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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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只是刚来这里不适应。”五叔在人群中随便点了一个，“小五，把娃儿抱炕上躺会儿，把被子垫厚实了。这城里娃儿娇贵着，别给咯着喽！”
“五叔，我去就好了。”吴庆军伸出胳膊就要抱吴哲。
五叔眯起眼睛，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我还有活儿要你搭把手。放心，我不会害了你娃儿。”
吴庆军笑了笑：“五叔说哪的话，我可担当不起。”
五叔烟袋对着吴瑶：“喏，让这女娃子也一起过去。是兄妹两个吧？”
“是。”吴庆军为吴瑶整整蝴蝶结，低声说，“瑶瑶，乖乖跟哥哥在一起，不要乱走知道吗？爸爸有事，等爸爸闲了就过去看你们。”
“嗯。”吴瑶声音很低，不情不愿。
被指派的小五也是个孩子，十二三岁的样子。他高且壮，皮肤黝黑，笑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毫不费力抱着吴哲，吴瑶不安地跟在他后面。她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但吴庆军并没有注意她的目光，他坐下，他似乎已经融入那一群人中，而且还聊得很热络。
他脸上的表情是吴瑶从来不曾见过的，那是一种燃烧到极致的狂热。年幼的吴瑶还不懂，她看不懂表情隐含的意义。只是隐隐的，她感觉到一丝恐惧。
吴瑶跟着小五到了一幢房屋前。这是幢土坯房，黄色的泥土墙，屋顶上覆盖着不知历经多少寒暑饱尝风吹日晒的茅草，它们软塌塌地趴着，是暗淡而暧昧的灰色。
除此之外，屋顶上还稀稀疏疏的长着许多野草，它们在风中招摇摆动，鲜活的绿色与死去的灰色有着鲜明的对比。
吴瑶慢慢走进去。
踏过高高的门槛，吴瑶感到迎面扑来的阴冷空气。房间里很黑，即使这样晴朗的白天，也没有阳光直射进来。她要适应一下这里的黑暗才能看清楚房间的模样。
进门的两旁就是砌得四四方方的灶台，右手边的一个还架起在吴瑶看来巨大的黑色铁锅。但它们都没有生火。
小五进了右边的房间，吴瑶跟在他后面。进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半个房间的炕，剩下是表皮油漆斑驳的家具，它们将这个不大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在火炕上，占据四分之一地盘的是被褥。它们叠得整齐，靠着墙壁摞得高高的。小五把吴哲轻轻放下，连着抽出两条棉被铺在油黄色炕席上。
吴瑶安静地看着小五安顿吴哲，吴哲还在沉睡。
“小哥哥，我叫吴瑶。你吃不吃糖？”吴瑶声调软软糯糯，脸上配合着露出甜美笑容。
在她白净的手掌，放着三四颗糖。那是五分钱一个的小淘气，橘黄色的糖纸，方方正正包裹着里面的糖块。
小五眼前一亮，他飞快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对象他一样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来说，即使是廉价的小淘气也是稀罕的零食。他摊开手掌，用力在布褂上蹭了蹭，这才小心翼翼从吴瑶手心捡起一块。
吴瑶一只手撑着炕沿坐上去，两条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小哥哥，你知道他们叫我爸爸是为了什么事？”
小五含着橘黄色半透明的糖块，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品尝着在口腔不断扩散的甜美滋味。而糖纸，被他叠得整齐地揣在兜里。
这块糖让小五对这个来自城里的又白又漂亮的小妹妹生出许多好感。
既然吴瑶问，那么他冲着一块糖的情谊也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应该是做法的事儿。俺也是挺俺爹俺娘说的，他们说大伯命好，死的也好。五叔他们知道怎么做法事，到时候把大伯送永生谷里，大伯就能活过来，长命百岁。”
吴瑶呆呆的，小五说的每个字每个词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些连在一起成了句子，她就一句都不懂了。
“小哥哥，什么是做法事，永生谷又是什么？”吴瑶问。
小五皱起眉头，他尝试着组织语言：“做法事就是……就是围着死人跳啊跳……可能吧！我也没看过，那是不让人看的，说看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会发生什么事？”
“反正就是不好的事，很不好很不好，坏透了的。”
“到底是什么事，小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呃……就是谁看了就会被鬼抓走。那鬼可吓人了，有……有三只眼，嘴巴有这么大。”小五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吴瑶的身高了，“这鬼可喜欢吃人肉了，他先咬喉咙，把血哧溜哧溜都吸干了，就开始吃肉啃骨头……”
“我不要听了。”吴瑶双手捂着耳朵，“小哥哥你骗人，世上才没有鬼呢！”
小五急起来：“怎么没有，怎么没有鬼了？告诉你，我就看见过。就在永生谷边上，我……”
“我不听，你也不许讲！”吴瑶不开心地嘟起嘴，把含着的糖块咬得嘎嘣嘎嘣响。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得要死！
“那好，我不讲。”小五瞄着吴瑶手边的小淘气，如果……如果能再吃一块就好了。
吴瑶注意到小五的眼神，她转了转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嘴角弯弯地笑起来：“小哥哥，你带我去找爸爸吧，我把这些糖都给你。”她怕不够，把剩下的小淘气全掏出来。比起小淘气，她更喜欢巧克力和奶油冰棍。
小五偷偷咽下一口口水，他心中在天人交战：“可是……你爹不是说了，闲了就过来看你。”
“我想找爸爸！”吴瑶表现出她的固执，她根本听不进小五的话，“我想找爸爸，我想找爸爸……”
吴瑶说着说着就哭出来，她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她最心爱的裙子上，溅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水渍。
“我要找爸爸！”吴瑶带着哭腔喊出来。
“你别哭，别哭啊！”小五挠挠头，他被吴瑶的眼泪搞得心慌意乱，“俺带你去还不行吗？”
“好。”吴瑶蹦到地上，她黑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上面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滴，“小哥哥，我知道你最好。这些糖都送给你。”
小五脚下生根，纹丝不动。即使吴瑶那小小软软的手就放在他手心里。
“看了……你看完了……真的会被鬼抓住吃掉。”小五结结巴巴地说。
“我要找爸爸。”吴瑶拉扯着小五向前。她的行动显示着她的义无反顾。
到屋外，吴瑶才发现已经是黄昏的尾巴。
在夕阳的光辉下，那些含黛远山浮漾出一种近似稀薄血液的红色。一切仿佛都存在于梦境，而非真实。
吴瑶不禁停下脚步，她迷惘地看着四周。这一刻，她几乎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一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恐惧占据着她的心灵，这让她想起她几乎没有关心的哥哥吴哲。
吴瑶从小五手心抽出自己的手，她飞快地跑回吴哲休息的房间。
吴哲还在。当吴瑶确认这一点的时候松了口气。她抓起吴哲一只手，那只手凉得象她夏天喝的酸梅汤。
“哥哥。”吴瑶双手互相交错给吴哲取暖，想让他的温度升高一点，再升高一点。
“哥哥，你醒醒，我们去找爸爸，我们回家，我们不在这里呆着了。哥哥，哥哥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吴瑶推搡着沉睡的吴哲，但是对方毫无反应。
“你，你还找你爹不？”随后跟进来的小五倚着门框，木讷地发问。
吴瑶把脸埋在吴哲手掌中，那是她熟悉的，可以让她安心的手。
沉默，由始至终的沉默。
就在小五以为吴瑶已经打消寻找念头的时候，从吴哲手掌中传出吴瑶压抑沉闷的声音：“我去，我要去。”
小五拉着吴瑶，他们走在一条僻静的路上。
“你为啥老是哭呀？”
“想哭就哭，有什么为什么。”吴瑶顺脚踢开路旁的一颗小石子，它咕噜咕噜滚到草丛里。
“怎么这么远，我都累了。”吴瑶抱怨说。
“快了，就快到了。”小五抬头向远处望了望。虽然天色已黑，但还是能隐约看到远处有巨大的山谷轮廓。
小五伸手指向那轮廓所在地：“那里是永生谷。”
吴瑶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不屑地撇嘴：“我要找爸爸，才不要去什么永生谷。”
“你爹应该就在那儿。”小五在一棵树的后面停下。
“啊？”吴瑶呆呆地不知所谓地瞧着不远的台子。
那是个简陋的木质搭台，台子周围矗立着四根拳头粗细的木柱，在柱子上，很夸张地铺上许多红色的布，那些红布层层叠叠，一直堆到地上。
吴瑶不顾小五的反对从一侧的楼梯走上搭台。走得越近，里面的声音就越清晰。那类似吟唱，吐字却含糊不清。吴瑶听不懂，也不想听。她发现垂下的红布被很随意地放置，没有缝合，以至于她只要轻轻掀起一点就能窥探里面的情境。
在里面燃着油灯，而油灯火焰外罩着玻璃罩。这保证了这些火焰不会随便熄灭。
在搭台里有七八个人，她分辨不出他们都是谁，因为他们都带着金色的面具，做成骷髅模样的面具，在这个大骷髅的头上，还有五个小骷髅。
在不停摇晃摆动的灯光下，那些面具闪闪发亮，看起来十分骇人。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