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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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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平静无事,第二日一早,四人出门找吃的,柳故渊跟在顾轻鹤身边寸步不离,街上人流三五,柳故渊愣是走出摩肩擦踵来,顾轻鹤有时候转个身都能跟他碰上,顿感无奈。
“你这是做什么?”
柳故渊嘟囔道:“我怕师父你走了。”
顾轻鹤道:“我为何会走?”
柳故渊拿眼瞪宋幼棉,昨晚他真怕师父走了,好在来到师父房中,见师父还在,松了口气,可也留了点心眼,决定不离师父半尺之外,若是此间事一办完,师父真有可能抛下他走的。
顾轻鹤一向独来独往,洒脱惯了,多了这么个小跟班,不知道多头疼,而且这个跟班身份特殊,弄不好会带来麻烦,也真有此间事了扔下柳故渊走的想法,这下见柳故渊可怜模样,心里一叹,道:“放心,事情没有结束,我不会走的。”
柳故渊哦了一声,却还是紧随其后,弄得顾轻鹤哭笑不得。
宋幼棉适时添油加醋道:“柳公子,你最好看好了,以你的反应能力,顾大哥就是走了你也不知道,小心些。”
柳故渊怒道:“不用你提醒!”
宋幼棉抄着手,笑得意味深长。
萧慕蔺本还犹豫要不要将柳故渊与王孙剑之间的相似之处告诉宋幼棉,这下是全然不会了,宋幼棉只怕早已发现,所以才总是试探,利用顾轻鹤拴住柳故渊。
四人还是去往昨晚那家饭馆,各自要了碗羊肉面,柳故渊果然是个好徒弟,每每总以顾轻鹤为先,他嫌羊肉面不够吃,又要个羊杂馕饼,硬要分顾轻鹤一半。
用完早膳,出了饭店,街上这才有些热闹起来,四人也就闲逛着,宋幼棉和顾轻鹤一左一右,看似游手好闲,实则一双眼睛不住打量过往行人,昨晚多出来的生人,也就在短短一夜之间,似乎全融入这座小城里,成为本地乡民了。
柳故渊则拉着萧慕蔺东逛西逛,什么都要凑上去看一眼,他自深宅之门出,游荡在外,也就此时才有心情好好看看这些民间手艺,尤其眼看着一滴糖泥在小贩手中逐渐变成一只兔子或是一头老虎,感到十分惊奇,他做山大王时,有不少积蓄,当即便洒手买了一对,这种玩意他是不敢拿给顾轻鹤的,却硬往萧慕蔺手里塞了一只兔子。
萧慕蔺拿着这只兔子,一身黑衣,身披大氅,在四人中最显清贵豪艳,可手中拿着这么一只兔子,让他清隽之外,多出一种迷蒙的可亲来。
宋幼棉本着力观察周边生人,一转眼便看见他那副模样,拿着兔子,既无奈,又好奇,偏生柳故渊大咧惯了,自己舔糖人不够,非逼着萧慕蔺也尝尝,萧慕蔺只好半推半就,伸舌舔了一口,这甜味虽腻,却能使人心情舒畅,当即便畅快一笑。
宋幼棉似乎被传染似的,也跟着一笑,心想,世上之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萧慕蔺这一笑,尽可弥补他所有短处而使人永远记住他此一刻的容颜的了。
四人行至一间客栈前,见围满了人,门口有两个官差守着,想来客栈里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故渊逮着一个人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这客栈昨夜死了人,听说死的是两个江湖人,看样子是死于仇杀,本不该官府管事,可客栈老板报了案,官府就不得不接手查一番了。
四人都感到这恐怕与昨夜那些多出来的生人有关,这时又见一个衙役装扮的人匆匆赶来,说是东面一家客栈也有人被杀了。
顾轻鹤道:“看来浮生渡的人动手了。”
宋幼棉道:“这就奇怪了,那些人竟不是一伙的?”
顾轻鹤摇了摇头,按照昨夜他和宋幼棉的查探来看,这些生人似乎是一伙人,怎么又互相残杀了?
柳故渊看着看着,忽面露痛苦之色,一弯腰,哇一口便吐了,顾轻鹤忙一把扶住,问道:“怎么了?”
就这么一会,柳故渊已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萧慕蔺忙执他手把脉,随之脸色一变。
“中毒了。”
“中毒?”顾轻鹤抱着已站不稳的柳故渊,神色凝重,“怎么会?”
萧慕蔺忙从葫芦里倒出药丸喂给柳故渊,“我们得回客栈去。”
顾轻鹤扶着柳故渊,四人急忙赶回客栈,萧慕蔺吩咐伙计烧壶热水来,那伙计见柳故渊面色发青,病得不轻,不敢怠慢,忙去准备。
店掌柜却一路跟进了房中,城中多家客栈死了人他是听说的,他怕这祸事殃及到他店来,只焦急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宋幼棉让他出去,他也不走,团团转着,嘀咕着报官,宋幼棉给了他些银子,连恐吓带威胁,这才把他赶走。
萧慕蔺又是催吐,又是定穴止痛,又是用药,一通忙活,柳故渊这才好转过来,躺在床上虚弱无力,话也说不出一句了。
顾轻鹤提着的心放下大半,这才开口相问:“萧兄,故渊中了什么毒?”
萧慕蔺擦着手道:“看样子是吃了什么相忌的东西。”
宋幼棉道:“我们吃的东西是一样的,我们不也没事?”
顾轻鹤道:“糖人。”
萧慕蔺摇头:“糖人没毒,我想是那个饼。”
顾轻鹤道:“我也吃了。”
萧慕蔺道:“对,快让我看看。”
当即便给顾轻鹤把脉,一探之下,便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宋幼棉问道:“怎么了?”
顾轻鹤见萧慕蔺神色大是惊讶,以为自己也中了毒,倒也不在意,笑道:“没事,区区小毒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还有你在呢。”
萧慕蔺强颜一笑,“不,顾兄没有中毒,顾兄内力深厚,内息延绵,让我惊叹。”
宋幼棉道:“那就好,这种时候顾大哥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我还以为有人下毒害我们,看来是多想了,”顾轻鹤看向床上的柳故渊道:“经此一事,你以后可要长记性,勿再贪吃。”
柳故渊虚弱道:“我才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也就待在客栈没有出去,萧慕蔺医术果然了得,到了午后,柳故渊大是好转,只是肚子偶或还有一点疼痛。
经宋幼棉差伙计打听回来的消息,共有五人被杀,分别死于各自房中,死时也都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查验现场的官差怀疑,这五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也就是说,凶手与死者很可能相识。
顾轻鹤道:“难道浮生渡竟内讧了不成?”
宋幼棉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左秀身份暴露,门中只怕有人借机想除了他,坐他的位子。”
萧慕蔺本心事重重,听了宋幼棉的话,更加感到奇怪,浮生渡内讧或许外人不知,他和宋幼棉那夜听海余放与师父对话,此事是知晓的,为何宋幼棉不对顾轻鹤说实情?
宋幼棉见他一脸疲色,便道:“萧兄累了吧,回房歇着去吧。”
顾轻鹤道:“故渊现在已大好,辛苦萧兄了,快去歇着吧。”
萧慕蔺也不想多待,当即便回了自己房中,他走不多时,宋幼棉也回了自己房中。
萧慕蔺在房中踱来踱去,心里很乱,顾轻鹤身上为何有医门秘技化蝶引?这是医门独有的引蛊术,除了他和师父,这世上绝无第三人会种此蛊,人一旦种上此蛊,虽对身体无害,可行踪便全然被下蛊之人掌握。
他断然不会对顾轻鹤下蛊,那必然是师父下的蛊了。
难道神秘人与师父有关?
柳故渊所中的毒看似不过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但他清楚,问题在那个羊杂馕饼上,若是其中加入梅子小豆之类,便犯了饮食禁忌,顾轻鹤吃得少,内力深厚,所以没事,而柳故渊则因此险些丧命。
常年开饭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禁忌,最大可能,便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个做手脚的人,为何偏偏对干系不大的柳故渊下手?若说柳故渊与浮生渡有关,他是不会信的,除非柳故渊心机深沉至此,连一向心思多变的宋幼棉也瞒过。
如果这个人不是针对柳故渊,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思来想去,毫无头绪,苦于此事很有可能牵涉师父,不能与宋幼棉相商,苦思未果,心烦意乱。
待他稍稍冷静下来,忽想到另一种可能。
若做手脚的是神秘人,而神秘人又与师父有关,那么这么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神秘人也许知道他们布了局,不敢亲生前来,能暗中替神秘人送信说动顾轻鹤救左秀的人,也就只有他了,而能令他背叛朋友的人,也只有师父。
想到此处,萧慕蔺唯有苦笑,枯坐好一时,终于背上苍鸾剑,趁着夜半无人,偷偷离开客栈,朝之前用餐的饭馆走去。
落破不宽的街道在夜色里显得荒寂,黑夜寒风四下无人,整座城像是荒城,萧慕蔺从不信鬼神,此时也不由得心怯。
他来到饭馆门前,心里顿时一凉,方才一路上,他只盼自己猜错了,可见到饭馆的门竟没有上锁,已知自己多半猜得没错。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饭馆里桌椅板凳收拾得整整齐齐,却留有一盏灯,这盏灯为他照亮一条道,他顺着那条道穿过大堂,进入后厨,没想到这后厨与柴房是相通的,他出了柴房,看见一扇小门,这是饭店的后门,他推开后门走了出去,竟来到另一条街。
这饭馆看似朽旧,没想到竟通东西,他刚走出没几步,便见前方两丈开外站着一个人,即使在黑夜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师父。”
郭邈面无表情道:“你还不算笨。”
萧慕蔺苦笑,郭邈已不准备多说,他向来对这个徒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这封信替我给顾轻鹤,让他莫要糊涂,被姓宋的小子骗了。”
萧慕蔺道:“神秘人就是您?”
郭邈道:“这信你得偷偷放入他房中,不可被他发现,免得暴露我的身份,拿去吧。”
萧慕蔺看着郭邈手里的信,对师父如此做感到不解,也是第一次有勇气问出口。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左秀是浮生渡的杀手,他还杀了柴槐,您为何要救他?”
郭邈因为要这个傻徒弟办事,所以难得回答他一次,“浮生渡可灭,左秀不可死,这是两码事,你不用多问,只需按我说的办。”
萧慕蔺摇头道:“师父,您知道您救不了左秀。”
郭邈忽厉声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拿去!”
萧慕蔺知道,若是他真这么做了,极有可能害得顾轻鹤为救左秀而成为众矢之的,最重要的是,他由此便会成为宋幼棉的对头了,这世上,他最不愿意的便是与宋幼棉为敌,不管是谁,要他与宋幼棉为敌,对错不论,他都是不情愿的。
郭邈见他不接,怒道:“怎么?你是要为了姓宋的小子忤逆我吗!”
萧慕蔺垂着眼,他不看郭邈,也不接信,他绝无背叛师父之意,可也不会替师父利用顾轻鹤,他理解顾轻鹤十来年寻仇未果的心,就像他十来年藏在心里的那些心结,常在午夜梦回折磨他,他相信师父的信里,一定有让顾轻鹤不得不出手的信息,他不能送这封信。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只听一人朗声道:“不如,我来替他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