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株》谁家的妮妮呀

5、第5章

　　第5章

　　————你我重逢在星星寂寥的雨夜————

　　地上，中心区首都，新京。

　　入了夜，天空中飘下了连片的雨。

　　宽阔笔直的中心大道两侧是茂盛的梧桐树，深秋时节，黄叶落了一地。

　　一辆徐徐驶来的黑色加长版商务车,慢慢出现在路边的监|控区。

　　后座上坐着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两人看起来差不了几岁，面容上也有些微妙的相似。

　　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举手投足间却满是少年气。他身段修长、挺拔，黑发沉稳，长眉入鬓，一双淡棕色的眸子不带丝毫疲惫。他侧颜的轮廓正是印证了那句“刀削斧劈”的好皮囊，若是一个生人见了他，定会以为这个人是哪位在一线穿梭的国民影帝之类的人物，倒不像是个真正的社会精英了。

　　而这位所谓“社会精英”，正聚精会神地…打游戏。

　　一旁另一个男人看起来比他大几岁，却完全是另一幅沉稳的派头。他皱了皱眉，“你还玩，你都玩了一路了，过会儿到了你爷爷奶奶那里，看他们说不说你。”

　　“他们什么时候舍得说过我？”顾北辰一边左右手颠来倒去地操控方，一边恬不知耻地嬉笑，“哎，小叔，你说，要是过会儿奶奶见了我，心疼我，怕我抑郁，会不会骂你对我不够上心？”

　　“你…”顾桥气得揉了揉额头，“辰辰，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至少有点儿心肝肺、至少在媒体面前装装样子啊？！你看你刚才，一场采访才半个小时，你干脆打了二十分钟游戏？！顾北辰，你有没有搞错？你前女友、林筱筱，一线女星，跳楼自|杀了！你能不能做出点儿反应？你那反射弧是拧成麻花了么？！”

　　顾北辰的手机屏幕上终于蹦出一个有始有终的“game over”。

　　他扔下手机，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

　　“干什么？”顾北辰偏了偏脸，“小叔，你这表情，好像死的人是你现女友一样。”

　　“辰辰！”顾桥有些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搞得就像是她的自杀跟你有关系一样！”

　　“跟我有关系？”顾北辰抱起了手臂来，“可是我们都分手一周了。”

　　要不是因为司机在场，顾桥恨不得直接抄家伙打人了。

　　三天前，超一线花旦林筱筱跳楼自杀。作为刚刚分手的其前男友，魔方传媒的现任执行总裁，顾北辰，顷刻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一时间江湖传闻纷纷扬扬，有人说林筱筱是为情所困，一了百了，有人说是她受到威胁，以死解脱，更有甚者说她被人精神控制，被逼自杀---无论如何，舆论若是能吃人，那他顾北辰早被嚼得渣渣不剩了。

　　更要命的是，顾北辰在面对采访时那种毫无悲痛、甚至是云淡风轻的态度直接引|爆了林筱筱的粉圈。短短几个小时，热搜榜第一的标题已然换成了“顾北辰狼心狗肺”之类的字眼。

　　“算了，我不管你了。”顾桥缓了缓心情，“该有的危|机|公|关，公司早就准备好了，这几天的股价就算跌到粪坑里，也算是你爷爷奶奶做慈善了。辰辰，你就算不在意，也得想想你爷爷奶奶啊，他们都老了，就你天天让他们的血压坐过山车，能不能有点儿良心呐？”

　　顾北辰叹了一口气。

　　“小叔，外人这么说我也就算了，你就别一直误会我了。”

　　“误会你？”

　　“算了。”顾北辰想了想，干脆又低下头开了一局跑车游戏，“有些事，不想跟你讲那么细。刚刚发布会上有几个记者明显是不怀好意，不想搭理他们。”

　　“.…..”

　　顾桥左思右想，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几个记者不怀好意。

　　顾北辰倒是真的云淡风轻，自顾自地沉浸到那虚拟赛道中去了，结果也不知道是路滑还是怎地，那司机一个急刹车，顾北辰猝不及防，整个人“哐”得一声撞到了前座上。

　　可怜的游戏也必输无疑了。

　　“嘶…”顾北辰疼得龇牙咧嘴，“老高！你这个月的鸡腿别想吃了！”

　　“碰到哪儿了？”顾桥赶紧扯过他看看，“别摸脑袋了！快试试颈椎有没有问题？！”

　　“颈椎没事。”顾北辰活动了活动上半身，可怜的司机委屈巴巴地回头，“顾总，前面有个人躺着…”

　　“躺着？碰瓷么？”顾北辰皱了皱眉头，“文件夹里有现金，你下去，给他几百块钱，赶紧把人打发走！”

　　“是。”

　　老高没办法，从前座抽了几张钞票，撑起伞来就下车了。顾北辰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已经下的很大了，这种天气，这条路上又恰好没怎么有车，竟然还出来碰瓷，真是敬业。

　　不出两分钟，老高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顾总！不好了，不像是碰瓷，像是案发现场！是个年轻人躺在那里，身上有血，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案发现场？

　　顾北辰算是半个医学专业出身，听到这话后，赶紧也抽出伞下了车。顾桥从车里拿了一瓶酒精，也跟了下去。几个人快步走到那个所谓的现场，金黄色的梧桐叶在风雨中飘摇而下，那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嘴角上渗着淡淡的血迹。

　　顾北辰愣了一下。

　　常年从事传媒行业，让他洞悉里惊人，眼前的这一幕放在老高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案发现场，可是到了他眼里，却像是一幅构思巧妙、美到震撼的镜头。镜头中的主角不知生死，虚弱无依，可那副陈旧、破烂衣衫下，定是有一幅惊艳卓绝的皮囊。

　　“心跳正常。”顾北辰转头看了看顾桥，“呼吸呢？”

　　“呼吸也接近正常水平。”顾桥熟练地要去翻开他的眼皮，那人却微微一颤，似乎是下意识躲开了那只手。

　　怎么了这是？

　　他的头发是一种罕见的铅金色，在冷风冷雨的侵袭之下，一缕一缕，凌乱地遮住了面庞。顾北辰看不清他的全脸，只是那极其清秀、流畅的下颌线，那精致的唇形，足矣让他断定这是个十分的上镜脸。

　　“醒醒。”顾北辰顾不得淋雨，慢慢把人扶起来，“能听到我说话么？现在是几月几日，自己叫什么名字，还记得么？”

　　那人的眼睛慢慢聚焦，几乎是费力地、挣扎着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面孔。

　　“顾…顾北辰…”

　　那一瞬间，年轻人浑身都在细细的发抖，似乎有千言万语奔涌而出，但又下意识地汇聚成了一句微弱的问候，顾北辰。

　　顾北辰愣了一下，怀里的年轻人似乎在肉眼可见地恢复着一些力气，他赶忙试图将人扶起来，“对，你认识我？我是魔方传媒顾北辰，来，试着看看能不能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他双手触及的地方，单薄而脆弱，可那一刻他却分明听到了那个年轻人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以及越来越紧促的呼吸声。

　　“不…不行…不…”那人突然挣开了他，继而一顿，似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一下子回了精神，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

　　“怎么回事？”顾桥撑起了伞，“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打过交道？他怎么看着那么怕你？”

　　顾北辰凝眸，他慢慢起身，双手似乎还残存着那人身上的温度。那一瞬间似乎有一份遥远的记忆在叩击他的心灵深处，却无从想起。

　　我们认识么？

　　算了。他自嘲地笑笑，“走吧，说不定是之前欠我钱的？不敢正面跟我对峙？”

　　雨越下越大。

　　楚江梧栖身过的地方，已经了无痕迹。

　　一周后。

　　不知从何时起，顾北辰的梦境中，总是会出现一个七八岁的单薄的小姑娘。

　　那女孩长着细细长长的金发，白皙的如同货真价实的瓷娃娃，她长着一双及其罕见的墨绿色的眼睛，精致而乖巧。

　　女孩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他愕然抬头，女孩的身后，那个女人的脸看不清楚，可是那只手却似乎鹰爪一样，死死插进了女孩的肩膀里。

　　他听见一个更弱小的自己，在微弱、徒劳地祈求着。

　　“妈妈，放了她吧。”

　　黄粱梦醒，顾北辰猛然坐起身子，已经是早上了。

　　母亲的遗像在阁楼上，没有风吹和雨打，却格外沧桑。

　　他低头翻开那份十二年前的邮件，母亲留给他的遗书，只有寥寥几字。
　　“我因何而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北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呢？你不是…自己选择的死亡么？”

　　十二年前，顾氏财团的首席执行官，顾北辰生母，有着“新世纪最年轻的女科学家”之称陆心桐，死于用药过度。

　　可顾北辰知道，那不是意外，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我解脱。

　　可是母亲去世之后，每隔四年，顾北辰就会收到一封加密邮件。

　　第一封，便是那短短几个字。

　　困住他了多少年。

　　顾北辰愣了一会儿神，便收拾收拾，亲自开车去了公司。一路上听秘书雨芽汇报了上一周的总结，还在车上就先喝光了一瓶冷咖啡。

　　又是毫无线索的一天么。

　　“顾总！顾总早上好！”

　　顾北辰进了专用电梯，雨芽也跟了进来，“顾总，今天的行程不多，您可以先在办公室里呆到十点零一刻，然后下楼，今天中午哈雷通讯组织了一场交流会…”

　　“先等等。”顾北辰看了看电梯灯亮起的楼层，按了一下第二十二层的按钮，“你不用跟着我，我先去宣发部看看，安妮昨晚给我的提案还可以，但我想亲眼看一下执行力。”

　　“是，顾总。”
　　雨芽收起了文件，知趣地让出了道。谁都知道安妮和顾北辰是大学同学，要不然顾北辰也不会让她去负责如此重要的部门。拐过几个办公桌，顾北辰扫了一眼几个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实习生，心里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怎么越来越不修边幅了？

　　“哟，顾总又亲自来视察了？”

　　安妮穿着一身花红柳绿，脚踩红色恨天高，走起路来满头的波浪都在颤。她稳稳地端着一杯热咖啡，“您先请坐，我这会儿正在面试新人，给我五分钟。”

　　顾北辰点了点头，粗粗扫了一眼正在长沙发上候场的那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突然发现，有一个身影似乎看起来很是熟悉。

　　那人穿着浅灰色的大衣，铅金色的发似乎有些长了，散漫地束在了后面。顾北辰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几步，这才发现，比起那些画风各异的孩子，他几乎是端端正正、如松挺拔地坐在那里，试图隐蔽，却不可能被忽视。

　　“你…”顾北辰轻轻俯下身子，“你叫什么？”

　　“许乔安。”那人似乎思索了一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抬起面庞，“我叫，许乔安。”

　　一双如星璀璨的墨绿色的眼眸就这么撞进了顾北辰的心里。

　　他冷静了足足三秒，才起身。

　　“安妮。”

　　“顾总？”

　　“把这个叫许乔安的孩子留下来，今年SUMMER杂志的首页就让他来拍。还有，宣传片也换了吧，其他人里你再选出一个女孩子，剩下的人就不用面试了。”

　　“……”

　　这话说得堂堂正正，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正在补妆的艺校男生突然就委屈巴巴起来。

　　“顾总！”安妮有些急了，赶忙把他拉到一边，“咱们面试是有正规流程的！你下次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当心让人误会！”

　　“误会怕什么？”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那个名叫许乔安的男孩身上，“半个小时，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