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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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前见过六院的护士长，从她手里得来的。”袁朗咽下一瓣苹果，笑眯眯地说。
吴瑶摇摇头，她手轻轻抚摸着照片，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慢慢浮现出一抹似醉非醉的酡红。
她声音低低的，却无比坚定：“你骗我。”
“怎么会，真是从她那里得来的。”袁朗瞥一眼齐桓，两个人心中有同样的疑问。莫非，那护士长和吴哲妹妹真的有串通？
吴瑶抬起头，她眼里似汪着水，又黑又亮：“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是警察。”齐桓摸出警官证，“刚刚给你看过。”
吴瑶不为所动：“这东西真假我又看不出。可我知道，你们绝对不是象说的这么简单。”
袁朗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他自认并无什么破绽。看吴瑶的模样，她也没有看出证件的真假，可她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齐桓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从和吴瑶见面开始回忆，力求不放过任何细节，但始终找不到漏洞在何处。
至于警官证，他们是精益求精，除非是专业做假证的，普通人是看不出什么。
吴瑶是从哪里看出的？齐桓暗中留意起她的表情，希图寻找些线索。
不过不需要在寻找，吴瑶给出了答案。
吴瑶抬起头，目光从齐桓袁朗的脸上扫过。
“看这里，我哥哥果然还活着是不是？”
吴瑶声音轻柔得象梦呓。
她两手各捏照片一角，将它展出来。吴瑶嘴角翘起，是菱角一般的弧度：“我哥哥果然活着。”
果然？袁朗双手握住，稳了稳心神。他望向照片，看到右下角，心中咯噔一下。
这倒是他的疏忽了，这一叠照片里有几张是带了日期的。吴瑶手里拿的就是其中一张。
如果照片的是其他人有日期是没什么妨碍，偏偏是吴哲。
袁朗咂咂嘴，想着要说些什么才好。
吴瑶眼神飘忽，在佛龛附近徘徊，虽然是和袁朗他们说话，却看也不看二人：“你们别想找什么借口骗我。”
“这照片……”
“这照片就是最近拍的。如果没认错，我哥身后的建筑是今年年初才开始建的，那时候，骨灰盒就已经摆在那里了。”
吴瑶眉目柔和，似街上绽绿的柳条，柔软的盎然的生机勃勃：“他和我说过，我那时候不相信，现在是信了。”
吴瑶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和刚刚截然相反的孩子气的开心且羞涩的笑容：“原来这世界真的有神。我哥现在在哪里？”
袁朗思索一下，问：“你真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我原来是不信，现在信了。”吴瑶重新把照片放在腿上，手指细细抚过，“不然你说，这要怎么解释？”
“吴哲真的死了吗？”齐桓在一旁问。
吴瑶瞪大了眼睛，仿佛齐桓问的不是吴哲的生死，而是问今天的太阳是不是真的从东方升起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哥哥当然是真死了，火化的时候我也陪着的。骨灰也是我带回来，你看那不就是。”
略一踌躇，袁朗终于问出口：“吴小姐，我们可以看看那个吗？”
“你是说……”
“是，是你哥哥的骨灰盒。”袁朗看吴瑶神色平常，自己倒有些奇怪，“我也知道这请求冒昧，可是吴小姐你想想，一个人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死而复生，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来个和我哥哥一模一样的人？”吴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嘴唇，突然笑了起来，“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她这开头十分突兀，而且看起来倒是象要侃侃而谈的样子，更增添了三分怪异。
袁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吴瑶这样的反应，他求之不得。
“那时候我刚上一年级，不，也许是二年级，爸爸带着我和哥哥回老家。”
虽然谈不上美好，但吴瑶娓娓道来中，她脸上笼上一层光辉。仿佛那是世间最最美好的回忆。
但接下来的吴瑶讲述的，与其说是回忆，袁朗觉得它更像个故事，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
在故事里，吴瑶还是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纱制蓬蓬裙，头发扎起来，上面系着吴瑶最喜欢的大红蝴蝶结。吴哲穿着白衬衫，背带裤，他和吴瑶安安静静依偎在吴庆军身边。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偏僻得在所有能买到的地图上寻不到的一个点。哪怕到了它所在的县城，你问出这个地名，也只会使得被问的人茫然地回答你不知道。
短途火车、客车、出租车、驴车，道路两旁的景致越发荒凉。
坐在驴车坑坑洼洼的木板上，吴瑶眉头紧皱，她不高兴地嘟起嘴，这粉红色蓬蓬裙是她最爱，而这驴车一点都不干净。
她很想回家，想妈妈，想家里软软的床，带着洗衣粉的清香味道。她一点也不想在这样的大太阳下面晒着。
从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吴瑶给自己擦了擦汗水。
“爸爸，什么时候到啊？”吴瑶扭动两下身体，一路颠簸，她屁股都麻木了。
“快了。”吴庆军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吴瑶的头发，替她拨开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几缕头发。
“可是爸爸，天好热。”
“瑶瑶乖。你看哥哥，哥哥也很热，可是哥哥都不说。”
看着即使暴晒下也还端正坐姿的吴哲，吴瑶满心不高兴地握起双手放在膝盖上。
好在越往山中，热度消散得越快。
细细长长的深绿色茅草，风一吹叶子就呼啦啦响起来的杨树，还有垂绦万条的柳树。
吴瑶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她不曾见过的景色。
山中还有溪流，清澈的溪水缱绻流淌，几只鸭子悠哉地游过。吴瑶掰了一块巧克力放在嘴巴里，带着太阳温度的半融化的巧克力很快消失在口腔里，只留下一点甜，一点苦。它就像人生，苦乐与共，只是那时候的吴瑶不知道。
“哥哥，你要吃吗？”把缺了一角的软塌塌的巧克力在吴哲眼前晃了晃。
吴哲摇了摇头，“瑶瑶自己吃，哥哥不要。”说完话，他嘴唇又抿成一条直线，他脸色不好看，明明毒日当头，那张脸却是雪白的。在他脸上寻不到一丝生命的红色，他整个儿象是石膏制的，连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也木然得和死人有一拼。
“哥哥，你不舒服？”吴瑶问道。
“我没有。”吴哲声线干巴巴，仿佛高温烤干了其中水分。
“吴哲你不舒服？来，让爸爸看一看。”吴庆军把吴哲抱坐在自己腿上，他低头，额头碰着吴哲的。“嗯，可能被风吹得感冒了。爸爸有带感冒通，吴哲吃一片。”
吴庆军从旅行包里翻出药和水：“来，吃药。”
吴哲乖乖接过，把一片药含在嘴里，灌下矿泉水。
“来，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到地方了。”吴庆军让吴哲的头枕着自己大腿，手不停抚摸着他短黑的头发。
“爸爸，哥哥会不会有事？”吴瑶仰起脸，她的表情是那么忧心忡忡。
吴庆军用另一只还空着的手拍了拍吴瑶的头：“放心，哥哥不会有事，哥哥只是感冒。”
吴瑶湿热的小手攥住吴哲的一根手指：“哥哥你不要有事，你好好休息，这样病就会好了。”
吴哲安抚性地回握住吴瑶的小手，眼睛却是看着吴庆军：“爸爸，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为什么？”
“我想妈妈了。爸爸，我们回家吧，我要找妈妈。”
吴庆军很奇怪，虽然这是从他带上吴瑶和吴哲那一刻起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可他以为，会率先和自己说回家的会是吴瑶，完全没想到会是向来懂事的吴哲。
“乖，爸爸只在这三天，三天后我们就回去，到时候你就能看到妈妈了。在这陪爸爸三天好吗？”
吴哲嘴角抽动，似乎微笑了一下。他合上眼睛，侧过身体，手抓着吴庆军衣襟的一角。
他睡着了。
村庄四面环山，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一片绿，深绿浅绿碧绿豆绿苹果绿嫩绿……
吴瑶被吴庆军抱下驴车。她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看着低矮的茅屋，屋顶的茅草快要超过她的身高。
这样的景色对她来说无比新奇，但并不讨她喜欢。
“爸爸，我们要住这里？”吴瑶撅起嘴巴。
“对，我们要在这住两个晚上。”吴庆军说话间把吴哲抱下车，他身体软绵绵，软体动物一般，相信如果不是吴庆军穿过他腋下的抱着他，他绝对会瘫在地上。
“吴哲，醒醒，醒醒……”吴庆军的手掌在吴哲脸上抹了两下，又拍拍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吴哲耷拉着眼皮，昏头昏脑没有一点将要清醒的迹象。吴庆军无奈地叹口气，他干脆抱起吴哲，又低头嘱咐吴瑶：“跟着爸爸，别乱跑。”
吴瑶软软白白的小胖手抓着吴庆军衣服一角，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左右望一望。
“庆军，又来啦！”村头的一棵粗壮柳树下，坐着几个老头儿。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的，笑眯眯和吴庆军打招呼。
“五叔。”吴庆军抱着吴哲来到人群中，“五叔你给看看，本来以为是感冒，结果就这么迷迷瞪瞪的。”
人这样多，吴瑶不禁缩到吴庆军背后，她探出小脑袋看一看，很快又象受惊的小兽一样缩回头。
“好，我看看。”被吴庆军称作五叔的老头把一直叼在嘴里的烟袋放在坐的大青石板上，从吴庆军手里接过吴哲。
吴瑶偷瞄着那个老头，看他翻翻吴哲眼皮，掰开嘴巴检查舌苔，又扎下指尖放出一点血。
从头至尾，吴哲只是软绵绵躺在他怀里，象个死人般无知无觉。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