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风过无痕花有信》浮竹凉烟

3、第 3 章

　　约定那日，教坊司与天地双部汇合，才刚潜行靠近西剑流大营，就出了变故。
　　身为在教坊司内二十余年的旧人，君逍遥很清楚江湖中人看教坊司不顺眼，更有甚者，早些年便与教坊结怨，再加上千弦羽不会武功，所以与天地双部汇合之初，他便命人着重看顾千弦羽。谁知还是有人在重重保护之下刺伤千弦羽。
　　祝云柔并非不会武功，她只是没防备天地双部之人。察觉到杀意时，她已做出反应，匕首刺得不深，却因刺在背心，很是危险。她挥袖将人打翻在地，取出一件披风披上，罩住伤口，才封穴止血。
　　两方人马立时便暴露了。赤羽信之介气定神闲现了身，高声笑道：“做得很好，总司。”
　　一个东瀛名字，明显叫的不是那个被教坊司制住的人。祝云柔一扫眼，看见俏如来偷瞟萧无名的小动作。地部门主云十方本就因自己手下刺杀盟友脸色不好，闻言更是彻底黑了脸。
　　“总司，你既有此诚意，祭司大人与吾，自是欢迎你归来的。”
　　眼见中原人马已经起疑，萧无名笑得淡然，“不愧是善于操弄人心的智者啊，信！”
　　“师……”俏如来不安地看向萧无名，又知此刻不能再给西剑流把柄，连忙住口。
　　东瀛人？君逍遥护在千弦羽身前，尚在思索应对之策，便听见身后一声清越剑鸣。愕然回首，只见千弦羽一手拉着披风，一手握着柄犹在滴血的长剑，而刺杀她的人，已亡于她剑下。先前她挥袖将人击开，已经令他吃惊，如今更是肯定，她会武功？！
　　君逍遥只觉满心复杂。再仔细回想，先前每次她出门，惜海棠都没说需要派人保护，是他自作主张派人跟着。可是最初西霂崖上，重军围杀，也没见她出手。她是有意藏拙，还是……觉得他们能应付所以没必要出手？！
　　祝云柔握着剑，尚在适应手感与重量。事实上，她不太习惯用剑，九徽弦歌中藏剑，只是因为祝遥说琴中剑很帅，所以硬给她塞了柄聆风歌。至于武功，则是因为她曾做过三年不会武功的琴女，所以便很习惯地隐瞒了她会武功这件事，毕竟，会武与否，都没有影响。
　　“拙劣的挑拨。”她越过君逍遥，穿过暗中防备她的天地双部众人，走到萧无名身边。
　　“从一开始，就不是教坊司与天地双部的合作。”她扫视中原人，又看向赤羽信之介，“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信任萧无名而已。这样的挑拨拙劣且没有意义。”她想起琉璃树下的默苍离，道：“若这等做法也称得上计谋，那简直没有别的行为可以称为幼稚了。”
　　“……”
　　赤羽信之介倒也不否认，毕竟这说法能挑动的，只会是一众盲从者。只是他没料到，这位琴主看上去优雅柔弱，说话却如此犀利。
　　不待赤羽开口，祝云柔又道：“前辈，随我入坊吗？”
　　中原人已对他起疑，他便是留在天部，也只会令人不安，所以她问他，离开吗？
　　她背上还插着匕首，剑上还有血迹，可她站在两军之前，问他，要不要随她入坊。萧无名有些诧异，有些莫名，随即笑了，“琴主好意，萧无名心领。”
　　这是拒绝了。祝云柔点了点头，然后便挥了剑，那是发动攻击的讯号。
　　君逍遥剑还没出鞘，就看见千弦羽飞身闯入西剑流阵中。哇靠你背上还插着柄匕首啊啊啊啊！！！君逍遥有些崩溃。
　　西剑流既在中原人马中安插了杀手，自然也做了埋伏，但中原方已发动攻击，埋伏的人马却没现身，赤羽便知情况有变。
　　杳丹青原本只是为了完成千弦羽另外交代的任务，绕了另一条路。怎么就那么巧，撞上了蹲守在那的衣川紫？杳丹青此刻很无奈，他虽是术武双修，但说到底只是个菜鸟辅助，此时他至多只能拖战，想在战中破开大祭司结界，他自问没这本事。
　　赤羽安排了三路人马，即使中原察觉有变，也不可能同时击溃三股伏兵，此时三边都没动静，赤羽不由怀疑，自己究竟漏算了什么？
　　“铛！”双兵相交，错身一瞬，赤羽猛然察觉另一股杀意。本能地闪避，左臂仍是挨了一记。一支箭矢擦过赤羽左臂，射杀了赤羽身侧意图暗算千弦羽的一名忍者。赤羽循着箭矢轨迹望过去，却一无所获。
　　隐身暗处的顾北亭一击不中，迅速换了位置。
　　“你分心了。”杀人时，祝云柔从不多言，但她不介意掩护一下战友。
　　若是她没受伤，或许还能与赤羽信之介一拼，但她如今身上有伤，手里拿的还是剑。祝云柔瞥了眼被凤凰刃削去一片的衣角，方才若非顾北亭及时出手，她恐怕要添新伤，届时，就不妙了……
　　赤羽虽分神，仍注意到，凤凰刃的火焰在靠近千弦羽时，被一股无形之力化消。心中存疑，赤羽抬眸望进那一双墨瞳中。
　　那双眼，瞳仁极黑，没有半分情绪。赤羽忽然觉得有一丝违和，此人？
　　“你埋伏了多少人？”
　　“嗯？”赤羽挑眉，“琴主有何指教？”
　　“你未曾漏算，只是错估了教坊。毕竟，坊中众人多不听我指挥，外人大约是不知道的。”
　　赤羽默然，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变故起时，一直随在千弦羽身后的惜海棠立刻便退走了。西剑流外能设伏的无非三路，她正要往东路去，就见林中飞鸟受惊，随后飘起一阵极淡的烟气。同时，西路升起一枚求援的信号弹。惜海棠无语地等了会，见中路没动静，便往中路去了。
　　杳丹青撞上衣川紫实属运气不好。倾酒奉觞与夜老九对上月牙泪，则是这两人都想与他交手，于是再次不听安排偷摸寻了过来。这三人交手甚至比中原人马生乱还要早。
　　月牙泪刚开始还担心他们向教坊报信，坏了军师请君入瓮的计划，结果这两人完全没有“报信”这种概念，直接冲自己攻了过来。
　　月牙泪默了。他手下的忍者到底训练有素，想发信示警，结果……就被夜老九毫不讲究地用毒放倒了。
　　夜老九表示：讲究？！老子就是用毒的，讲究啥？！
　　至于惜海棠孤身闯入的中路，则是神田京一带着三十名忍者在埋伏。
　　看见惜海棠走近，神田京一默默吐槽一句：怎么是女人？然后他就看见，有名手下自己站起身，暴露了位置……
　　卧槽那蠢货在干嘛？！
　　还没吐槽完，就看见接连又站起来四人，然后，自相残杀。
　　这时候若还没察觉异样，神田京一就枉为暗部首领了。中原人竟然也会操控术？！没见施术，莫非不是术法？神田京一挥刀斩向那名一身华服的女子，却不知被何物阻挡，连人家衣角都没沾到。
　　神田京一内心无数个“卧槽”无限刷屏。
　　君逍遥看到惜海棠退走，本以为是要撤退。结果千弦羽就自己走出了他的保护范围，几句话说完，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想拦都来不及。再加上……君逍遥看了眼正杀得起兴的众人，深觉心累。
　　“你无战意，退吧！”
　　看了眼面前的敌人，貌似是叫，柳生鬼哭？君逍遥无奈地叹息，“我虽然不想打，但我需要让你不能出手。”拖战。虽不知千弦羽目的，却可猜出她的意图。
　　中原天地双部则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两方人已经打起来，俏如来才做出决定，“照计划行事！”
　　天地双部的目标是救出被抓进西剑流的三十个孩童，若有机会，也要救出小空。虽不知教坊司目的，但既然教坊司不改计划，他们也没理由直接撤退。
　　萧无名只看见千弦羽冲自己点了点头，就见她飞身冲向了赤羽。飞舞的披风下，是已被血染红大半的衣裙。
　　她想做什么？
　　萧无名一时没有结论，但第一时间寻找祭司的位置。不论千弦羽想做什么，都必须破了结界，至少，要阻止祭司出手。
　　对手是西剑流，云十方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压力，但稚子无辜。西剑流人多势众，纵使天地双部与教坊司百般阻挠，仍是抓走了三十个孩子，为了救那些无辜之人，云十方无所畏惧！
　　杳丹青应对衣川紫的攻击越加吃力，右腕上一条极细的黑线随着他负伤渐多，有些不安地轻颤。杳丹青极力避开一击，按住右腕，心说若再无援军，他就要撤了。
　　求援的信号弹已是第二颗了，月牙泪时刻防备着二人脱走，此刻，是他不会放人了。
　　事实上，倾酒奉觞二人此时已无力抽身。即使二对一，他们也没能在月牙泪手下讨到好，反倒渐生败相。倾酒奉觞收起炙狱邪龙，摸出酒壶，准备换个打法。夜老九双目隐隐泛红，某种情绪正试图冲破枷锁占据主导。
　　惜海棠这边情况也不妙。她的傀儡丝本就不适合单独战斗，神田京一虽顾忌自家手下，但长时间的纠缠已叫他看出惜海棠破绽，快剑连攻之下，已让两人脱离惜海棠控制。
　　攻不破结界，久战不利！
　　得出结论，云十方与俏如来迅速分兵支援。萧无名只听千弦羽远远叫了声“前辈”，就知道千弦羽想与他交换对手。这是在逼祭司出手，也提醒了赤羽，不能再任由千弦羽拖战。
　　顾北亭则猜不透千弦羽意图。她是想让他帮助萧无名脱身？还是继续配合她应付赤羽信之介？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因为结界被破了，还不止一处，是被大面积的破坏。
　　云十方到得还算及时，险险救下杳丹青。杳丹青终于见到援兵，二话不说抽身飞退，也不管此时离结界还有一段距离，迅速结印捻诀。
　　同一时间，倾酒奉觞、夜老九、惜海棠、甚至千弦羽与君逍遥，身周都笼罩上一股术法光芒。
　　只见他们衣袍上，明线与暗线交织之下，隐隐浮现出一个符纹。
　　赤羽愕然地看着教坊司众人尽数被术法光芒笼罩，听着千弦羽波澜不惊的声音，只剩下无语。
　　“坊中衣物，多是海棠的巧绣房缝制。海棠很聪明吧？”
　　倾酒奉觞与夜老九满脸嫌恶地同时甩下了外衣。一不留神就被那丫头给利用了！
　　惜海棠见结界大开，略一犹豫，还是跟着俏如来等人闯了进去。
　　神田京一见人闯入，便也退入军营。月牙泪则紧守阵地，继续与二人纠缠。云十方护着已脱力的杳丹青且战且退，寄望于其他人能救出那些孩子。
　　顾北亭迅速朝祭司射出一箭，随后朝着千弦羽急速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