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25、第 25 章

　　车子在一处公寓楼前停下，林钰随着文萍走上二楼，在一间门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露了露脸，笑了笑说道，请进。
　　你好，徐荔叔叔，文萍拉着林钰走了进去，她笑着道，一边双手捧着礼物递给他。
　　呵，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徐荔满面堆笑，他客套地摆摆手，但很快弯下腰接过大礼包。
　　请坐，他用手指指沙发。
　　给你添麻烦了，文萍拉过林钰挨自己坐下，又笑道，就是她啦。
　　噢，徐荔微笑着看一眼，个子挺高嘛，人也挺靓嘛。
　　唉，有什么用呢，光长个傻大个子，人却愣头愣脑的，这不给你添麻烦啦。
　　呵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他笑着摆摆手说。
　　林钰默默地听着，怯怯地低下头，趁着文萍与他在讲话，她飞快地看他一眼，面前的徐荔穿着白衣黑裤，系着耀眼的红领带，春风得意地正看着她呢。
　　我该藏到哪里去呢，她不禁又惊又怕，恐惧害羞地低垂着头，她只想逃。
　　她看上去象个小姑娘呢，挺腼腆的呢，徐荔爽朗地笑着，站起身 ，冲文萍道，你跟我来，我这就领她上班去，他说完走出门，坐进门口的车子里。
　　上班，林钰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欢喜地动了动身子却站着一动不动。
　　走啊，赶快去看看吧，文萍兴奋地搓着手叫着林钰。
　　林钰慢慢跟着她走，她的头又晕又痛，她看到文萍与徐荔在前面有说有笑，她似乎又听到他们在说，瞧那个蠢猪吧，受到暗示后，她恐惧地又放慢了步子。
　　你得快点呀，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文萍有时回过头，她不悦地喊着。
　　那喊声洪亮，林钰却似乎未听见，她反应迟钝地看看文萍，跟着她上了车，车子在一栋三层的办公大楼前停下，一楼的门敞开着，林钰忽然又想逃。
　　噢，欢迎光临，你好，董事长大人，随着一声轻轻的笑，由里面迎出来一位秀气白皙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徐荔，那双小眼睛立即笑眯成一条缝，他迅速热情地掏烟，弯腰打火给徐荔点上。
　　万敏，这可是我远方可怜的穷亲戚呢，你可得关照关照，徐荔接过烟，先吸一口，然后徐徐地慢悠悠地向他笑着介绍着文萍。
　　林钰听着有点喜悦。
　　那是那是，我明白我明白，我不会让她干粗重的活计，我会让她和吴艳一样，坐在体面的办公楼里。万敏连连点头，笑着附会着。他一边说，一边退到一边，请进请进。
　　徐荔垂着眼睑徐徐地吐着烟雾，他转向文萍接着介绍，这就是林钰的领导啦。
　　文萍诺诺连声，是，是，她恭敬地看了看万敏，而万敏正恭敬地看着徐荔呢。
　　徐荔已经向门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林钰是个小孩子，就拜托给你了，可要关照好哟！
　　他们还要说什么呢，胆怯的林钰悄悄地张望着，她看到万敏毕恭毕敬地还站在那里，她听到万敏连连应着，是，是，是。好，好，好。奇怪，她忽然害怕起来，可别叫我是蠢猪啊，白痴啊，她这样想着，奇怪，她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本能地往后退着，僵硬地一动不动，她仿佛看到他们的嘴在动，她似乎听到他们在说，就是那个蠢猪啊，白痴啊，她似乎看到徐荔走了，徐荔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有些糊涂，万敏还站在那里对着他的背影恭敬地目送着，他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嘴里还不停地应着，是是是，好好好。
　　林钰悄悄地皱起眉头，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呢，对，她想起了一个人，是文萍，她不禁困惑，文萍对徐荔也是这样一副讨好的谄媚相，可文萍是因为自己工作的事呢，是自己拖累了文萍，可怜的文萍，正心绪不宁间，却听得文萍又笑着叫，万叔叔好，这是林钰呢，以后让你操心啦。
　　林钰听着瞧一眼文萍，不觉心酸，越发难受，刚才叫徐叔叔好，现在又叫万叔叔好，文萍到底要讨好多少人呢，她皱皱眉，才刚有工作的一丝喜悦荡然无存，她的头突然象被人用重棒击打了一般，剧烈地疼痛。林钰是个蠢猪呢，白痴呢，只会拖累家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叫唤着，白痴，蠢猪，你真无用，可除了无用，她能做什么呢，只会拖累家人。
　　林钰恐惧万分，她哀怨地看着文萍，她想喊，想吼，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生下我，要是没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该有多好，奇怪，自己的喉咙象被谁卡住了呢，说不出一句话，她只好无奈地呆呆地望着文萍低声下气去为自己乞讨一份职业。恍惚中，她看到万敏已经敛起了笑容，她听到万敏在叫，大嫂子，你随我来看看她的办公室吧。
　　是是，文萍恭敬地应着，赶紧起身，同时扯扯林钰衣袖，低声喝道，走哇。
　　林钰机械地动了动身子，飘忽地跟在她身后，工作的喜悦又荡然无存。
　　这是一间简陋明亮的办公室，几把长椅子，两个长沙发，一张条桌子，桌子上已有些灰尘，万敏随手拿抹布抹着，对文萍说道，大嫂子，这就是她的办公室了，今天就算她报到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上班吧。
　　是是，文萍连连应着，频频点头，林钰却还在胆怯地张望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害怕上班了，她想逃出去，冥冥中她似乎听到：回去休息吧，这是谁说的话呢，她悄悄地看一眼万敏，再困惑地看着文萍，文萍已经起身往外走了，而自己却还可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么回去休息吧，似乎被一种神奇的暗示指引着，她快速地追出去。
　　明天就上班吗？他是这样说的吗？林钰追上文萍不相信地问。
　　你怎么呆头呆脑地，你刚才没听见他叫你明天去上班吗，唠唠叨叨的，要我说上一千遍吗？文萍没好气的说。
　　哦，林钰被反驳得语塞，她的眉头紧锁，奇怪，一听说真要去上班，她竟被吓住了，害怕自己象个可笑可怜的猴子一样被别人瞧着看，害怕被笑话，害怕被解聘。她的心害怕得扑通扑通跳得慌，仿佛末日即将来临，她表情冷淡，眼神充满恐惧，怎么办？明天是一个可怕的日子呢，会不会又被解雇呢，她恐惧地想。
　　但是这个可怕的日子还是来临了，第二天，当她从昏睡中迅速爬起，一个人怯怯地来到这棟办公大楼，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门轻轻一推，她吓了一跳，万敏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呢。
　　我，我睡迷糊了，林钰惊慌失措，急忙解释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递给她一个抹布，指着有些灰尘的桌面和桌子旁边的一桶水，他吩咐道，先把桌椅抹抹，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哦，林钰小心地应着，一边迟钝地提来水，迟钝地用抹布抹着办公桌。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走进走出，观察着她做事的动作。
　　越被观看着，林钰越发胆怯，她想会不会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呢，她恐惧地想，一走神，抹布突然奇怪地掉到地上。
　　万敏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的神情，他背着双手站起来，但是什么也没说。
　　她惶恐地捡起抹布，怯怯地看他一眼，他又坐在沙发上望着自己呢，那样子象个严肃的判官，他的眉头紧皱着，他果然板着脸生气地说，怎么回事，抹桌子也不会么。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走进办公室就莫名的紧张莫名的惶恐，她抹桌子的动作越来越笨拙了，并且一边抹一边怯怯地朝他看。
　　他一直坐在长沙发上观察她，他已经看出她的言行举止象个幼稚的小孩子，这让他开始摆出长者的模样教训她。
　　一次办公室里坐了几个人，她在抹桌子时，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斜着眼轻蔑地看着她，讥笑道，嗯，怎么抹桌子的，慢腾腾的，象是没吃人奶似的。
　　众人哄地大笑。
　　林钰羞得不发一言。
　　他看着林钰扫地的样子忽然更得意了，忽然站起来用手敲着桌子道，怎么扫地的，要不要我用教鞭教教你。
　　众人哄地又笑。
　　林钰羞得满脸通红，越来越手足无措，越来越迟钝，她最怕被人嘲笑。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