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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沉重的期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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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查茉茉是我大一開學時,在火車臥鋪上,認識的女孩子。
跟我來自同一個小城,碧湖城。
我們考上同一所城市的不同大學。她的学校在我隔壁,那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我的大学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算是一个比较好的重点大学。
那天的我,一上車,就躺在火車的二層,雙手捧著一本國外的小說看,那個名叫《源泉》的英文書。
之所以看這本英文書,因為我崇拜的一個美國華裔男演員,在接受亞洲記者訪談時,提到過這本對他影響深遠的書。這本書也曾被很多青年,奉为人生的參考書。
大意講一位建築設計師的故事,這位設計師從大學時代就表現出自己對建築的理解和觀點,即便遭受各種誘惑、各種挫折、世人的嘲諷和不理解,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他的理想壓倒了功利、虛榮、地位、名譽等等累加在事物本身、重要但是可以捨棄的東西。他遵從內心,活得落魄又坦蕩、鬥志昂揚。
那時的我,並不是一個有理想的青年,我是個平庸、且喜歡追求風雅的人。這本書是英文書,于我那有限的詞彙量,難度也是極大的,因此看的進度非常慢,且裡面充斥了大量的哲學思索,更是費解,有時盯著一頁,竟能看上一個小時,看到不知不覺睡著了。我是个爱附庸风雅的学渣。
然而,我畢竟是虛榮的,別人並不知道我看書背後的巨大困意。我的父親和母親看到我埋頭於書中的樣子,總是非常讚歎。他们喜欢这样勤奋努力的儿子。倘若他們的兒子真的這麼好學,就不會只考了個一般的大學。就這樣半睡半睜眼,看了大半個月,終於看了小三分之一。
萬事開頭難,可一旦開了頭,就想繼續下去,每個人都是潛在的完美主義者,圓滿是每個人內心的期盼。
車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正好反射在我的勞力士手錶上,這只手錶是我父親在我考上大學後,出差到香港給我買回的祝賀考入大學禮物。雖然我只是考了個重點大學中的二流學校,父親還是很高興。他對我充滿了期待。即使我一直成绩一般,他也总觉得我有一天会一飞冲天,成为人中龙凤。
儘管我知道我是個及其平庸的人,我不愛犧牲睡眠時間去熬夜讀書,我不願為了考試而放棄看《帶珍珠耳環的少女》電影,當我知道今晚電視臺播出《特洛伊戰爭》時,我會在晚自習後,匆忙回到家,先躲在自己的臥室看完這部電影,再繼續寫作業。
我是個享樂主義,習慣於規避需要特別努力才能得來的東西。然后正是我这份随波逐流的态度,让我渐渐无法掌控自己。我无法和薇薇安考到一所学校,无法和她一起朝夕相处,甚至因为自卑连表白的都不敢,最后也失去了她。
寫作業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課,但沒有任何優先權。一個電影、一個音樂、一個訪談、一個火箭成功發射的新聞都能讓我把寫作業往後拖。當然我的成績也只是勉強維持在中上而已,不是最頂尖的。頂尖的只有一個人,她就是薇薇安,大概是我們那屆全體學生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好在我是个自知之明的人,明白知道自己的平凡。既然平凡,就不會做些自命不凡的事情,就会平稳顺遂很多,这想必是承认自己平庸的好处,但是也更加无聊。
很早的我,大約在小學,我就知道我不是个有进攻性的男人。可能从小雌性激素比较多,性格也较为软弱。去动物园时,还能看到雄性动物为了争夺雌性动物而大打出手,而看看我自己,我是绝对没有这个魄力的。我只想在優美輕鬆的生活裡,摟著我未來心愛的女孩,其樂融融地度過這一生。至于心爱的女孩怎么得到,我顺遂的生活告诉我:等着,自然就来了。
我從沒跟我的父親探討過理想這個高深的話題,父親的理想是什麼?我從小看著父親工作,看了很久,也無法從父親的工作上看出他的理想。他只是在勤勤懇懇地努力工作、努力陪著客戶。父親應該是有理想的,不然人早就在生活的殘酷中,墮落了向上的意志。
我可能遺傳了父親,有理想,但是總說不清楚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麼。這可能是家庭的悲哀,我們總是提到理想這個詞,但是真正的理想是什麼呢,我從未搞懂。為國為社會嗎?很多人長大之後,能成為自食其力的踏實、秉公守法的好公民、不給國家添亂已經自我努力的最大限度了。如果再能为社会做点贡献,真的是比佛祖都更能让人尊敬了。
在一本法國的小說中,講一個小女孩準備在12歲生日時自殺。很多人看了,可能想著女孩的腦子出問題了,需要培養積極向上的人生觀。
我清楚明白她的感受,當渡過青春期後,我們的人生基本就在重複,再也沒有什麼新鮮的事物值得我們學習,工作在重複、生活在重复、養孩子也是日復一日地重複。我們以為自己可以不像自己居住的地球一樣,日復一日圍著太陽轉,可以像舉著勝利的手臂的超人一樣沖出大氣層,自由在宇宙翱翔。
其實,我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地球的生活,像遊樂園裡旋轉的咖啡杯一樣,轉得頭昏腦漲。在旋轉中,我們早已忘記了自己是誰,我們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上至位高權重、鐵面無私的官員,下至街頭衣衫襤褸的乞丐,我們都在生活這個舞臺上表演。
成人後,沒人再去問我們這些成年人的理想,因為這是個非常傻的問題。我們這些成年人卻更願意問兒童,你的理想是什麼,因為我們能從兒童誠實的回答中,看到當初真實的自己,藉以慰藉自己。
我們理想只存在于兒童時期。兒童的我們,我們想做建築師,就可以不假思索就去找樹枝、泥巴、路邊的小石頭、海灘邊的沙子,像只築巢的燕子一樣,仿照自己所看到的建築,就造了出來。可是等我們長大了,誰給我們個住所,我們就那樣住下去,也不會想著去改變它。
這個住所,不再是我們發揮才智的舞臺,而是等著被拆遷,和政府討價還價的資本。我們等待著、算計著,算计怎么样可以拿更多的拆迁款。卻忘記了在等待中,我們所消耗的一去不復返的寶貴生命。只為了多一點賠償款,我們把精力都留在了查閱資訊、和鄰居同事討論等損耗心力、無用的事情上。
我很愛我的父親,他本科是國內一等一的好大學,又去國外留過學。年輕時的他,人帥優質。
如果當時能找個高官的女兒,或許父親現在已經可以到很高的級別了。可是父親偏偏看上了那個當時白天還去郵局上班,晚上上夜校,準備考大學的紮了兩個大麻花辮子的媽媽。為了愛情,父親自然是拒絕了很多有地位、有背景家庭的聯姻,選擇了出身平凡、努力的媽媽。
但是媽媽又是不平凡的,她年輕時是當地一等一的美女,聰明好學、照顧家庭、親切可親。黑白照片裡的20歲出頭的媽媽,鵝蛋臉,眼睛大而神采奕奕,小小的嘴巴,還帶了兩個梨渦。父親和母親恩愛如初,周圍人豔羨,作為他們的兒子的我,卻總打趣父親,說父親是見色起意、動機不純。
媽媽一考上大學,作为回报父亲多年的苦心,就跟父親結了婚。父親一邊幫母親養著娘家的那群遊手好閒的舅舅们儿,一邊供著媽媽讀書。兩個人異地四年,從來都沒有選擇背叛。他們這段艱辛的愛情之路,我只有從家裡兩本集郵冊裡的車票中可以感受到一二。
父親的同學如今都身居要職,仕途一帆風順。唯有父親守著母親,在這個不大不小,但是很美麗的小城裡,生活著、創業著、工作著。在我即將離開家,去上大學的那個晚上,我躺著床上擺弄著吉他,等著手機裡的訊息。父親推門進來,問我怎麼還不睡,然後把一個小黑盒子放在我的桌子前,“打開看看”。我看到了,那是一個鑲著鑽石的勞力士手錶。“明天帶著走吧”。
这只手表是我长这么大,父亲送我最贵重的礼物。这礼物这么厚重,虽然让我高兴,也带给我沉重,父亲对我的投资,我不知道一辈子能不能赚得回来给他,想到这里,内心压力又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