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染月

14、第 14 章

　　杜欣只觉得做好做歹，总算看到严小三背着行囊于清晨坐上了那辆货车驾驶座。安森礼贤下士，亲手接过他的背囊随手丢到货厢，五个人，两辆货车，继续风餐露宿，行走江湖。
　　杜欣只但愿这样好的开始，能帮助小三能打开心结。
　　看着货车远去，杜欣才想起自己也是心事重重，但是不及多想，她也只管把新鲜可口的面包牛奶努力喝下，再请司机将她送到了十公里外的乡村长途汽车站。
　　乡村汽车永远不会有空调，杜欣左边坐着去赶集的大婶，右边还有一蛤不知为何物的大白袋。但是她好像无暇为这小事担心，她在害怕，她的月事没来。
　　她当然不再是年幼无知之人，对避孕一事当然也知道有种种办法。可是事到临头，意乱情迷，她才想起她根本没做任何预防措施。真到严太太说起三个月孕事，她才慌乱想起而此月并未有常有那件事发生，虽然也曾偶有这种情况出现，但是这种情形下份外令人心惊。
　　她努力解决掉小三的事，在这乡村客车上却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可能马上解决问题，既然如此，索性不想，她闭目养神，直达终点。
　　终点站也只是意大利南部一个小城，所幸已有火车经过，杜欣的比手划脚勉强能够应付买票吃饭，那种小城风景反而令她心情安静下来。她终于打电话，向在国内的同窗莉莉述苦，所有事情简单叙述，已让莉莉大叫，最后的结论是，不妨静观其变，十天后买验孕纸查看。杜欣对这种不能光明正大处理问题的情形十分羞愧，代价太大，恐惧太多，通通叫她吃不消。她不能想像自己如莉莉那样每个月换一次男友时的需日日进行分手、相遇、暖味、————等等耗费大量思维感情的工作交她处理时的情形，可见人各有别，各有所长。
　　转完火车，再转机场，待杜欣回到纽伦堡时，已是离开第五天的时候。
　　杜梓河脸色铁青，只说了半句：枉我把你当成自己女儿一般——，杜老大已接口道：自己儿女更加麻烦，一有不满，立即脸色伺候，气到极处，却无法将其扫地出门，只能责怪自己为什么生子不肖，那种悔意，才叫钻心。
　　杜欣赔笑道：我看爹你胸宽气广——
　　杜老大正色道：给别人气当然不伤身，给你气一定伤身，你信是不信？
　　两父女半真半假，结伴离开，留下杜梓河一人，独自苦恼。
　　不到十月，纽伦堡已全员清空，准备顺利营业，可是这一个月里发生在这里的传奇却会越传越久，直到某天。
　　分家的事真正结束相远甚远，定邦定恒几人仿如陀螺四转，小三不在更是雪上加霜，无奈只得把杜欣扣住，让她专责照顾韵婷及管定小三未尽之责。
　　杜欣只能义不容辞，每天当老妈子管帐婆之余还要向母亲述苦。
　　那令她担心不已的事居然在六天后来到，杜欣从未这般感谢那血色的出现。偶然想起这短短时日出发生的种种事端，杜欣越来越相信中国人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古语。
　　小三偶有电邮一封，不谈公事，常常只有一句：今天第一次试做巧克力，路边歌手歌声优美。
　　居然一直这样报平安，杜欣觉得小三其实还是一个好孩子。
　　杜梓河恢复工作状态，天天做自己的工作室，多日不曾回来，杜老大却跑去了摩洛哥与妻子会合开始实行第一个十年计划，杜老爷子与九弟干脆去了法国的庄园继续种玫瑰花。
　　赵韵婷十一月时生下一个男婴，杜老爷子只说过新年时再聚，于是一干人马继续战斗，可是杜欣知道，定邦笑得合不拢嘴，定恒定普已经被养父三天一通电话进行责任教育。
　　杜欣曲指而算，严太太想来已经有六个月左右的身孕了，可是她与杜家龙堂都没有联系的打算，仿佛这一门亲戚已经断绝。杜欣知道，很多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也是这样没了音信的。
　　十二月时，普天同庆，可是三个男人都在外难归，杜欣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在龙堂主持大局，她觉得这半年时间，她总算了了父亲多年来没有把她养在龙堂里的心愿，可惜的是，父母此时都不在身旁，倍加寂寞。
　　杜家的新年必是农历，所谓元旦可有可无，因此杜欣还是缓缓抽出了一点时间，打算自食其力。而小三离开超过三个月，但仍未有任何回家的提议。万幸几手下还算能办事，而赵韵婷也开始可以做些跟进。
　　时间流逝，万物更新，直到新年过后四月的时候，定邦等人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杜欣一说要走，定邦已经已经皱眉，反问道：此地也是你的家，大家同心合力，有何不好？
　　杜欣只能陪笑，定邦一看已知不能勉强，小山河已与姑姑沟通顺畅，以自己的语言向杜欣表达挽留。可是杜欣知道，她其实心中有事，只想找到母亲，大声哭述，但是始终是成年了，明白这种行为无济于事，因此反而想先去见外祖父母，养养精神。
　　众人将手提电话与信箱地址全部交待清楚，要求大小姐一定要汇报平安，杜欣只觉得无端多出了好多父母，可是她又觉得十分幸福。只有定恒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点点东西，杜欣觉得身心零乱，无力回应，只能扮做年幼无知，逃开走远。
　　杜欣外祖父母正在夏威夷过夏天，外孙女儿的来到叫他们十二万分的欢喜。那是一个小小岛屿，岛上只有二十几套房屋组成的建筑供外租，一公里的海外有一个大岛，上面的土著人居住，两岛相连的海域有一米到二米深不等的珊瑚礁连接，可在岸边看到珊瑚的美丽色泽及海面不同区域明显不同的蓝色。杜欣轻轻说道：听说它们已经每年在渐渐减少。
　　外祖母听了笑道：不怕，不怕，每年已有不同数量的沉船在变成它们的新家。
　　整个小岛人员稀少，杜欣有时会到大岛上去听土著人歌唱，穿起她们的衣物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胖了十磅，可见心情还是轻松的。
　　大岛上也有个小小酒店，但杜欣从不接近那里，她像个当地少女，戴着花环，吃着水果，在离人群不太远的地方静静看书。外祖父怕她寂寞，叫了几个少年男女与她作陪，都被她一一推辞。只有一个叫阿达的十四岁少年，用小船送她回岛以赚取学费。
　　杜欣知道自己还是闷闷不乐，只怕自己会让外祖父母难过，提出要独自走走。老夫妇于是推荐安妮号游轮，经过巴拿马运河，可去迈阿密见父母大人。
　　杜欣觉得自己其实与十几岁时没有两样，但还是乖乖收拾东西上船。
　　母亲在电话里嗔怪，家里飞机为何不坐，偏要坐船耗日子。若想游学，有哪所学校想上，要不赶紧到苏黎世打理家中生意也好。杜欣坐在电话机前连连答应，一到即陪母亲前往中央公园看时尚周表演，可是却听着母亲的声音领悟，到这样自困围城，毫无意义。
　　她向外祖父取得同意，联系上了一位不知名的中间人，在本该上船的当天，却坐上了飞机飞往西雅图港。
　　她一口气登上了那条名叫霍克号的海轮，在上船前的的士车上她对自己说，不怕不怕，你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