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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烟封雾锁温泉池 ...

  •   路广将贺氏交给了慕思危。

      慕思危又将贺氏交给仆从,仆从把她带到一间偏僻的柴房关了起来。贺氏半靠在草堆上,动不了,喊不出,只能干着急。慕思危又吩咐另一个随从遣人去看顾有信,别让他爬树玩水,出什么意外。

      不多时,随从来报,小少爷不见了。

      慕思危这一吓,当真连脚底板都凉了。他不敢告诉路广和言禧,急忙召集一大队人马去寻,表面上只当若无其事,照例在言禧身旁伺候。

      有信此刻正在变戏法。

      他从昆曲厅出来,自然有奉承之人在外迎接,只怪那些人太过热情,将他团团围住,反倒惹得他心里不痛快,便胡乱踹了几人,叫他们不许跟着,大步流星从涤目洗耳跑了出来。他喝了不少果汁茶水,于是在客人们沐浴水疗的池子里撒了一泡尿。

      远处几十上百的姑娘顾客和仆役们见了,哪个敢吭一声。

      他提上裤子,蹲下身,翘着屁股用手往水池里泼水玩。他那姿势很危险,池子又大,稍不留神摔下去,恐有性命之忧。那些看视他的人,都不敢大意,忙来拉他。有信玩心上来,问那些人“我是不是说过不准你们跟着我?”仆人们战战兢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有信灵机一动,说:“你们都跳进池子里去,我就不告诉我爹。”

      仆人们没得选择,只好跳水逗他开心。

      他却拍手大笑,走了。

      有信蹦蹦跳跳地闲逛,忽见前方有个妇人,背对着他坐在草地上。有信大奇,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妇人肩后偷看,原来她手里按着一个布袋,布袋一冲一突,好像有个东西藏在里面想跑出来。有信忙问妇人,布袋里是什么。

      妇人先是吓一跳,然后转忧为喜,说,你来的正好,我抓了只麻雀,快帮我捉住它。有信一听,喜上眉梢,忙跑去做好捕鸟的手势。妇人将布袋掀开,有信急忙摁住。直起身看时,手里却空无一物。

      有信这才知道自己被妇人骗了,气得就要打那妇人。

      妇人嘿嘿一笑,说别急,麻雀藏起来了,看我把它捉来。说着,在有信□□一掏,果真掏出一只黑黄间杂的小麻雀。有信乐不可支,妇人将麻雀送给他,他更笑得在地上打滚。妇人问他,想不想玩更多更好玩的东西,有信自然一叠声地说“想”。

      于是妇人带他来到一座凉亭。

      这是一座废弃的避风亭,斑驳的牌匾上“流光亭”三个字已然昏了,四周杂草丛生,妇人随意拾起一根枯草问有信认不认识那是什么。有信五谷杂粮尚且不识,何况一根枯枝。妇人让有信朝枯草吹口气,有信吹了,妇人将枯枝掉个跟头,眨眼间竟变出一支火红的水仙花。这一着大出有信意料之外,他捧着水仙花左看右看,不敢置信。

      妇人嫣然而笑,又带他前行,来到了她的住处。

      这是一排低矮的两面坡房屋。

      有信认得这种房子,跟他家的后罩房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一路上有人跟妇人打招呼,都称她为吴姐,有几个问她带的孩子是谁,她说她也不认识,见孩子迷路,带他来玩,众人都知道她乐于助人,无人疑心。有信进了妇人房间,见一屋子玩具,就好似孙悟空进了蟠桃园,拿起这个又想玩那个。

      妇人便教他玩陀螺,她的陀螺很特殊,能在一条丝线上旋转而不掉落。

      有信初学,哪能轻易学会。

      正玩得热火朝天,情园的人找来了。

      妇人忙让有信出去与人相会,有信不肯。妇人就说,要是想玩,就在两个时辰后到凉亭边等她,并千叮万嘱,让有信保密,切不可让别人知道。有信对于机密游戏极具热情,打包票一定会去。之后有信被人带走,妇人免不了挨打挨骂,最终以不识泰山自我开脱,又有有信帮她撑腰,才逃过死劫。

      .

      凤钗随众迤逦而行。

      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言禧和凤钗,步行良晌,来到一处所在。

      跟涤目洗耳不同,这座屋宇是环形制式,广厦大得惊人,以凤钗莲步轻移的速度,或需两刻钟才能绕走一周。墙壁也与其他亭台楼阁不同,不是以竹木搭建,而是以青砖碧瓦砌就。门廊前种着两株梅花树,梅花开得正傲。树枝上悬着风铃,风铃之间夹着吊牌,被微风吹拂,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的声响。

      凤钗凝目朝吊牌上细看,看清上面的小字。吊牌无数,上面的字却都是一样的三个字——

      醇脂池。

      上了条石阶梯,走上游廊,慕思危等人分列正门两侧,言禧亲自推开大门,示意凤钗入内。凤钗并不谦让,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其他富商这一回倒自觉,无需言禧招呼,都主动话别告退。言禧拱拱手,点点头,满面春风地跨过门槛步入楼内,并闩上了大门。

      路广睥睨众生,负手守在门口。

      凤钗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醇脂池的楼群处处透着古怪。偌大一座楼宇却颇为幽暗,大白天的,室内既无日光,也无烛光,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红光渗透进来,勉强使凤钗看得见脚下的路。楼内空无一人,静得出奇,连她踏雪无痕的脚步声似乎都带着回音。

      言禧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呼吸声在走廊里显得无比粗重,凤钗能想象言禧此刻贪婪地盯着她的腰的眼神。

      凤钗的心突突地跳。

      就在这里跟他同归于尽吗?凤钗没把握。上次在揽月楼,她手里有剪刀都没能一击而中,今天她是空手来的,更无可能打倒言贼。她必须借助外力,可她一路留神,都没有发现外援的蛛丝马迹。此刻,她渴望看到宝书的身影。她一步步走进醇脂池,就像一步步走进恐怖的深渊,多迈一步,就意味着离外面的世界远一步。

      她很害怕,但直觉告诉她,宝书或许在附近。

      同时,她又怕上次在泰华书院把宝书伤得太深,宝书或许不会来。同时,她曾发过誓,这辈子不再见宝书,如果他来了,我该如何面对他?

      思绪纷扰,走廊到了尽头。

      言禧紧走两步,手搭住墙壁,猛地一推,墙壁裂开,射入万道阳光,刺得凤钗睁不开眼。凤钗抬起水袖遮住双目,偏过头才渐渐看清,原来那面墙壁也是一道弧形的隐门。而门后面,豁然开朗,另有乾坤,头顶是露天的青天白日,阶下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

      等等,那湖好像不是湖。

      凤钗细看那片湖,其形式是个正圆形,尺寸接近倪府大小,湖面烟锁雾罩,可见湖水是温热的。最可疑的是湖中之水,并非清澈的蓝色,而是牛乳般柔滑的白色。凤钗以为自己看错了,放下衣袖再看,仍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盛满了一池乳白色的浆液,被日光照得闪着夺目的光。凤钗心想,舜国西南盛产奶牛,这一池湖水,多半是牛乳炼制而成,难怪这个池子名叫醇脂池。

      就在她震惊之余,突然发现手已被言禧牵住。

      言禧笑道:“慕思危太过奢靡,不知他从哪个农场主手里弄来如此多的牛乳。我要是事先知道,决不许他如此铺张浪费。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牛乳已经倒入池中,总不能再捞上来,入人口中。与其让它荒废于此,不如供佳人沐浴,以增美人香气,腻其体肤。据说从古至今,宫中多有帝后享此优待。风儿之美,震古烁今,洗一次牛乳浴,何足道哉?”

      凤钗用力甩手,道:“我是来听戏的,不是来洗澡的!”

      尽管她用力很大,却未甩脱言禧的握持,言禧道:“凤儿想听戏,慎行岂敢怠慢?既然到了此处,此处自然有戏可听。随我来。”

      凤钗别无他法,只得被言禧拉向醇脂池,同时心里哭喊:

      宝书,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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