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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在乎是第二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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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入冬,温度在一天夜里,断崖式下降,第二天教室里一片吭吭哧哧的干咳声,和吸鼻子的鼻音重的感冒前期的声音。
闵飏依旧锲而不舍地刷题冲业绩,一手呵着气取暖,一手在草稿纸上行云流水。正写着,闵飏妹妹闵飔的班主任抱着闵飔找到了闵飏。
闵飔发烧,她班主任打家长电话打不通,就抱着小闵飔,从莲城中学的小学部过来中学部找闵飏。看着被高烧烧得小脸通红的妹妹,闵飏当下心疼到不行,紧张害怕,给爸妈打电话的手都是抖的,无奈还是打不通。
前边的闻岳默默看着这一切,凭借着一米八五的身高优势,从容地把小闵飔从班主任怀里稳稳地抱过来,说:“老师,闵飔交给我吧。我爸是医生,闵飏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然后闻岳一手抱着闵飔,一手拉着闵飏,在校门口叫了一辆车,就往莲城医院赶。
路上,闻岳给他爸打电话,问清到医院后要走哪些流程和现在要给闵飔做哪些应急处理一些基本情况。挂了电话,闻岳帮小闵飔解开了扣子散热,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方巾,交给闵飏,跟司机借了一瓶矿泉水,浸湿了,给闵飔敷在额头上。一旁的司机啧啧称赞,小伙子,挺疼你妹妹啊。
闻岳应了一声,“恩,妹妹发烧了,麻烦开快些。”
到了医院,一切顺风顺水,闻岳爸及时处理,由于医治及时,闵飔很快脱离了危险,安静地吊着点滴。闵飏爹妈随后赶到,握着闻岳爸的手,谢了又谢,说市政府开大会,手机交了用不了,夫妻俩会议一结束就立刻赶了过来。
闵飔从小身子弱,不像姐姐闵飏阳气十足。同为风字旁的女子,一个风风火火,一个风风寒寒,也都算人如其名了。
闻爸爸医术精湛,不到中午,闵飔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两家人中午一起吃了顿饭,以感谢闻岳父子俩的及时出手,还互相留了电话和地址,说着以后两家要常来往。
这件事情过后,一切照旧。除了偶尔小闵飔会问什么时候那个高个子哥哥来家里玩,除了闵飏不再看着前座恶狠狠地敲打写着闻岳的葡萄干便签纸,闵飏依旧为考第一如痴如狂,依旧兢兢业业地熬夜,依旧每天面对着喜马拉雅山和亚马逊河,祈求第一快快到来。
这说来也是魔性,初中三年,联考,终考,模拟考,大大小小也有几十次考试,可次次闵飏都是考第二,第一永远属于闻氏家族。
大家都是门字框的姓氏,为啥偏偏你这么凸出呢。
一开始,闵飏爹妈还好奇地问两句,“咋样咋样,闺女这次考试考咋样?”后来听多了考第二名,已然习惯,就直接疑问句变成设问句,“又是第二名?就知道!哈哈哈”。闵飏就这样背负着“万年老二”的阴影,在亲生爹妈的嘲笑声中,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初三下半学期,中考前的最后半年。
这一天晚上,闵飏订正完数学老师讲解的试卷,已经是放学铃敲完一个小时了。闵飏和往常一样,一边在脑子里各种估算哪一条是回家的最优路线,一边把手放书包上压着,防止它上下乱窜,饿死鬼一样往家里狂奔。
不经意,撇到闻岳的爸爸带着闻岳开车往火车站的方向去。回到家,把这事跟爹妈说了,闵飏才知道,原来闻岳的爸爸想让儿子去省城读高中,那里教学资源好,对以后的高考更有利。
闻岳的爸爸今天还打电话问闵飏爸妈,要不要让闵飏一起去省城读高中,当时闵飏爹妈一方面觉得省城太远舍不得女儿,而且他们觉得市里的高中花城一中也不差,另一方面这高中说到底是女儿去上,得跟女儿商量,就没有当下做出决定。
闵飏听到了,连称父母大人英明,当下表态,我才不要去省城读高中,我就去市里的花城一中读,还能经常回家看你们,多好。
倒是旁边一直闷声吃饭的闵飔道破天机,“姐姐就是想考第一,怕跟闻岳哥哥同校考不过他。”说完就在那自顾自地捂嘴笑。闵飏爹妈相顾一眼,也心领神会看着他们执着于第一的傻女儿,闻爸打趣一句,“劣币驱逐良币啊。”然后哈哈大笑。
那天以后,闵飏的心情就总是晴朗,一想到被闻岳支配的阴影般的日子马上要过去,闵飏就觉得好像马上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敞亮。舒坦得很。熬夜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因为闵飏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闵飏觉得现在她是在创造历史,反正闻岳以后要考走的,莲城中学的名誉就只有闵飏来守护了,舍我其谁。闵飏想为母校争光,立口碑,好像泰山登顶我为峰,她的努力,就是想让莲城中学这个泰山的顶,高点,再高点。闵飏希望在中考结束的时候,她闵飏的分数就是全县第一名的分数,她有多优秀,莲城中学在县里就有多厉害。
中考是统一在市里考,莲城中学斥巨资,提前半年就在考场附近定好了酒店,考试中考期间,由学校统一安排食宿。
闵飏拖着两个大箱子,一个里面装满了政治历史开卷考试的参考书和她胼手胝足写的各种笔记,一个箱子里面装了床上用品和她妈硬塞的小零食。
闵飏认床,认枕头,认被单,认味道,只能“自认自带”。幸亏提前知道了跟袁囡囡一个房间,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洗漱用品,袁囡囡跟闵飏分着带,你带这种,我带那种,减轻了不少行李负担。
行李收拾完毕,大家集体去大厅吃自助餐,吃完之后,闵飏跟袁囡囡回宿舍,意外发现闻岳跟寇囝囝住在对面。
好事,有熟人住在对面,也能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闵飏把自己平时用的枕头,床单和被罩,依次拿出来,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床边摆上她最爱的之前在海洋馆她爸妈送她的雪窝企鹅,摸摸企鹅的头,又看了看平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袁囡囡,心,安了。
收拾完,突然空调没风了,老师赶紧过来帮忙联系酒店人员,一检查,空调坏了,更换的话,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来修。由于附近的酒店早都被要中考的学生订满,没有空房间,而且夜里十点,也没法去买电风扇之类。
闵飏那一层住的都是同班级的学生,来人解决的时候,班里其他同学也都出来了。
看着闵飏跟袁囡囡热得满头的汗水,大家也跟着一起担心着急,大家七嘴八舌,一起想办法。有说让她俩跟其他女生挤一挤或者跟老师换房间的,闵飏跟袁囡囡都觉得会影响到第二天的考试和工作,觉得不合适;也有人说,看酒店有没有备用的风扇,问了半天也没有要到;最后闻岳提议,这样好了,班里同学把房间门都打开,这样就可以把冷气匀过来给她俩,反正就一晚,将就一下,不影响明天考试最重要。这提议他们班老师和同学都觉得行,班老师也住在这一层,她们也不放心自己带的学生,如果再有突发情况,也能随时照应,方便照看班级的考生。
于是那天晚上,大家洗漱完毕后,自觉地房门大开,像武侠小说里给受伤的人输真气一样,给闵飏那屋源源不断地输送凉气,空气中弥漫着众志成城的壮烈和同呼吸共命运的侠气之感。大家安安静静地睡觉,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的蝉声。
第一天考试,有点小意外。闵飏填数学答题卡的时间有点紧,用2B铅笔涂完答题卡的客观题后,主观题忘了换笔,直接用铅笔写完了一整张答题卡。写的时候没察觉,交卷子的时候,无意间撇到其他人的试卷,才想起这茬。
出考场后,闵飏有点慌,正好碰到在隔壁考试的闻岳,闻岳分析了下,主观题用2B铅笔,可大可小,最好还是找权威来判断,于是果断决定带闵飏到数学老师那里问情况。老师看着急得泪眼汪汪的闵飏,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说,放心放心,没有问题,只要字迹清楚,答案正确,一样给分。
闵飏这才放心了,跟闻岳一起往住的地方走。
闵飏擦了擦急出的满头大汗,长舒一口气,打开包里她最爱的青葡萄味汽水,狠狠地喝了小半瓶,压压惊。闻岳也一边慢悠悠地擦汗,一边顺势把汽水拿过来,还没等闵飏反应过来,就把剩下半瓶喝了。
闻岳喝完,任凭闵飏气急败坏,不做任何争辩,就一脸得逞地,露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对着闵飏笑。
闻岳逗她,“你就那么在乎分数?”
“那可不,我还指望靠数学拉分考第一呢。考第一,是我的梦。”闵飏想也没想,直抒胸臆。
后面一天的考试整体比较顺利,考试第二天,闵飏的妈妈还带着闵飔一起开车过来看望,感动于大家空调坏的那晚,同学对闵飏的照顾,她妈妈买了一大包巧克力,挨个房间发。分到闻岳那屋的时候,小闵飔大方地掐了满满一大把送过去,闻岳把闵飔抱起来,摸摸头,说,“我妹真乖。”闵飏把闵飔接过来,白他一眼,“可别乱喊,妹妹,我的。”
抢我第一,怎样,还想白捡一妹妹,妄想。
考完半个月出分,出排名。
闵飏全校第一且全县第一;闻岳全校第二,全县第三。
第一名进校,第一名毕业。有始有终,人生圆满。
世界一片和平。
一切恢复秩序。
闵飏在学校查到排名,疯狂往家里奔传喜报,校门口撞到了闻岳。
闻岳一脸欣慰,“你可终于考到第一了。”
闵飏也假装拿出了第一名的风度,“也恭喜你啊,要去省城接受名校高中的精英教育了。”
闻岳不疾不徐,“没啊,志愿我只填了市里花城一中。”
啥?!
没等闵飏消化完这一切,闻岳突然很真诚地说,“我不在乎是第二名,只想把第一名留给你。”
回家的路上,闵飏略蒙。这,又是啥情况,什么叫留,留给我。他这是在干嘛,谦让?示弱?讨好?投降?不可能。闻岳啊,他可是闻岳啊。
想想闻岳以往的做派,想想她闵飏这三年初中被压制的生活,叮,闵飏顿悟。闻岳这是在使无中生有的小伎俩,明明没考过,于是就坡下驴,说成是在让闵飏,好让闵飏承她的情。
这男生,有毒。
回到家,闵飏一开门就看到,印着自己学号的书桌已经被拉回来了,闵飏爸说,老师已经给家里打电话了。他爸觉得闵飏的成绩离不开老师的培养,就专程去了趟学校,带着礼物去看了他们班主任,然后顺便把闵飏课桌放在汽车后备箱里,拉回来,省了闵飏自己去搬了。
好的吧,还想让爹妈听到我亲口报喜讯,好一雪前耻,摘掉“万年老二”的帽子,没想着被班主任截胡了。
闵飏把桌子往屋里搬,突然发现桌子上的葡萄干便签纸没了,课程表也没了。问他爸,他爸说,可能是因为他们班被征用为初二的期末考试考场,为防止作弊,清场的时候,被监考老师撕掉了吧。
行吧,反正我考了第一,这等小事就不计较了。闵飏回想了一下她为了考第一的荣耀之路,再次看了下屋里张贴的喜马拉雅山和亚马逊河,庄重地对着他们拜了几下,抚摸了下贝多芬全集的磁带,以感谢他们显灵,庇佑了她终于把第一考回来了。
爽,考第一,这熟悉的感觉,阔别三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