有人嘻嘻笑着道。
　　林钰又羞得满脸通红。
　　嗯，还有我，还有我，嘈杂的声音里紧接着又有一个中年女职工，伸出双手趁机起哄，林钰紧张得脸红心跳，赶紧又数钞票给她。
　　她接过钞票匆匆转身。
　　林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红着脸轻叫起来，唔，你还没签字呢。
　　唔，唉---我签了呢，那女职工又转过身来，怪腔怪调地尖叫起来。
　　林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迟疑地看着她。
　　你还想让她再白领一次吗，有人凑趣道，再这样出错，把你卖了也不够呀，又不知是谁在背后起哄凑趣，众人又哄笑。
　　林钰羞得无地自容，是谁没签字呢？她心里一着慌一着急，脑袋一短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竟然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小傻瓜，不知道去签字表上看看吗，万敏咯咯地笑个不停。
　　林钰直直地看着他发愣，奇怪，那一刻她的脑袋已经不听使唤，然后她莫名地东张西望着，奇怪，只看到人头攒动，却看不清真的人面孔，奇怪，能听到有许多人讥讽地笑话她，蠢猪，白痴。却不知道是从谁人的嘴里说出，她的头忽然要裂开了，她红着脸朝一个女职工递过一个小本子。
　　嗯，我签了字呢，是他没签字呢，那个女职工指着刚才那个人。
　　林钰一看傻眼了，她是什么时候签的字呢，自己当时怎么没发现，而刚才那个男职工呢，他是没有签字吗，他人呢，她在人群中着急地张望着，她糊涂地望望这个人又望望那个人，一副手忙脚乱而又不知所措的傻样子。
　　唔，快发薪水呀，该我啦，又有人不断地嚷嚷着催促。
　　林钰立即又脸红心跳，急忙又去数钞票，但是越急越乱，越数越错，越错越被嘲笑，越怕被嘲笑越是被嘲笑，这种简单的工作让她做得一团糟，这种简单的场面让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不知如何应付。
　　十几天之后，万敏对她越来越看不顺眼，对她的训斥越来越有增无减了，几乎是每天都训斥，而且是不论场合。
　　这一天，散会后，大家都围坐在沙发上，木凳上，开心地聊着天，只林钰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倚着门框站在那里。
　　万敏皱眉瞧着瞧着，却扑哧乐了，他鄙夷地用手指着她说道，你们看看吧，看看那个呆木头斜站着的样子有多么滑稽可笑吧，她看起来象是一个又笨又傻的丑企鹅。
　　众人一阵哄笑。
　　林钰窘得说不出话，羞得无地自容，但同时又愤怒得想抓狂，她真希望立刻离开这里，可这是妈妈好不容易求来的一份工作呢，她没有办法离开，也没有办法开口，哪怕是对他们嚷一句，她都做不到！她痛苦而无助地承受着，装着没有听见似的动了动她的身子，她尴尬地慢慢走到沙发椅边，在她走向沙发椅时，他斜望着她的一双小眼睛一直挑剔地跟着她走。
　　沙发椅上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她坐在沙发椅的横栏上。
　　可才一坐下，他瞧着她又不顺眼了，他斜着眼用一枝笔敲击着桌面，他一边敲一边笑咪了眼嘲讽道，你看看你那粗胳膊，粗腿是怎么歪放的，弯弯得象个不倒翁，啊哈，连个身子也坐不直，咹，头颈也歪得不象样子，看看别人是怎么坐的，咹，你小时候坐在教室里读书，老师没教你怎么坐吗？
　　众人哄地又笑。
　　林钰又羞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无可奈何。
　　过了好一会儿，林钰从局促不安中慢慢站起，并且来回地走了几圈。
　　他斜着眼睛，迷着眼缝朝她飘了飘，忽然扑哧又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你，走路怕踩死蚂蚁吗，哎呦，怎么那样子走路，你瞧瞧别人走路多优雅，啧啧，他说着时又皱下眉头撇撇嘴，怎么连走路也不会走呢，要不要从幼儿园学起呢。
　　众人哄地又笑。
　　林钰羞得无地自容，她的头猛然又胀又痛，裂开了似的难受，但又无法发作，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却更得意了，开心地笑咪了眼，他眯笑着只有一线眼缝的眼睛，走到办公桌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声音哄亮地继续笑道，小傻学生，小傻女孩，你下次再要这样，我会拿教鞭抽你屁股呢，必须好好地抽你，否则你的木鱼脑子不会开窍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林钰羞得满面通红，胸膛里却有火在烧，站在那里却无法动弹。
　　万敏却更嚣张了，他不依不饶地拿她继续寻开心，他继续用圆珠笔头敲着桌面继续大声嚷嚷，小笨蛋，小傻瓜，你怎么这么笨呀。
　　林钰只觉得天旋地转，感觉身子和脑袋四分五裂，耳朵里嗡嗡响着什么也听不进了，她似乎听到他说的最后几句话，但是她立即什么都忘记了，她依稀看到人们嘲笑地陆续走出门，仿佛看到他们摇着头晃着脑，但是人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却丝毫没察觉，不清楚，她脑子混混沌沌的，已经有点不清醒了，然后她在接下去抹桌子时，动作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慢了，抹布的污水不小心滴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她却未发现，也许发现了她也没感觉。
　　你怎么啦？他却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冲过来，抓到证据似的一把抢过抹布，怎么抹的，嗯，他板着脸大声训斥道。
　　林钰恐惧万分，我怎么啦，我又犯傻啦，难道我真的什么事也不会做吗？她被暗示着，呆在那里，她的头炸裂开来，头疼头晕得厉害。她的脑袋怎么啦。
　　恍惚间，她听到他又在训斥，站着干什么，看看地，嗯，你扫干净了吗，怎么还这么脏，嗯。
　　哦，她小心地轻轻应着，乖乖地去找笤帚，越急越乱，越乱越出错，她慌乱地东张西望。
　　就在你面前呢，笨蛋，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嗯，他皱眉，声音里渐渐充满怒气。
　　就在林钰手忙脚乱时，他突然烦躁地摆摆手，好啦好啦，别扫啦，明天8点上班，可要准时呦，他边说边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林钰正一手拿抹布，一手拿笤帚，不知所措，听到他说上班要早点，连忙乖乖地应着，哦哦。
　　万敏已经走出门外，他清瘦的背影，高大的身躯越来越丑陋，他不停地变幻着，一个，两个....
　　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她会想，人为什么要上班呢，不上班该多好啊，人为什么要出生呢，不出生该多好啊，人为什么要吃饭呢，不吃饭该多好呀。恐惧焦虑的情绪莫名地折磨着她，羞辱无助的情绪莫名地折磨着她，惆怅绝望的情绪莫名地折磨着她，她会经常可笑地望望墙上的挂钟，她会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几点了呀，快下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