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人间晚秋

2、2020年10月1日 明月

　　月圆，在中文中出现，有圆字，总让人觉得圆满，安慰。而在国外，月圆有时却会带来灾难，比如狼人肆虐，或者血月之夜。
　　今夜是本世纪第一次双节重叠，在建国之日中期盼团圆，好像除了小家圆满，却又有了更深层的含义。而夜色也不负众望。虽然在城市中难见到鸦雀南飞，今晚却是无可挑剔的月明星稀。而这暮色中的苍白，直到天色暗淡，却越发的明朗起来。抬头去看，在煞白月光的穿透下，刺破了云与雾一般，在夜空之中，甚至还能看到浓重的蓝天颜色。而月光过于刺眼，甚至显不出月身的纹理，只想是一颗炽热的光体。
　　此处没有关山，也没有玉门和征伐战乱，有的只是街道的喧嚣和熙攘的人群。却无法让人拒绝去想李白的关山月。明月出在东边的山脊，这浓重的蓝色天空，稀疏的飘荡白云，月似海上孤灯，光如水面波纹，百无征战，旅人当归。思乡不再愁客，家人不必忧心牵挂。入门便是亲人容颜与关切问候。此夜当是上高楼，对月与心倾谈，虽闲也不适合叹气了。
　　对面楼上的人正拿起手机直对月亮，那是他寄望的瞬间，但又准备与谁人分享呢？是远方的母亲，年迈的父亲，他乡的妻儿，还是那个在他心里不愿离去，却又永远不能触碰的一位。但是无论如何，数码相机都是时代伟大的发明，而将相机植入手机中，我愿称这是时代最伟大的发明。那一下快门，便是这个时代可以发送的诗句，甚至不需要理解，接收的人便能够知道其中饱含的意味。
　　《长夜难明》中，冤死之人侯贵平的最后的催命符便是照片店的老板，如果当时有这样的技术，后续的故事也便可以不一样吧。
　　中秋，本不是公众节日，其来源是春秋时期的祭祀和礼法。最终在唐玄宗时期才兴起过中秋，直到北宋才正式定为乐节日。话说起来，李隆基这个人不仅毁誉参半，连生平事事都是毁益参半，不得不说他也真可能是一个英雄。毕竟庸人无人谈论，而英雄总是毁誉参半。
　　独上高楼莫凭栏，在这个亚热带炎热的海滨城市，秋雨凉意一扫而过，夏天卷土重来一般，根本体会不到任何寒意。不仅是高楼，甚至在海边栈道，公园绿荫之下，都满是凭栏倚斜的人们。年轻人意气风发，中年人仰头不知感伤还是怀缅，而老年人最简单，相互搀扶走过淡淡的月光间隔之中。夜景，月色，人物，和风，一切都如夏夜却挂一轮秋之满月，在我心中却突然格格不入。倒不是这安详的气氛，而是内心的期盼。
　　毕竟人生大不过四个阶段。第一，二十多岁时，如孟子说的，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第二，到了而立直到不惑之年，变成了孔子说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第三，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才明白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最后，年过古稀之后直至耄耋，心中明了，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所以在年轻时觉得坚持就是一切，坚持他人所不能坚持的，才是最后的胜利者，甚至看到坚定不移的人，都心生敬意和感慨，这样的人才是当世人杰。而现在不算年长，甚至不算中年的我，却感觉直接过渡到了第三个阶段，毕竟我是个怂人，不可能去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所以现在再看到无比坚持的人，没有当时的热血和感慨，反倒是多出了许多怜悯同情，人生不尽如人意之事十之八九，有时为或者不为，并不会改变最终的结局，但是过程是美好的，坚持想要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一种痴望。佛戒，贪嗔痴，心经里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实倒是与美色无关，而更像给紧追不可能结果的人的另一条路。你那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你便会说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再坚持坚持。可惜山可以变成洼地蓄水，水也可以褪去而显山，但是这亿万年的时间早没有你我，在有限的时间中，山便是山，水也便是水。而到此还一如坚持，就变得些许有可悲了。
　　说了这么多，说回到内心期盼，秋夜，炎热，无凉风，无寒意，这时菊花可能还会开，但是也就没有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豪情，少了豪情，多了柔情，便是少了一些期盼。当然这可能和我目前心境状态有关，投射出来的也便是对世界的不理解和归咎。
　　在月终于要升过头顶时，我却想起了另一个故事，虽然这故事可能并不是发生在秋天，甚至它也不太可能发生在中秋月圆夜，但是我愿意去相信，它有可能发生在一个拥有寒风的天气中，但是却又充满了柔情，让我矛盾的心情顿时得到了缓解。
　　小李杜其一的李商隐，在晚唐中算是独树一帜，写爱情却又不似爱情，绵绵情诗却让人望而生疑，独属他一家了吧。不过我在今夜想要去相信，他算得上一个情种，而那些诡秘的情诗语句，确是写给他心里的那些人。相传李商隐在赶考之前爱上过一个商户的女儿，然而因为赶考错过，女孩嫁予了一个富商，这在此按下不表，但这件事可能极大的触动了李商隐的内心，让他从一个读书郎变成了一个情种。到他入了仕途，做了官，随当时大流也研究研究道术，却在山上遇见宋华阳，一个公主的侍女，唐朝那些年，侍女都有饱读诗书之人，而宋华阳正是其一。风流倜傥，诗情画意，必定是干柴烈火。燃烧之后当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是他毕竟是娶不到这个侍女的，封建枷锁层层禁锢。知道公主修炼完毕要回宫，宋华阳也自当跟随回宫。传说回宫前那天，寒风吹得缓慢，李商隐与宋华阳在老地方相见，两人相视无言，只能抬头望月，那轮当空的明月，不顾两人的心绪，留下惨白的月光，直到宋华阳觉得寒气太过，说要回去，不然也不好和公主交代，才有了李商隐的挽留和那句不知真假的上头情话。李商隐说，我们说着看星星，这么快便要走吗？宋华阳知道没有结果的爱情也不能久留，只说公主容易怪罪。李商隐上前说道，那好，我们就再看一颗好吗？宋华阳好奇的问，这天上繁星尽收眼底，到底要看哪一颗呢？李商隐说，启明星。
　　我想在那时的李商隐心中，没有寒风与惨淡的白月，那明晰的月光其实在他心中早有另一个答案。那是他看着爱情死去的缅怀，月光如同白昼前升起的启明星，他告诉自己，无论这一夜当如何，我现在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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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0月1日所见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