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 L.I.F.E.》拾月初酒

25、25

　　25.

　　离开凤城那天，剧组成员大都搭乘同一班机。排队等托运行李时，洛风回头问裴元要来证件，一起交给柜台换登机牌。
　　裴元拎起行李箱放上传送带，听见洛风在问：“能给一个靠窗的位置吗？”
　　等办理好了，裴元拿到自己那份，看了眼座位编号，果然是靠窗。
　　见他脚步放慢，只顾盯着登机牌看，洛风胳膊碰碰他，笑道：“可惜现在是白天，不能让你看到凤城的夜景了。”
　　裴元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我那晚说的话，你还记得？”
　　“嗯，不过等会儿到了天上，你要是问我哪里是哪里，我还不一定能认得出。”
　　“咱俩坐一块？”
　　“对啊，座位挨着的，你看，”他递出登机牌给裴元瞧，“A和B。”

　　距离登机尚有近一个小时，登机口前的座椅有一半是空的。两人坐下后没过几分钟，洛风看了眼手机忽然站起，说要去打个电话。
　　裴元看着他走到几米开外的空地，站在自动贩售机旁与人通话。约摸打了十来分钟，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专注地听对方讲话，轮到自己说时神情温柔。那样子，像是通话对象和他关系极为亲密。
　　等通话完毕，他走回来，还没坐稳就解释道：“是我学妹，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
　　“怪不得……”裴元慢慢道，“看你那表情，我就猜，是女朋友吧？”
　　“啊？”洛风吃了一惊，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我跟她都是话剧社的，开学要招新，她急着喊我回去考核新人呢。”
　　“你来考？”
　　“我是副社长啊，”洛风揉捏了下肩颈，“等这学期末，还要准备明年春天的大学生话剧节，我们学校也要参赛，定剧目啊排练啊准备道具啊，好多事要做。”
　　“你好忙。”
　　“没你忙——”洛风拖着长音，“备考生，接下来有你辛苦的了。”他转过脸来，看向裴元，眼睛亮亮的，“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裴元瞅着他：“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那当然，你就是那种，有主见有想法，有行动力，什么都能做好的人。”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裴元话语一顿，笑了笑，清了下嗓，“嗯哼，那我考上了，会有奖励吗？”
　　虽是露出了“你是想敲诈我吗”的揶揄表情，洛风到底没想太多，应得爽快：“我给得起的，你尽管提。”
　　这话一出，他眼见那少年神情变得高深莫测，一双眼上上下下扫了他几圈：“这话你说的，说话要算话哦。”
　　是他说的没错……洛风手摸了下被中央空调吹得发凉的后颈，不知怎的，有点毛毛的。

　　等飞机降落在长安国际机场，已是下午三点来钟。在转盘处等行李时，杨导有问过要不要搭顺风车带他们一程。两人头挨头嘀咕几句，都不好意思给导演添麻烦，遂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要去门口坐大巴，回学校大概一个多小时，你要回落星巷，那边应该也有班次，等等，”洛风拉着行李箱走到靠墙处，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打开来，取出个点心盒子朝旁一递，“裴元，这个给你。”
　　那盒子裴元一眼便认得出，是他们离开凤城前一天，他陪洛风去那家名叫自来红的果子店，洛风选了几盒当地名产，说要带给家人和朋友。
　　“还有我的份？”
　　“放心，知道你不吃甜的，这点心不甜，”洛风扣好行李箱，“茶子酥拿来配茶不错，带回去和你师父一起吃。”

　　长安电影学院和落星巷不在一个方向，要搭不同线路的巴士。洛风坚持要先送他上车，裴元拗不过，只得让他跟来站台。
　　从有冷气的机场走到室外，空气中的燥热一扑，呼吸时嗓子都觉发干。
　　洛风本来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不想裴元眼一转，看见他白皙的面颊和颈子，被气温催生出淡淡的粉，忽而有一句话，伴着冲动说出口：“洛风，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没预兆地被夸好人，洛风扑哧笑了：“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要给我发卡？”
　　裴元抿了抿唇，看上去似在犹豫，正要说话，远远瞥见他等的巴士往这边开来了。
　　他眼中一急，继而一凛，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直视着洛风道：“你说的对，我是有很多想法，我对未来也有很多计划，可是人有时候，会遇见计划之外的意外。我需要先考虑清楚，我要不要做这个决定，一旦确定了，我就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了。”
　　他话说得好快，也好认真，奈何洛风没听明白，巴士已停靠进站。
　　喷气似的一声响动，大巴车门向乘客一侧开启。
　　裴元望着他，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倒出：“再过几个月，等我考完试，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接。”
　　这句话洛风听懂了，他应了声好啊。他立于站台上，隔着车窗朝那少年挥了挥手，目送那辆巴士远去。

　　***

　　暌违三月之久的宿舍，床铺和桌柜都落了层薄薄的灰。擦洗整理一番，等收拾完毕已到了晚上。
　　看了下表，离和学妹约的时间相差不远，洛风抓过钥匙手机下了楼，往综合楼的方向走。
　　长安电影学院的学生宿舍和主教学楼群之间，隔了一条长达七百米的种满银杏树的坡道。一到秋天，满树满地的金黄叶，时常有情侣过来喁喁私语，学生们都管它叫情人坡。
　　刚出宿舍楼，还没走到银杏坡入口，便瞧见比他低一年级的学妹萧孟，正抱着个文件夹站在路灯下等他。
　　一对上视线，那姑娘便连蹦带跳地朝他冲来：“师兄！”
　　洛风脸上不由扬起笑：“你慢点，别摔了。”
　　萧孟在离他一米远处刹住脚，立正站直，开始汇报：“来入社的新生资料都在这，考核过一轮了，终选在下周六晚上七点半，综合教学楼第三大教室。”
　　“好，我知道了，还有么？”
　　萧孟边走边道：“社长这学期末就隐退准备考研了，他说跟你提过，下届社长百分百是你，所以呢，明年话剧节的担子也全都是你挑了。具体排什么剧，我们跟老师商量过，目前有两个选项，《人民公园上午九点十分》和《江北之春》。”
　　“各有利弊啊……”洛风沉吟着，“一个是参演人数太多，场景转换也多，台上的调度配合难度很高，另一个，人少但戏难演，台词大段大段，感情要求细腻，要演得精准到位，效果才会好。”
　　“唉……想想就头疼，幸好最后拍板的不是我，啊！”萧孟手肘夹住文件夹，噼里啪啦鼓起掌，“还没说呢，恭喜师兄杀青啦！拍处女作感想如何？”

　　他去参演《王六郎》的事，有告诉过话剧社的朋友，学弟学妹们都晓得他这三个月是去拍电影了。
　　“感想嘛……”银杏坡走过一半路，洛风停下脚步，想了想，“我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
　　“哇，”萧孟眨巴下眼，“真好哎，是跟你搭对手戏的那个人吗？”
　　“对啊，说出来可能你都不信，”洛风压低了嗓，“他啊，现在要去准备高考了。”
　　“什么！”萧孟瞪大眼睛，“他才多大啊？”
　　“十七岁，”不知想到了什么，洛风神色一柔，微微笑起来，“是最美好的年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