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株》谁家的妮妮呀

4、第4章

　　第4章

　　十八影卫正式哗变的消息如雪片一样传遍了整个独立区。

　　一百二十年前，十八影卫作为自由雇佣军正式成立。那个时候的地下城虽然与地上三十三区共同归属中央联|盟管辖，却是一片活脱脱的“不毛之地”。

　　不光“不毛”，而且整个地下城几乎都是臭名昭著的贫民窟。正如这里无法驱散的黑暗一样，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那连成片的红|灯|区、那一簇一簇枕戈待旦的暴|力与罪|恶。当年地下世界两千余万居民，有三成以上都是在地上三十三区实在混不下去的难|民，有四成则是这几百年以来各种各样的地上逃|犯。仿佛“地下”二字，就带着些微妙的原|罪。

　　如果你问一个地上的学生，“你怎么看地下城？”

　　若他是个惯于伪装的孩子，说不定会端起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来，“生活在地上也好、地下也好，都是我们的同|胞。人类的团结不应该受到这一点点海拔的影响，我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实现地上地下的人人平等，为了让地下的同胞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发言标准得可以上报纸那种。

　　但如果是那种不怎么在意个人形象的小孩，定会冷笑，“我怎么看地下城？我从来不看地下城。我妈妈说了，那是老鼠和蟑螂居住的地方。谁没事去看那里啊？”

　　十八影卫成立的时候，地下城还是个名副其实老鼠窝。

　　那个时候的十八影卫，说好听点，是个由十八个强|手组成的雇佣兵团队。说不好听了，也就是个寻常的打|手|窝而已。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点一点壮大起来，只花了不到六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整个地下区最庞大的雇佣兵集团。

　　当年，水晶病毒一事爆发之后，十八影卫宣布效忠陆星图博士。那个时候，陆星图博士还是从地上派来的科学院的研究员中最敬业的一位，没有他，就没有如今地下城这星光满天。

　　后来，陆星图去世，将十八影卫交给了如今霍顿总长的父亲。也就是当年地下区的骑警团团长，他是幽邦之子，也是带领地下的人类最终战胜了水晶病|毒的男人。

　　六年前，年轻的威廉霍顿出任地下独立区总长。两年之后，十八影卫的最高指挥权，被他交到了这个混|混出身的军人手里。

　　在楚江梧掌管十八影卫的这四年里，他连“毁誉参半”都称不上。

　　降服黑天鹅、六次横扫北川，打得域外之敌连退三百里，为地下独立区至少扩容了三成的土地…这些事迹，放在谁身上，都得被赞叹一声“战功赫赫”。可是放在楚江梧这里，只有个让人唏嘘的份。

　　这个将军生来六亲不认、刚愎自用，他那种皮相做派也就受中二期的年轻人待见。

　　常年受到白玉宫议会连番炮轰、大肆往军中引入变种人士兵、整顿旧部毫不留情…十八影卫中至少有四成将士压根就对楚江梧咬牙切齿，要不是拿当年陆星图博士的话当做信仰，谁会如此听话地为他卖命？

　　这次，十八影卫直接哗|变。有一半是因为不愿意受这种侮辱，另一半，定是对楚江梧这种疯子做派实在忍无可忍。

　　“怎么办？”秘书桑格一下子急得脸色发白，“楚将军，这可怎么办？您怎么没有提前跟十八影卫沟通过？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楚江梧淡淡瞥了他一眼，继而又看向霍顿。

　　“下命令吧。”他慢慢开口，“十八影卫中有些人倚老卖老，不听调遣，留着也是祸患。下令吧，是时候火拼一场，整理整理这个军团了。”

　　“你…”霍顿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的目光划过楚江梧那纤长的睫毛，“你…你给我说实话，这个事情，不会从头到尾都是你策划的吧？”

　　“呵呵，你还真是高看我。”年轻的将军一脸无波无澜，“我有那个本|事么？”

　　“.…..”

　　一时间，霍顿也好、伊丽莎白也好、桑格也好，几个人都合理地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带着摄像机的那个年轻人躲在拐角处，朝楚江梧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怎么，总长大人，又开始对我有所怀疑了么？”楚江梧扯了扯嘴角，“你到底下不下命令？”

　　“你…你让我静静。”霍顿两道金色浓眉皱在一起，“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要静一静。”

　　“行吧。”楚江梧转身，“桑格，你还是赶紧扯一套床上用品来，让你家总长好好睡一觉吧。”

　　“将军！”桑格无奈劝道，“您就先别说了…”

　　楚江梧见状，索性点了根烟，转身便走了。他年轻颀长的身影逐渐远去之后，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才缓解了一些。霍顿有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这事情…和他没关系吧？

　　楚江梧只身走到了休息室，望着窗外人造太阳和煦的光芒，微微眯了眯眼睛。

　　现在，地上会是什么季节？
　　他在做什么？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准备过安乐平和的后半生了？

　　楚江梧在想到这一切的时候，那眼神是近乎柔和温顺的。也就是在那个吉光片羽的瞬间，他的灵魂微微舒展了一下。可是他知道，自己连这份幻想都是奢侈的---他像品尝那转瞬即逝的雪片一样，飞快地收起了思绪，唯恐自己越陷越深，溺|死在那种戒不掉的思念里。

　　“将军？”

　　他猛然回身，是刚才那个年轻的摄影师。

　　“有事么？”

　　“嗯，有点儿。”摄影师畏畏缩缩地进了门，险些蹭倒一只花瓶，“将军，那，十点钟的拍摄…”

　　“让你来拍，那就照常进行吧。”

　　“可是我听说…”他似乎像个胆怯的普通人，“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又能如何？”楚江梧冷冷一笑，却偏偏对这个人还算有耐心，“星株炸|弹可怕，还是军中哗|变可怕？如今星株的事情若是不解决掉，只能更乱，到时候要死多少人，谁能数得清？”

　　“可那可是变种人啊…”

　　“变种人怎么了？”楚江梧扔掉烟头，“变种人身上是少了个隧道么？”

　　“.…..”

　　摄影师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楚江梧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算了，你出去问医疗处要点儿两|性|兴奋剂给那家伙注射上吧，我对着那种怪|物|硬|不|起|来。”

　　年轻的摄影师瞬间呆住了。

　　“你…”正常人定会对这将军的不要脸程度大跌眼镜，“这…”

　　“这什么这？”楚江梧皱了皱眉，“没事就滚蛋，别老是跟看耍|猴的一样盯着我。”

　　那人“咔嚓”一声推上了门。

　　偌大的休息室里瞬间鸦雀无声了一下。

　　那人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撕下了脸上的那张生态脸谱。

　　“我的小螳螂，你玩够了么？”

　　那一瞬间，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出口的那一刻，楚江梧浑身犹如过电一般震撼了一下。

　　下一刻，一股由四肢而来直冲心脏的剧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微电流经过身体时的痛苦使他止不住地冒汗。楚江梧苍白的脸上已经滴下了汗水。

　　那个人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掏出了一个银色的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说话啊。”他抬高了声音，用脚尖抬起了将军消瘦的下巴，“我在问你话！现在都学会不理我了么？”

　　“关…关上…”楚江梧一边拼命抗争着那份剧痛，一边徒劳地几乎在求他，“关上…关上它…”

　　对方低头看了他一眼。

　　疼痛戛然而止，楚江梧瞬间脱力。

　　“知道疼了？”那人蹲下身子，毫不怜香惜玉地扯起了将军散漫的金发，那双墨绿色的眼神似乎在微微发抖，“我的小螳|螂，你当了将军，就忘了身子里这四颗穿骨钉了么？”

　　楚江梧尽力不去看他。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男人扶起他的动作近乎温柔，“你知道我舍不得引|爆|穿|骨|钉|炸|弹，因为你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完美作品，我舍不得杀了你。”

　　“可是在你叛逃出北海的这么多年，那无数个漫长的夜晚，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多么孤独么？”

　　楚江梧一声不响。

　　“你并不没心没肺。”男人顿了顿，修长结实的手指擦了擦他额间的冷汗，“你告诉我，霍顿究竟给了你什么？你为什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为幽邦效力？为什么要为我们的敌人效力？！”

　　“因为你恶心。”楚江梧忽然一凝眸，“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因为整个北海都像你一样，无可救药。”

　　“你闭嘴！”那人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

　　楚江梧的嘴角渗出了血丝，后脑重重地磕到了茶桌上。

　　那一瞬间，男人似乎又有些心疼地拉起对方，伸手去揉他的面颊。楚江梧的眼底几乎如一滩死水，蓦地，他突然面色一厉，尖锐的军|用|匕|首瞬间刺穿了那个男人的血肉，卡到了肋骨上。

　　两个人的呼吸声靠得有些近了。

　　“滚。”楚江梧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滚出独立区、滚回你的北海去！”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的表情。

　　下一秒，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

　　一股几乎等同于钻心的疼痛瞬间阻断了楚江梧所有的思考，他浑身都在颤抖。男人猛地拔出匕首，鲜红的血液奔涌而出，喷溅到了将军洁白的衬衫上。

　　匕首的刀尖轻轻划过楚江梧的脖颈，似乎在逡巡着什么。

　　“我对你越来越失望了。”男人压低了声音，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寡淡了下来，“是我救了你的性命、是我养大了你。你从内到外、由身到心，你的肉|体和自由，都是我一个人的啊。”

　　楚江梧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地毯。

　　“可是你呢？”匕首的刀尖划过将军苍白的面孔，“宝贝儿，你还记得你曾经是多么让我骄傲么？在所有人都劝我杀了你的时候，是我几乎要与父亲决裂，也要保全你…你当年被关在银牢的时候，是我为你带来了药，是我一点一点喂你了那碗菌汤，才保全了你的性命啊…”

　　“你说过，你要陪着我，你要看着我成为地上地下的真正主人…”

　　“你说过，你的心脏属于我！你会誓死效忠我…”

　　“你答应过我。”他的手指慢慢划过那个几乎已经失去神志的将军的身|躯，“你答应过我，要么是我赐你一死，要么是为我战死。”

　　楚江梧已经被疼痛折磨到意识不清，那人的言语在他耳边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忽然一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肩窝里。

　　楚江梧神识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弱开口，“哥…哥哥…放过我…饶了我吧…”

　　他浑身冷汗，眼神朦胧，满身荒唐与脆弱。

　　对方听到那句哥哥，突然一愣。

　　楚江梧双眼半开，墨绿色的眼神已经有些溃散了。

　　“我不能饶了你。”那人瞬间回神，直挺挺地又刺了一刀下去，“你已经变了…我必须要教训你…我不能饶了你…”

　　年轻的将军虚弱地合上了双眼，鲜血飞涌而出，金发散在地面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