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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铁锈翻涌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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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了短短的两个小时的睡眠之后,程屹林和往常一样从混沌中把自己剥离出来,然后坐在原处,看着窗帘,又开始放空自己。又开始了和往常一样的痛苦煎熬的一天,如果我要是前一天晚上闭上眼睛,永远没有意识,到第二天的时候,我自己并不用在经历和以前一样的没有阳光的日日夜夜,是不是最好的结果,程屹林在放空自己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但是想法终究是想法,是从自己的意识里产生的,终究敌不过现实。腥咸的海水又开始翻涌上来,模糊了程屹林的视线,淹没了那个铁笼子的一半,程屹林想逃,在想为什么,在挣扎,但是都没有结果,无助和无力伴随着铁笼子的铁锈味一起侵蚀着她的神经。
程屹林在无声地嘶喊着,因为她已经让脑子里的蛊惑的声音折磨地只能大口呼吸,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心脏在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她无助地抓着胸口的衣服,崩溃地哭喊,尽管已经被剥夺了声音。
终于熬了出来,海水又一次地退下,铁锈味也随之消散,只剩下她的已经发麻又在颤抖的四肢。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她一边极力地控制自己要像正常人一样,一边崩溃地哭着。外面是亮着的,感觉天气很好,是一个大晴天,但是屋子里已经是傍晚,白天只存在了那么一会,又要到了黑夜。
但是房间的门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出来。林明枭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在想程屹林挑不挑食,会不会让他难做,在餐桌上下不来台,因为今天才算是他在新家的第一天。他让去厨房的程母先回去,然后自己去厨房做今天的早饭。程母也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做早饭,再三确定之后出了厨房,临走的时候林明枭问她程屹林有什么不吃的菜,程母摇了摇头,然后告诉他可以少做一些。
厨房的烟火气透到了客厅,透到了正在收拾卫生的程母那里,透到了正在洗漱的程父那,却透不到已经用尽力气的程屹林那。饭菜都已经端了上来,三人都坐好,但是林明枭旁的椅子还是空着的。
“我去看看她。”程母转了程屹林房门的把手,借着从窗帘透着的仅有的光线,看着蜷成一团的她。程母走过去,抱住了她,也没说话,感觉到她比之前稍微好一些了,才和她说:“吃饭了。”隔了一会,程母才收到回应。“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程屹林点了点头,程母拍了拍她,出了房间。
林明枭看见程母一个人过来,手握着筷子的力度松了下来。“我们先吃吧,她什么时候想吃的话我再给她做。”程母看着林明枭,又说道:“不是因为你,是她自己的原因。她今天早上实在是不舒服,所以没有办法来吃饭。你做的挺香的我在客厅收拾卫生的时候都闻到了。”看到男孩点了点头,程母送了口气。
被缺氧和撕扯的感觉并不好受,程屹林缓了好久才把眼睛里的金星驱逐出去,自己才看到了原来的画面。好不容易才下了地,站在客厅里的时候,脑袋迟钝地想起来,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母亲回来的时候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当时也没听清,也没回应。
程屹林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她刚打开冰箱门,身后有声音传来,“姐姐,那个锅里有饭菜,还是热的。要是凉了的话,我帮你热一下。”林明枭紧捏着杯子,程屹林看了他几秒,说了句:“谢谢”之后,林明枭的手放松了一下。
他看着她吃完了饭,小心翼翼地再拿起杯子,温顺地看起来了面前的她的眉眼。程屹林长的其实并不是太优越,就是普通人的样子,但是眉眼间却有着温柔的感觉。可是现在本应该散发着原本的感觉却被忧郁替代。就像是被困在笼里的夜莺,动听婉转的莺鸣却被凄厉的惨叫代替。
被人盯着吃饭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程屹林并没有和他说。夜莺现在不能尽情地歌唱,每发出一个音节都要想好接下来会迎来是好是坏的结果。但是这顿饭是他帮了忙,因为自己当时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仅仅能支撑自己走过去,要不然自己可能到现在还是在缓力气。她把碗轻轻放下,回看了眼他,他回了神,喝了口水,把碗筷都收拾好。
“谢谢你。”林明枭捕捉到了有些微小的声音,蓦然轻松了起来。回了一句“不用谢”之后,心里想着我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熟悉一点了。
困倦和疲惫侵蚀着程屹林的神经,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又给人添麻烦了,可能这件事他并不想做,但是看着她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对自己的怜悯大于了不情愿,所以才想“算了,帮她一把”。他之前在打量她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眼泪突然间涌上来 ,自己只能去接受别人的帮助甚至是怜悯地施舍,反而会让他们多了一件事情,而自己却无力回应,也无力去偿还这个人情。
但是她并没有任由着眼泪落下来,他随时都有可能会看见,再多出来什么事情又会麻烦到他,但是自己又想要被别人关心,又想要被别人看见她的存在。两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交战,给她徒增了更多的无力。
厨房重新被林明枭收拾的一尘不染,他看见了她的眼眶有些红,便问她怎么了。她想了几秒,和他说刚才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故作轻松的语气并没有让林明枭相信她的话,但是他也没有追问下去。“那姐姐回去休息,我正好也回房间。要是想在客厅或者去外面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正好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他们最后也没有去外面,而是各回各的房间,林明枭在她推开门的时候往房间里望了一眼,光线被窗帘阻挡在外面,只能看见家具的黑影,很难看出来它们的颜色。程屹林进了门,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被隔到了两个地方,夜莺被推进了黑暗的铁笼子里,终日都见不得光。他就像那刚进门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问了大人知道笼子里是什么,将它放了出来,但是有人会来看夜莺在不在笼子里,不在的话就会把她抓回来再给笼子通电,夜莺被折磨怕了,只能服从那个人的无理要求,将自己送入黑暗里。
程屹林不止一次梦到了星星,它们离自己很近,近的伸手就能够到,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是用自己颤抖的手去抓住,还是被药物和不存在的幻像折磨的快要支撑不起来的双腿去奋起一跃去够到?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用力去感受着微弱的星光洒在脸上的感觉,然后天碎成了几块,自己醒来。
又是极短的不安分的睡眠,她无奈地睁开眼,又不知道把自己放空去了哪里,整天这样的生活已经受够了,她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向父母那样,像林明枭那样,是个正常人,可以过正常生活,她想。她支起身子,看见桌子上散乱放着的药盒,苦笑着,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明枭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到程屹林的电话号码,刚要转身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可能累了,应该会歇息,就放弃了去找她的动作。叔叔阿姨还在工作,看起来很忙,他想出去走走,但是自己身无分文,并不是真的没钱,是因为他的生活费是程父程母给的,他不想动,也想到如果他们把自己又送回到福利院,还不上他们的钱数,那该怎么办。
要不自己去看看有没有打零工的地方,反正自己也不上学,能挣一点钱自己花也挺好。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被领养是因为要照顾姐姐,所以自己没有办法去外面打工。就像是被困在了这个屋子里,那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是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夜莺,但是他想争取一下机会,自己终究是外来的,心安理得地用着他们给的钱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
他给自己打气,对自己说一定没问题,转了门把手,站在了程母的门前,敲了敲门,听见了“请进”,进了门。看着正在工作的程母,他咽了口口水,缓了口气,走到程母旁边,说到:“阿姨,我想和您商量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