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株》谁家的妮妮呀

6、第 6 章

　　第6章

　　半个小时之后，顾北辰得到了这位名为许乔安的年轻人的所有资料。
　　22岁，本地人，今年刚从帝都建筑学院毕业，专业是楼体艺术设计。
　　父母常年在其他地方做生意，毕业之后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而是选择应聘他们这种传媒公司。

　　顾北辰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那个人身上感受不到半分被艺术浸染过的气息，那个人虽然身形消瘦，但是那眼神中所透出来的坚定感与凌厉感令人倍感陌生，仿佛他并不来自于这个软玉温香的繁荣时代。

　　他却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分外美丽。

　　三天之后，许乔安的第一场拍摄工作如期举行，与他搭档的是一位名叫图兰的新人女孩，那女孩是模特学校出身，怎么说也算是个漂亮的专业人士。第一场拍摄的主题名为“黄沙之海”，安妮给许乔安精心设计了发型，她没有将那暗金色的头发剪短，而是同样地带着几分散漫绑了起来，许乔安身穿淡茶色的西装，里面没有衬衣，那若隐若现的苍白肌肉线条在镜头下显得分外抢眼。

　　“怎么回事…”安妮皱了皱眉，“这个图兰小姐，怎么越看表现力越差？”
　　或许是许乔安给人的感觉过于惊艳、整洁、利落、完美，图兰与他站在一起，不管摆出什么样的姿势，违和感都很强。

　　“安妮姐，要不把图兰换下来吧？”一旁的小助理皱了皱眉，“这两个人也太不搭了。”

　　安妮点点头，她冲着图兰打了个手势，正要将人请下来，图兰却不干了，她甩了甩自己柔美的星空灰色卷发，抱起了手臂来。
　　“安妮，你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拍摄。”

　　“可我接到的工作，就是完成今天的拍摄，并且按时间结算劳务费。”

　　“你和公司签的是年合约，又不是几个小时的工作合约。”安妮不想废话，“我劝你不要耽误拍摄，顾总最不喜欢浪费时间！”

　　图兰不为所动，“顾总那么个大忙人，这种事怕是不会管吧？”

　　“你…”安妮从没见过那么不听话的新人，她正要转身去找人事部，却看到一身肥油的人事部高主任，端着个保温杯正悠闲地看戏。高主任年过四十，早已秃顶，他打量图兰的眼神却带着不服老的故事感。果不其然，图兰冲着高主任娇嗔地撅起了嘴，“老高！你看看！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撤掉我今天的工作！人家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

　　高主任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枸杞红茶，又慢悠悠地把盖子拧好，这才开口道，“安妮妹妹，这事呢，本不该我插手，但是我想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风格的确不搭，至于为什么不搭呢，那很显然是那个男孩子与我们一向的拍摄风格冲突比较大，您说是不是？那这样的话，我就建议你把那个男孩子换下来，而不是换掉图兰。”

　　安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亲自上台，一把把图兰扯了下来，那小姑娘一边呐喊一边挣扎，可无奈纸片般的身材真的使不上什么力气。周围没有人管，她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一头撞进了高主任怀里。

　　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许乔安沉静地看着这一切，从早晨进入公司直到现在，他其实并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极端沉默背后是极端的冷静与冷漠，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眼神里从来没有一丝波澜。

　　好不容易送走了图兰，安妮简要整理了一下头发，宣布拍摄继续，只拍许乔安。

　　“你是顾总亲自挑选的人。”她走上前去，亲自帮许乔安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示意助理帮他脱下西装外套，许乔安很配合，那流畅的肌肉线条第一次暴露在灯光之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太震撼了。
　　希腊神话中的少年美神，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吧。

　　十分钟后，拍摄进入尾声，摄影处的大门被推开，顾北辰端着一杯咖啡，走向了安妮。
　　“老高刚才跟我告状了。”他看了看安妮，“听说你擅自把这次拍摄该成拍单人了？”

　　“顾总，我看您这是贵人多忘事吧？”安妮不甘示弱地抱起了手臂，“今天拍摄的对象可是您那位天选之子，顾总自己看看，他跟谁搭合适？”

　　顾北辰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亲手选出来的少年美神在今天已经开始第一轮的拍摄工作了。他转头看向在布景中静静地坐着的许乔安，没曾想，许乔安也在看他。
　　太震撼了。
　　黄沙云海，驼铃古道，那年轻人的身躯恰如镶嵌在这整体意境中的一颗夺目星辰，他的眼神淡漠，上半身的线条干净而犀利，顾北辰的眼神滑向他的腰线，却发现了一段若有若无的伤疤。

　　足足三分钟后，顾北辰终于回过神来，“拍摄到哪里了？”

　　“快结束了。”

　　他擦了擦嘴角，将手中的咖啡递给安妮，转身利索地脱下了西装外套，几步上前，披在了许乔安的身上。

　　“……”安妮无语，“顾总，不拍了？”

　　“不拍了。”顾北辰自顾自地帮他穿好了衣服，又贴心地扶他站了起来，他感觉眼前的许乔安比自己想象中的重了一些，“以后关于他的拍摄任务都要送给我亲自审核，还有，不准给他安排裸露或半裸的镜头。”

　　许乔安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安妮没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她也做不了主，只能眼看着顾北辰把人带到了化妆间。许乔安相当配合地跟着他，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也没有人跟进来，顾北辰让他坐到化妆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小管没拆封的眼药水，伸手递给了他。

　　许乔安接了过来，滴了几滴在自己的左眼里。

　　“第一次拍摄吧。”顾北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温柔，“刚才看到你眼角发红，就知道是对灯光不舒服了。”

　　“嗯。”
　　许乔安没有看他，浅浅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个字。

　　“那你就先休息吧。”顾北辰笑了笑，“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在停车场等我，我送你回家。”

　　许乔安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顾北辰还想说什么，工作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只好转身离去，却不知道许乔安一直在看着他。

　　许乔安低头看了一眼那还剩半管的滴眼液，慢慢地握在了手心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北辰今天格外繁忙，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他还在打电话，司机已经发动了车辆，他正要上车，却看到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挺拔消瘦的身影。

　　顾北辰愣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慢慢走近了，才发现许乔安穿着面试那天的衣装，怀里抱着他的西装外套，眼神中几乎空无一物。
　　他已经…等了多久了？

　　“对不起。”顾北辰竟然下意识地道歉，“你是为了等我吧？”
　　许乔安沉默地点了点头，把衣服递给了他。

　　顾北辰感受到了一种被压抑的奇怪气场，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有些累了，“走吧，上车，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家。”

　　那人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顾北辰让司机送两人去了平时经常去的西餐厅，他没有问许乔安喜欢吃什么，自顾自地点了两份熟悉的餐，又给对方多点了一杯柠檬水。

　　十五分钟后，晚餐上齐，他把黑椒汁淋在牛排上，刚拿起刀叉，突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许乔安其实没说过一句话。
　　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漫长的沉默与静寂么？

　　顾北辰试探性地看向他，“你们平时为了保持身材，都不怎么吃这个吧？”

　　许乔安的眼神从容地扫过餐桌，又回到了顾北辰身上。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顾北辰笑了，他飞快地把自己面前的那份切好，换到了许乔安面前。

　　“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问题，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拍摄表现力是一种难得的天赋，你不用因为这份工作小心翼翼。”
　　许乔安摸起了叉子，他看向眼前被切得整整齐齐的牛肉，睫毛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慢慢地送了一块牛排肉入口，顾北辰一直在打量着他。
　　“这一幕看起来也足矣媲美电影镜头了。”顾北辰好不吝惜地赞美，“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可以让安妮找找合适你的剧本。”

　　许乔安摇了摇头。

　　“真是个低调的性格。”顾北辰又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有那么稳重的性子了。”

　　许乔安还是不说话，只是尽量跟顾北辰把控在同一节奏上，慢慢把饭吃完。顾北辰是个大忙人，吃饭间还不停地打开手机回复消息。相对许乔安少年美神一般的外表，他更像是那种经典的大帅哥，这种气质不会给人不可接近的距离感，许乔安看了他好久，眼睛却慢慢地垂了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名字，让我想起来一个很多年没见过的朋友。”顾北辰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沉思了起来，“不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似乎…她叫我哥哥，我叫她安安。”

　　许乔安一下子抬起了眼睛。

　　“嗯？”顾北辰细致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一处微妙的神情，“莫非…你家人朋友也经常，叫你安安？”

　　许乔安愣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顾北辰飞快地回答道，“以后，我应该也可以叫你安安了。”

　　“……”
　　许乔安还是没有回话，灯光温柔，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中竟然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朦胧感。顾北辰忍不住去观察这一切——他向来风流，对这种稀缺的美好自然抱着天生的追逐感，但也隐隐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那种游离于这个时代之外的陌生的气场。
　　到底是什么回事？

　　“顾总？”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只见一位身姿曼妙的年轻美女端着酒杯大大方方地凑了上来，她一头红发，妆容活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妲己。顾北辰没有起身，自然地抬了抬酒杯，“幸亏，颜琪小姐。”
　　这位颜小姐，是目前魔方传媒公司签约艺人中咖位最大的一位，也是当之无愧的一线花旦。她亲自拖来了一把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顾总，林筱筱的事情，可真是难为您了。”

　　“别提那个人。”顾北辰的表情明显有点不太好看，“这件事，本来也不该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顾总的辛苦，大家都懂的。”她绕了绕头发，媚眼如丝，轻轻舔了舔嘴唇，“顾总，上次您告诉说家里养了一只白孔雀鱼，可以追着灯光跳舞，怎么，不带我去看看吗？”

　　顾北辰盯着她看了三秒。
　　许乔安默不作声。

　　“这个，恐怕要问问安安的意思了。”顾北辰笑着指了指对面，“如果这孩子需要我送他回家，那恐怕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跟颜小姐在灯光下赏鱼了。”

　　颜琪淡定地扫了那个人一眼。

　　“说话呀安安？”顾北辰笑道，“都是一个公司里的，怎么，见到前辈更加紧张了？”

　　一股难言的情绪莫名其妙地盘旋在他的心头。

　　下一秒，许乔安毫无征兆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推开椅子离开了餐厅。

　　“哎？！”顾北辰急了，赶紧就要追出去，“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禁不起开玩笑！你是不喜欢我叫你安安，还是不喜欢颜琪？这都半夜了你往哪儿去？我送你回家啊？”

　　颜琪满心失望地看着顾北辰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许乔安刚刚走出餐厅，一阵尖锐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
　　他瞬间转身，一下子迎面冲来的顾北辰撞了个满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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