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玻璃心》文俢

23、第 23 章

　　林钰怕考试，但这一天还是来了，清晨起床，她不住地叹气，唉，唉，又接连地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梳洗上路后，她远远地落在江芳、曹丽的身后。她听到他们边走边说。
　　听说这次应聘，考试的分数线挺低的呢，江芳有点兴奋地说。
　　如果被录用了，听说能转正呢，曹丽带着侥幸地说。
　　嘻嘻嘻嘻……她们开怀地又说又笑。
　　说到对于未来的希望，曹丽甚至伸手来打江芳，江芳先掐了曹丽一把，她们两个边走边说边打闹着，有时她们会不经意地往后瞧瞧，这一眼恰好被林钰悄悄地看到，林钰莫名地羞愧着，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了，立即慌张地放慢了脚步，她好像看见一张张取笑她的古怪的脸孔，她似乎听到他们互相在蔑视地说道，你看呀，那是个傻瓜呢，于是，她的身体突然僵硬，忽然站住，一步也走不了啦，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可笑时，她又垂着头往前走，有时她会突然悄悄地抬起头，看见他们仍然一路走，一路互相嬉戏打闹呢。没有人看她，但她却被她们吓坏了，寂静的空气里，似乎不断有人奚落道，瞧，那不过是只可笑的傻猴子呢。她随即被这种莫名奇妙的暗示吓得不知所措，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发呆，象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就这样一路惊恐地走走停停，躲避着别人走进了考场。
　　面对那象天文数字一样深奥的考题，她又被吓住了，她想跑出去，立即跑回家去，但是她动弹不了，她的身体似乎被谁捆绑着，她的头似乎被谁重重地敲击过，头痛头晕，浑身乏力，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胡乱地填写着，然后怯怯地羞愧地低着头交了试卷，然后飘忽地走出教室，飘忽地垂着头疲倦地回家。
　　家门口，志斌早就等在那里，见她回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怎么样，考的还可以吗？他笑着大声地问，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林钰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瞪他一眼，象是不认识他。
　　志斌的心凉了一半，随即他听到林钰冷冰冰地说道，不好。
　　如同冷水浇头，笑容一下子僵硬在志斌古铜色的脸颊上，他张口结舌，失落地望着她，他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给惹恼了，愣在那里，什么也没说。然后，他黑着一张猪肝似的脸孔离开了。
　　林钰飘忽地进房，没事人似地锁上门。
　　门外的电视开着，志斌抽着烟闷闷不乐地看着电视，文萍有时从他面前走过，文萍对他视而不见，也是一言不发。
　　林钰则总是安静地呆在房里，这个家安静得令人窒息。白痴，白痴，她象别人那样情不自禁，轻轻地叫着自己，一边叫着一边心乱如麻，心如刀绞，她的目光忽然惊恐，她突然紧张起来，她对着白白的墙壁，嘴唇颤抖，喃喃着，千万不是白痴，千万不是，她害怕地突然打开房门。
　　志斌皱着眉冷冷地看她。
　　林钰的脸上写满惊慌与不安，她看到志斌的眼中似乎有一只猴子，他也在笑话我呢，她似乎被那种笑话暗示着，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她象看陌生人那样看着他，有时感觉他有些熟悉，但那仅仅是一瞬间，随即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但是，很快她又飘忽地转身了，做梦似的又走回了房里，拴上门，扑到床上，眼泪又止不住地流，直到吃下午饭时她才走出来，吃完了又进房中去睡。
　　夜深了，志斌还坐在客厅看电视，那可恶的电视机声音很大，象春天沉闷的打雷声，吵得人头脑都要爆炸了，林钰握着拳头默默地咬牙切齿，她真想一拳把它打爆掉。但很快又响起另一种沉闷的呼吸声，这可怕的好像天外的打鼓声，似乎是从志斌身上发出的。林钰无法入睡，她不得不睁开困倦的双眼爬下床，悄悄打开门，夜半三更的，讨厌的志斌怎么睡在客厅呢，她不相信地想着，她看到客厅里眩目的灯光下，志斌歪靠在沙发扶手上，他手中还夹着还未熄灭的半截烟头，他在烟雾缭绕中皱着眉，闭着眼，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声。
　　这沉闷的打雷似的鼾声正是从这可怜的人身上发出的，这可怜的人睡着了，一个人歪在沙发上睡着 了，看着他，林钰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猴子，这只猴子象极了一个人呢，她突发奇想，难道他也是一只供人取笑娱乐的可怜的猴子吗？林钰的心里突然充满悲哀，她害怕地不敢多看他一眼。她悄悄地退回房里，他多么可怜，象自己一样，又是一只被人取笑的猴子呢，她奇特地想着，慢慢地爬回床上，渐渐迷糊地进入了梦境。
　　依稀中，啪啪，啪，有很响的爆炸声，林钰吓得想睁开眼，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她无力睁开眼。
　　......走吧，他说着就在前面走着，林钰跟在他身后，在小路边经过一间店铺时，店老板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便走过去和他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拿了两瓶橘子水走向林钰。
　　喝吧，解解渴吧，他笑道。
　　林钰接过来，打开瓶盖，慢慢喝着。
　　他站在她的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笑着。
　　林钰只抿了抿似乎就感到头脑有点昏晕了，她停下了手中空空的可乐瓶，举着它飘忽地向他走过去，她好似走在棉花地里，好似走在迷雾天里，棉花在她脚下忽高忽低地踩着，乌云若隐若现地遮住面孔。
　　他接过瓶子，然后又把它塞到她手里，他在她耳边呢喃，小姑娘，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工作。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工作……那魔咒似的言语飘飘忽忽不远不近地在诱惑着她，一点一点瓦解着她可怜挣扎的脆弱的意志，一点一点透支着她疲惫不堪的身体。
　　她恍惚地点点头，她的脸已经莫名其妙的红到耳根了，她忽然清楚，那是因为紧张恐惧，她无法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灾难发生，她害怕得心里直哆嗦。
　　他伸过手来搀扶她，他扶着她向店铺里走去.....
　　林钰不由自主地瑟瑟地发抖，她的心还在砰砰地跳，那一幕还在时时折磨她，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惊恐地张望着，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啊，她的心稍稍安静些，但是头痛欲裂，仿佛那个坏家伙还藏在什么地方随时会伤害她，被这种想象暗示着，包围着，她痛苦万分，她该如何摆脱，她要摆脱。
　　这一天，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却站在门前发呆，她头晕眼花的象是走在雾里云中，她想打门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那样呆呆地站了许久……
　　林钰，快去烧饭，她眼前突然又浮现文萍的身影。
　　她不禁轻轻地应着，嗯，站起，飘忽地往外走，不自觉地打开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客厅，她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张大红的请帖，她本能地一惊，恐惧地走过去拿在手中瞧了瞧，是一张酒宴请帖呢。她触电似的松手，她几乎看到那家人鄙夷地朝她笑呢，她仿佛听到他们低低地议论声，瞧，那只蠢猪，白痴，多傻，她吓得想逃，在她突然向右转身时，她的左边也有人在讥嘲，瞧，那头蠢猪，再转身向后，也似乎有人在讥讽，瞧，那头蠢猪，白痴，她可笑地在那里转着圈，感到自己被包围了，她的头几乎要炸裂开了，她努力朝一个看似没人的地方倒退，忽然“彭”的一声，她撞墙了，撞得她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滴流转，可那些嘲笑她的人并不肯离开，她似乎听到他们继续在讥嘲道，瞧，那只滑稽可笑的傻猴子……
　　林钰恐惧地张望着，面前这些可怕的人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晃动着，不断的有讥嘲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感觉脑袋象玻璃瓶就要爆炸了，就要四分五裂了。
　　救救我吧，好心的人，仁慈的菩萨，她在心里奇怪地默念着，奇怪的是，她看到亿帆的身影竟然一闪而过。
　　他怎么来啦？林钰晃一晃头却又找不到他的人，正诧异间，志斌这时走进来了，他拿起请帖看了看。
　　林钰的心一下又悬起来了，她的脚不自觉地移动，她飘忽地进了房，屋外似乎又安静了，志斌又出去了。那么我要干什么呢，还有他，一想到他，她瞬间就清醒了，那个男孩子他并没来过，她也从来不认识他，只依稀见过一次面，他怎么会出现，林钰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