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若西西

4、午间问候

　　“季总，这是公司本季度的报表，财务部已经审核过了，刚刚修正完毕，”助理扶了扶眼镜，继续快速地汇报，“电子版稍后发到您邮箱，还有这份拟定的合同您看一下……”

　　由于轻度散光，季非木工作时一直戴着眼镜，衬得整个人像个禁欲又性感的斯文败类。透过镜片，他干净利落地扫视着一叠一叠的资料，确认无误后风驰电掣地签下了字。

　　季氏集团是企业龙头，持筹握算，利析秋毫，公司内部运转效率极高，一轮复一轮高强度的工作之下，连精挑细选出来的助理都不乏手忙脚乱之时。

　　但在所有下属的眼中，季非木从未有过任何失态。

　　他始终是一副高效严谨而不失风度的职场精英模样，永远坐怀不乱，心平气和，张弛有度，深沉的眸子隐藏在镜片后，迸出一道锐利冷厉的光。与那样的目光对视，任何人都会避无可避地产生窒息般的压迫感。

　　“对了，”季非木处理完手里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沈律师什么时候到？”

　　“与您约定的面谈时间还有十分钟。”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季非木摆了摆手，助理意会离开，轻轻带上门。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准时被叩响，一位温文尔雅又透着凛冽气质的年轻男人推门入内，彬彬有礼地微笑致意。

　　“沈律师这么准时，分秒不差啊。”季非木起身走向他，伸出修长润泽的手，四指并拢，优雅地行礼待客。

　　“工作习惯罢了，不足为提。”沈律师身子微微前倾，握手致意。

　　季非木将沈律师领到会议室，为他沏上一杯大红袍，单刀直入：“我十分信任沈律师的专业素养，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我仔细分析了这个案子，很多地方都可以略做文章。”沈律师沉稳而熟练的业务能力与年轻的外表极不相符，侃侃而谈，低沉温和的嗓音让人下意识地想要继续听下去。

　　“先前俞子心并没有如实说出拿刀伤人的原因，他与那个叫盛凌平的人有什么过节吗？”

　　“嗯，”季非木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大约是深仇海恨那种程度。”

　　沈律师：“……”

　　“现在还能找到盛凌平曾经胁迫过他、对他造成伤害的证据吗？”沈律师眉头微蹙，各类法律条例在脑中高速闪过。

　　“很难，”季非木面色微沉，眸色暗了又暗，哑声道，“那些事都过去很久了，盛凌平当初使的暗招毫无破绽，用俞子心家人的安危牢牢牵制着他的一举一动，最后把自己摘得彻彻底底。”

　　沈律师默然不语，眉心紧锁，快速翻过厚厚的资料，在一堆圈画和标记中找寻有用的信息。

　　“当初他利用伪造的病历把俞子心送入精神病院，表面上是帮他逃过牢狱之灾，却借机将他完全控制在手里，让他的精神世界扭曲变形而彻底崩溃。”

　　季非木言罢，饮了一口热茶，心却渐渐被狠色冰冻。他虽然很厌恶俞子心的不正作风，却依旧动了恻隐之心，更不用说被姓盛的手段膈应得够呛。

　　“送一个精神状态受到严重干扰的正常人进精神病院，说是心狠手辣都太轻了，简直丧心病狂，罔顾人伦。”年轻的律师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重金聘请沈律师亲自审查，也是希望能尽力帮到他，将他的人生拉回正轨。”季非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定定地看向别处。

　　沈律师心中微动，声线冷静平稳：“在法院里，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季非木轻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当下可以为他伪造一个已痊愈的身份，俞子心病愈后方才想起来那日行凶的前因后果，翻案再审时出庭作证，有很大几率将犯罪行为判作正当防卫。”

　　季非木低头沉思，琢磨了一阵：“但最大的顾忌和风险是他的家人会遭受不可预知的伤害。如果不能保证他家人的安危，俞子心是不会同意的。”

　　沈律师阅览资料，心中微奇，询问道：“盛凌平不是俞家的人吗，为什么屡次将家人性命作为威胁俞子心的把柄？”

　　“因为俞子心的父亲并不是盛凌平的生父。”季非木对这类盘根错节的家庭纠纷感到不快，简明扼要地指出关键所在。

　　“所以上诉之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俞子心的家人并确保他们的安全，彻底根除俞子心可能受到所有威胁。”沈律师道，“这些就在我能力范围之外了，相信季总心中早已有数。”

　　“我明白，等一切就绪后，我会联系你，那时再商讨上诉的细节问题。”

　　“这期间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季总尽管吩咐。”话毕，沈律师起身告别。

　　中午，助理将午餐送到季非木的办公室，本该一声不吭地离开，今日却站在总裁面前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季非木眯起眼，微微打量着他。

　　助理心里一咯噔，语速都变快了一些：“刚才俞子心来电，让我转达您，他待会儿要发个东西到您的私人邮箱。”

　　“他又折腾什么。”季非木不以为意，摆摆手让助理出去，与此同时，电脑响起了新邮件的提示音。

　　季非木饮了口手边的美式，点开收件箱，新邮件的主题名叫“午间问候——俞”，附件有一个视频。

　　季非木额角一抽：“……”

　　他原本想顺手关掉，用餐时却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键盘，显示屏闪了闪，开始自动播放俞子心的视频。季非木抬头一瞥，随即瞪大了双眼。

　　坐在视频前的俞子心气定神闲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托着一本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倏而掀起眼帘望了一眼镜头，莞尔一笑，桃花眼亮闪闪的。

　　俞子心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说一句多余的话，不过他的模样却莫名放/浪勾人。

　　他只松松垮垮搭着一件柔软的浴袍，也并没有正经穿好，一静一动间胸口露出大片雪白色的皮肤，一直到肚脐的位置才勉强束上，丝毫没有衣衫不整的觉悟。灯光温暖地泼下来，给他的侧颜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照耀到的脸颊和身体白得透亮。

　　季非木双眼眯成一线，脑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当日错愕而仓促的吻，和指尖曾触碰到的奶白色皮肤。心中再次涌上那个吻所带来的厌恶、恼怒和放纵感，复杂难耐，心里一股邪火上蹿下跳。

　　他毫不客气地回复一句：“有病就去治。”

　　俞子心几乎是秒回：“看来季总有在乖乖观看哦。”

　　季非木：“……”

　　不愿意再跟他废话，季非木快速吃完餐食，回到休息室准备午睡，却心烦意乱，体内一股燥火乱窜，翻来覆去睡不着。冲了个冷水澡回来后，才终于陷入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