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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伊人一笑醉九州 ...


  •   青年正待看仔细些,忽见阵阵花雨从天飘落,五颜六色的花瓣中,杜伊人踩着绸带缚成的秋千飘荡而来,只见她绸披白裙,款款而落,好比话本中的嫦娥仙子般。

      周围人就议论,杜伊人每每出场,端的是不同凡响,今儿是花雨,昨儿是萤火……虽常着白裙,那裙子的样式却是不一样的。那议论的男子应是常客,将杜伊人一月来每次的出场方式数了遍,说罢长叹一声,一脸意犹未尽。

      青年看着杜伊人,也说不出她哪里好看,偏偏就是移不开眼,若是稍微晃了下神,心里便生出一种不敬的愧疚,那实在是一个柔弱素洁的美人,真有仙子般的魔力,此时她站在秋千上,一张脸淡淡的,还未见她笑,不知她笑起来是否真能“醉九州”?

      秋千落下,荡起一阵微风,把后面的红鸾帐拂得一动,那隐在帐后的人便现出真容来。

      人人都被杜伊人吸去了注意力,个个起身朝着舞台靠近,青年也起身,却不是朝着舞台去的,他靠着边沿一步一步的走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账后那人。

      只见那人一身绸面的黑衣,敞衣披巾,宽袍大袖,那衣衫该是很宽泛的,袖子也很大,长摆阔袖铺了一地的黑,他缩在黑衣里,竟不显得瘦小,那绸面贴在他身上,显出一身硬挺的筋骨。

      他斜斜的靠在一张矮塌上,两条长长的腿没规没矩的屈着,手边一壶酒一酒杯,酒杯边上还有一铜制的小碗,只见他执起碗里的玉勺,不知把什么东西倾进嘴里,仅此一个动作,竟也脆落潇洒。然后他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扬起玉一般的脖颈,轻轻合眼,那张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忽显出一丝红晕来,只见他喉结耸动,然后微微的张开红唇,一副飘然欲仙的神色。

      那神色太过妖魅,竟是把周遭的喧哗都压下去了似的。

      青年霎时僵住,猛地想起好些世家公子喜好的玩意来,若猜得不错,那人吃的该是五石散,青年心理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好,那种不好说不上来,只觉得憋闷。

      那人张开眼,一甩宽袖,他这一动,前胸便敞开来,露出一截苍白的胸膛,那胸膛并不羸弱,紧实的肌肉下自有筋骨横呈,倒让青年一怔。

      出谷以来,青年见过服用五石散的世家公子,个个病恹恹软娇娇,没点筋骨似的,那人虽也苍白,但那一身筋骨却是硬挺的。

      那人执起酒壶倒酒,并没有喝,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微一侧脸,一双黑沉沉的眼穿过红鸾帐朝青年的方向看来。青年忙身子往人群后一缩,他也不知为何要躲,心里一慌便躲了。那双眼一扫而过,然后落在舞台上的杜伊人身上,嘴角便泛起一抹笑。

      青年瞧见那笑,既不是爱慕,也不是欣赏,只是没什么含义的一笑,却让他心里一鼓,他顺着那双眼看去,见杜伊人已轻施缓步绕着舞台走了一圈,脸上挂着一抹浅笑,那笑竟和账后那人的笑几乎一样。

      那笑在青年看来,没什么情感,却让看客顿时兴奋起来,有那粗鲁的便已开口大叫杜伊人的名字,杜伊人仍是那样笑着,渐渐地,青年觉得那笑有些变了,似有千万浓情不言而喻,他不由朝账后看去,此时那红帐已合上,他看不到那人的笑,只知道那人还在那里。

      场面因为杜伊人的出现变得躁动。

      就在这时,一只两尾雪狐从高处跌落台上,那雪狐一落地,立即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众人先是被这雪狐惊得一愣,就见那雪狐猛地窜起,迎向一柄宣花斧,那宣花斧本很笨重,使来威力就不小,那雪狐虽敏捷,却也被那一斧罡风扫得身子一歪,顿时发出一声呜鸣。

      使斧的人身高体壮,一落台上便震得台子一晃,舞台上的杜伊人面色一白,好在那秋千仍在她手边,她素手一挽,身子一提,踏上秋千,执掌秋千的几个龟奴反应也快,忙用力拉,把杜伊人拉回楼上,护着离去。

      眼见那雪狐在大斧下腾挪跳跃,疾如闪电,却仍几次被劲风扫中,眼看危在旦夕,看客又是惊奇又是叹息,青年扭头四顾,暗自心焦,怎么不见它的主人?

      “看!”

      有人叫了一声,往上一指,众人仰头看去,原来那飘荡的绢帛绸布间,竟然也有两个人缠斗,其中一个手握判官笔,另一人书生打扮,拿了一把两尺许的乌黑阔刃刀,相斗激烈。

      那书生一刀斩断那判官笔借力的绸布,“嘶”一声,那判官笔随着绸布坠落,那人反应也快,用笔柱挡了书生一刀后,一手抓住另一块绸布,一荡便荡了开去。

      那书生击走那人,身子一旋,竟把自己缠在绸布中,一个翻滚,便朝上卷去,一刀劈向另一块艳红的绸布。

      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艳红的绸布中竟无端的分出个人来,那人也是一身艳红的衣裳,贴着那绸布,竟一时没被人发觉。

      那红衣人轻飘飘的贴在绸布上,一双莹白的玉足煞是耀眼,眼见书生一刀劈来,他整个人连着绸布一荡,竟荡开仗远,只见红衣飘飘,青丝飞扬,竟是一个绝世仙人。

      众人看得愣住了,竟忘了那凶险万分的打斗。

      书生一刀劈空,双腿分别缠上两块绸布,竟飞蛾扑火般纵身一扑,再次砍向那红衣人,这时,那判官笔也缓了过来,一个纵提,跃至书生旁边一块绸布,手中判官笔直刺书生左腿。书生人已扑出,只靠双腿着力,若是被判官笔刺中,整个人便失去平衡,非得从数仗高的地方坠落不可,到那时,定是非死即残。

      那书生也是了得,双腿使力往外一扩,一字张开,虽躲过一击,但绸布已被笔锋斩断,他身子仍在向着红衣人扑去,绸布一断,他身子一歪,整个人便往下落,非但没有伤到红衣人,另一只腿上缠绕的绸布也松了开去,他一时无处借力,而那拿判官笔的人又已朝他迫来,正这危险关头,那红衣人手上一松,身动如风,眨眼便闪到书生跟前,手在书生腹部一托,将书生托得朝上纵去。

      书生剑眉一皱,他借了红衣人之力,整个人顿感轻松,这轻松让他可以开口说话,一出口便是疾言恶色:“你救我我一样要杀你!”

      红衣人只笑了笑,接着腰身一拧,手朝判官笔扣去,一扣之下,那拿判官笔的人只觉手臂一麻,笔便脱手掉落,那人大惊失色,忙忙后撤,借助绸布荡到二层走廊。

      上头惊险万分,舞台上的雪狐也是危险万分,不一会功夫,一条腿已伤了,看客中不乏江湖侠士,那雪狐虽说是畜生,但颇通灵性,不忍见它毙于宣花斧下,便待出手。

      那执斧的人一眼瞧见,粗声粗气喝道:“浮生渡无舟,只许通黄泉!不相干者勿要多管闲事!”

      想要出手的人听了,愣一愣,竟然就这样退了回去,这句话一出,再有想要相帮的,也都不敢轻易出手了。

      青年颇喜爱那雪狐,可不管什么“浮生渡”的,眼见那红衣人一时无法出手相救,心急之下,顾不得武功低微,纵身上台,快速欺近雪狐,只待伸手一捞便把雪狐捞进怀里。

      他功夫不济,可依仗的只有还算不俗的轻功,他这一下也真可称得上快如疾风,只可惜那雪狐并不领情,一闪便闪开了。

      青年“咦”了一声,突感肩头锥心一痛,已被那大斧一角扫中,他慌忙之下,侧身躲避,哪知那拿判官笔的人已从二楼跃下,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得朝红帐后跌去。

      这一踹非同小可,加上肩头的伤,顿时痛得他眼冒金星,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受这样的伤。他方才为了救雪狐,已是尽力施展,这么一跌,再也没有多余力气避开,只等着摔得断骨血流。

      就在他即将跌落时,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如有光芒,带着一丝惊讶,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人已落地,脸立时贴上一片炙热,那炙热是烫人的,也是柔软的,他混混沌沌一抬眼,便是一片苍白的起伏的胸膛,然后他浑身一僵,已知他这一跌是跌到账后那人的身上去了。

      身下那人没有动,他也不敢动,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然后听到一声轻笑,从苍白的胸腔中弹出来,他脑子“轰”一声,仿佛全身的肌肤都烧起来了,烧得他不自在,他不得不抬头。

      这一抬头,正与那人来了个脸对脸,方才红帐轻拂,他只看了大概,这时近在迟尺,才把眼前的人看了个仔细。

      这人也就二十来岁,一脸病态的苍白,兴许是穿着墨一样的黑衣,衬得他那苍白白里泛青,那张薄唇却红得艳丽,一双眼睛打眼一看,似乎清澈见底,待细看,却是黑如深渊,那黑黑的瞳孔里,印出红帐和青年的脸,红帐很红,凝固不动的,像是锈掉的红尘,有纷纷杂杂的烙印,看得久了,似乎这双眼竟把红尘装进去了似的。

      而眼里那青年,分明一脸的慌张和窘迫,还有藏不住的惊艳。就这么对视了半刻,忽闻“叮”一声响,青年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两个黑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高个的长得眉清目秀,矮些的圆脸大眼,那兵器交击的声音,便是那高个少年发出袖中短箭阻拦宣花斧的声音。

      青年骨碌一下从那人身上滚开,那姿势真叫是滚,狼狈得可笑。

      他一让开,那人便拢了拢衣襟,遮住了胸前的肌肤,他脸越加发烫,嗫嚅道:“实在对不住,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那人似不在意,取来酒杯酌酒,一抬手便递给他,用清越嗓音道:“我从不责怪美人,只会请美人喝酒。”

      青年看着眼前的酒,正待接住,听闻外头兵器交鸣,他不由转脸去看,只见舞台上已斗成一团,那书生一味的要杀红衣人,而那宣花斧和判官笔一味的要杀书生,红衣人一面自保,一面又替那书生解围,真是一场好戏,看得人人莫名其妙。

      高个些的少年忍不住道:“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他一出声,青年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接住,那人另抬杯道:“宋幼棉。”

      青年举杯相迎:“医门萧慕蔺。”

      宋幼棉一剔眉:“久仰!”

      话虽如此,语气隐有轻狂,全无“久仰”之意。

      九流门虽不入江湖名门大派之列,可九流门中的医门在江湖中颇受为敬仰的,现任掌门郭邈医术绝伦,不少江湖侠士受过他救命之恩,宋幼棉这般语气,分明含有轻视之意。萧慕蔺心中不舒服归不舒服,可他一贯隐忍,又不惯逞口舌,只得送酒入喉。

      酒一入喉,便辣得他眉头一跳,忍了忍,终没忍住,咳嗽起来,宋幼棉却是早已习惯这烈酒,见他模样,忍不住哈哈一笑。

      他打量着宋幼棉,全然一派世家纨绔子样,说话时,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玩味的笑意,但那笑并不让他感到不舒服。此时大笑,更是带了丝使坏得逞后的得意。

      他还未曾喝过这么烈的酒,下了肚就跟火烧似的,久久消散不去,只好苦笑:“这酒好烈。”

      宋幼棉笑吟吟道:“不烈的酒喝来做什么。”

      肚子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他只得紧闭了嘴忍着,生怕一张口,喷出口火来。

      他这边肚里虽难受,却还关注外头,那红衣人武艺实在高超,就这么一打一拆,竟把三人拆得毫无招架之力,那书生刀法着实厉害,可那刀刺出,竟被红衣人轻易扣住,任由他刀意如何强盛,愣是近不了红衣人半分,那阔刃刀乃是较为笨重的一种刀,在红衣人手下或弹或捻,或敲或扣,竟如把玩一根琴弦般自如。

      红衣人似是不耐纠缠下去,架开三人攻势,抱着雪狐如一缕绯烟飘出伊人楼,书生和另两人紧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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