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若西西

5、摇摇欲坠

　　两周后，一位男子叩响了季非木办公室的门。助理平日工作时很少注意到客户的外貌细节，但今天却多留意了一眼。

　　男子看不出年轻，也并非英俊爽朗的相貌，皮肤却苍白得离奇，莫名有种阴郁之美。他穿着一身笔直熨贴的黑色西装，面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标准化商业笑容。

　　“季总，这位是盛氏的盛总，与您来协商滨海那边一个新项目。”助理简单介绍了一句，盛凌平彬彬有礼地坐在季非木面前，后者只是抬头轻轻瞥了一眼，继而低头处理手里的事。

　　盛凌平的笑容有些勉强：“……”

　　“久闻季总大名，”最后还是盛凌平先开的口，“今天过来是给您看一下先前提到的那个项目的详细情况。本公司已经评估过那块土地的价值，预测发展前景很乐观，未来两年内投资收益会实现稳定增长。”

　　季非木接过项目策划书，眼睛定定地看着扉页“负责人：盛凌平”那一栏，墨眸眯起了阴翳危险的目光。

　　“这个项目本身的资源确实十分优良，”季非木温婉严肃而不失风度，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犀利异常，“但我研究过贵公司的经济情况，缺少融资手段，财务也并不见好，负债过重，这个项目的违约风险太大了。”

　　“季总真是目光犀利，一览无遗，”盛凌平并未知难而退，条分缕析，“不瞒您说，除了盛氏旗下的资产，我个人还有工作多年的财富积累，我会以个人名义出资，作为担保。”

　　季非木终于抬头正视他，思索了一阵后，以退为进地卸掉对方紧咬不放的攻势：“我需要跟股东开个会，商议这个项目是否具有投资价值，财务部也需要再详细评估季氏能从中获得的收益。”

　　“好的，那我就静候季总的佳音了。”盛凌平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季非木拿着白瓷杯，起身来到咖啡机前，却在拐角处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泡好咖啡，他目不斜视地走回办公室，面无表情。

　　骤然出现在公司的俞子心半路拦住了他，满脸狐疑：“你刚刚见了盛凌平？”

　　“商量一个项目。”季非木看也不看他，惜字如金。俞子心半信半疑，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那个人狡诈狠戾，阴险至极，你可别栽在他手里。”俞子心眉头轻蹙，语气难得沉重严肃了几分。

　　季非木挑了挑眉，心想自己在对方眼里形象究竟不堪到了哪个地步，难道可能让他爬到季氏头上吗？不过俞子心确实极少来公司，不了解公司里的事倒也正常。

　　“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能，”季非木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表面不动声色，“季氏的事情与你无关。”

　　圈外人就没有发言权了？俞子心一愣，火气腾得蹿上来，好心好意登时被瓢泼冰水呲啦一声浇个透彻，自己倒还成了个瞎管闲事的人。

　　他冷笑，语气轻蔑且字字刁钻：“我好言好语奉劝几句，您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季非木干脆看也不看他，手上的活儿不停，又拿出了一沓新文件，一目十行，寡淡的面部表情就明摆着甩给对方一句“幼稚，你自己跟自己吵吧”。

　　“不过我这闲人还有一句话送给季总，”俞子心一时气结，嘴上依旧不留情，“历史里的目中无人者一向都活不长。”

　　季非木不想再与他对话，耗心又耗神，按了按太阳穴，厉声道：“如果你是来说一堆废话的，那你可以滚了。”

　　俞子心还想冷嘲热讽几句，门却被不合时宜地敲响了。

　　他本来打算摔门而出，眼睛一转，突然生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想法，在季非木没有反应过来时，像游鱼一样迅速敏捷地躲在宽敞实心的办公桌下。

　　季非木一愣，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他怒不可遏地低头瞪视俞子心，想一把将他推出去，但如果众目睽睽下看到总裁办公桌下凭空出现一个人……怎么想怎么微妙，更何况总裁的形象和威慑力也会摇摇欲坠。

　　于是他更加愤怒了，往日深色瞳孔里燃烧着一团火焰，仿佛在一汪潭水中炸了漫天炮仗，明亮得让人心悸。

　　借着起身的功夫，他毫不留情地踹了桌下之人一脚。

　　俞子心：“……”

　　“季总，这几位来展示公司本季度新产品的策划案。”

　　季非木用锐利的目光将众人来回扫视一圈，笔直的西裤衬出格外修长有型的双腿，从容落座，英俊的面孔勾起一抹温柔而正经的笑。

　　“各位开始吧。”季非木双唇轻启，眸色深沉似楚天暮霭。

　　第一个人开始展示时，俞子心不安分的手终于动了起来。季非木本以为他虽然爱胡闹，但不至于胡作非为滋生事端。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却主动把要害之处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一览无余。

　　他平日跟俞子心说话的机会不多，心平气和没几句就吵得不可开交，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浑身是刺的俞子心，以至于直接错判了对俞子心下线的预估程度。

　　藏在暗处的人解开了季非木的皮带金属扣。

　　第二个人站在八米开外的距离，一页页翻过演示文稿。

　　季非木的眼睛不敢离开展示屏，也不敢做出丝毫的异常举动，身体因极度的愤怒而发抖，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可怜展示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战战兢兢地继续发言，冷汗直冒。

　　俞子心的手白皙修长且形状优美，他玩味地欣赏着季非木因毫无抗拒之力而隐忍怒火的表情，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第三个人上来展示的时候，看着老板的脸色，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僵硬，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季非木有心无力，几度想要缓解一下场面，但每次即将开口之时，总裁大人便眼尾一红，咬紧牙关，便再也说不出话了。要不是季非木多年养成的稳如泰山的强悍毅力，他大概早就被逼疯了。

　　展示终于只剩最后一个人。

　　唉，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