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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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船舷边，发现人群稀少，杜欣这才明白自己是早到了。
可是，外婆身边呆了三十年的李嫂子已经笑眯眯的等在岸边，后无退路，杜欣只得继续向前走。
李嫂子轻抚杜欣的脸，叹息着道：欣欣瘦了。
杜欣一向把李嫂子当成长辈，倒也不生气。
李嫂子伸手接了她的背包，陪着杜欣缓缓向船弦上走。
咦？杜欣惊奇，李嫂子退体已有五年，这是怎么了。
可是不需问，李嫂已经轻声继续：今年可是二十二了，你外公那边要你管管事，专替你预约了何氏律师行，他们夫妇两个做了这些年，只当是请他们渡个假也是应该的。你在船上只管把那些手续办了就是了，手续杂事多，反正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弄不完，你外公说，反正在船上时候多，叫那边来几个人把事办办，也方便。
杜欣这才想起来，白家的财产从来就分三部份分给每个人，七岁开始自己管理自己的零花钱，二十二岁起拿到一大笔债务和一部份赚钱的产业，如果撑得住，家长会把另一部份赚钱的东西给你，管不好，你就自己自生自灭吧。
曾有一段日间，据说出了家门的孩子根本不必回家，到了父亲死后，自会有律师通知你回去，没有继承权的连葬礼也可自行决定是否出席。
白家其实不是没有人，只是稍微差一点的人，通通都被踢出了家门，很残忍不是？
当然不，不知有多少孩子欢天喜地的二十二岁就拿钱出家过日子去了，一辈子如果愿意，还可以不用再姓白。
只可惜到了杜欣她妈和她这一代，竟然都是独生女，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李嫂看见杜欣发呆，已低声笑道：你可想好了，从今以后，连你外公置的鞋袜，你李嫂的薪水，通通都得你给了。
杜欣几乎苦笑起来，可不是，外公有数个雪茄室，他自己从来不抽，可是每个雪茄室所藏着的都是绝世珍品，每个进了雪茄室的雪茄客通通声称那里是美丽的梦想王国。
小时候外公和杜老大斗气，会叫人另从某处拿出四五十年陈的蒲尔茶来请客喝茶，这些也是定时购进并自行在恒温里存足年份。
更别提外婆常用的那个首饰箱，年年定时叫人送到作坊里清洗一次，清洗费用几乎可以抵上中等人家的一年收入。
不是常年看惯这些费用的人，看看帐单只怕都要吓死了。
现在要她赚足钱给这些费，只怕是想逼她以工作为乐也不一定。
可是，又有什么不行呢？
谁规定了现在的杜欣，就一定只能伤春悲秋吃喝玩乐，不不不，杜欣宁愿这样，被负责和压力环绕一下，也不一定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玛丽号到底还是要号称豪华，所以设的头等舱倒足有五百个平方开外，其中主人套房自成一国连起坐带厨房及运动室佣人房自成一国，另配的小房也比一般舱房大上十余平方。李嫂帮她把背包里的几件衣服挂上了衣橱，才带她走出了主房。主房自配有起坐间与卧室兼有自己的舱门可以自由出入，以便那些带着儿孙上船的主人家可以拥有自己的完整完间。
主人套房外一个餐间与大厅，一片打通了看着倒是分外通爽。李嫂告诉杜欣，除了何律师夫妇与及长子何雅风长子媳王丽真各有套房一间外，另有何二公子何雅颂与一位贺律师，还有何三小姐何雅思与何二公子的女友琳达小姐也各占一间。余下还有一个书房已改成了工作室，李嫂一人倒住进了为准备佣人的预留房。
杜欣站在小阳台看着船下渐渐上来的人流，李嫂便将正在搬运东西上船的何氏一家指给她看。何氏夫妇一如城中有年份的精英，风度十足。若不是身后跟着的一色的精干打扮并有数人将十余只纸箱艰苦的向上抬，只怕更像是出海旅行的渡假客。六个律师中只有其中的琳达原来是位金发美女，一头大波卷发在这种仿如制服中的人群中耀眼夺目。何家儿女全是俊男美女，远远让人看着已经十分舒服，可是那种身份上的自觉骄傲也毫不保留的让众人充分感受，船长大人都委尊迎接。
李嫂指着最后面的短发少女说道：那是何雅思，听说刚被何先生从西非带回来，她是那里的出色义工，专为当地少女争取受教育以及婚姻自主的权力。何家在海外多年了，可几个孩子还是在家里都叫中国名字，据说都是何家老太爷起的，不许变更，不许不用。
杜欣不由多看了两眼那个肯当义工的小女儿，可不是，皮肤明显会黑一些，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的。
像何家这样一连三代都是当律师的，也算得上是精英之家了吧，可这样的家庭，往往还是会出一两只黑羊。
自己呢？
自己会不会也算是家里的黑羊？
杜欣一目十行看了看委托内容与费用，随即将两份委托合同一挥而就，交给了何律师与太太，夫妇两人都是满面笑容，何先生甚至有些紧张的说道：本律师行四十五名工作人员，将会在未来继续全力为您服务。
何太太娘家姓吕，一直以吕律师的名字纵横法学界，这时却也不由小心冀冀的问道：今天开始在船上主理初期工作的还有六位律师代表，杜小姐可愿意一见？
杜欣立刻摇头，李嫂当即示意两位可以离去。
待两人出了门去李嫂才转头向杜欣轻轻一笑道：何家的两位公子与一位小姐都在外头等着，一会儿怕是要出去船上到处看看。他家大媳妇也算是干将，可二公子的琳达却不太像样子，这里外人多，倒不知他们两口子怎么放心也带上来了。
杜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呀，真简单，签一个字就让两位大律师笑脸相迎，别人上法学院六年力战沙场数十载，手下还有几十位社会英才。
自己呢，如果是在学校里不过是只能为几位大人物倒倒咖啡的小妹。可是因为自己能签这个字，所以倒成了他们对她拿笑脸。难怪有那么多年青人，愿意削尖了脑袋向上爬，就算杜欣从小见多了这样的事，还是会为这种被伺候的感觉弄得十分得意。
那些常说的小人得志嘴脸就是这样戴在脸上的吧，难怪有人不想摘下来，确实舒服。
李嫂微笑着说道：你妈妈当年签了这个字，也是像你这么闷闷不乐，倒真是两母女。
杜欣一愣，咦，我的表情是这样的吗？难道不是得意万分？
可是抬头看了看镜子，眼睛果然郁郁的，她不由摸了摸脸，是是是，她还没有变成太笨，她总算还知道签字也就意味着责任。
才说责任，立刻就有一叠的单子送到，又轻又薄，可是通通都印着大公司的印花与价钱。杜欣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与签名，只得一张一张的往下签，可签到其中一张时左看右看都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这么一个亲友会买这种全球大约一百个国家都买得到的跑车，只得虚心请教。
李嫂似笑非笑，淡淡的说道：那是住在英格兰郊外红墙别墅的英格太太的儿子买的，英格太太三十年前，是你外公的好朋友。
杜欣惊问：那个人是外公的儿子？
她母亲是独生女，可是如果有私生子又另当别论。可是李嫂却微笑而坚定的说道：不是，她只是一直住在那里的一位客人。看杜欣疑惑不解的表情，只得继续解释：可能是因为住的时间长了，她的孩子们一直觉得她是那里的主人。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可是人不可貌相，杜欣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那她的生活费一直由我们支付？
李嫂回道：总不能叫朋友借住，还得一直要求她交房租吧。何况你外公说了，现在这些都归你管，你可以做任何决定。
杜欣只觉得头大如斗，可见这种错误决对不仅仅是本人的问题，一如千万别说儿女娇纵，绝多大数是你给了机会她娇纵。
她挑出了几张后面的生活、房屋、维修、人工费的帐单通通签好，只把那张跑车退了回去，管理房子当然没问题，多一个人吃饭也没有关系，可是她不认为她有义务去为外祖父三十年前的情人的儿子的跑车买单。
李嫂看着眼里，放心的走掉，任她自己继续努力。
杜欣一口气签了二百多个名字，伸个懒腰起来才发现日近中天。
杜欣终于明白母亲在电话里为什么这么亲切怡人，而且请她到时装周去走走，这种苦楚想来她当年一样是感同身受，可惜杜欣并不像白女士那样道行已渐深厚。
李嫂放下的肉桂茶略甜，她索性起身跑去餐间为自己找点水喝。
大小厨间有小门相接且隔音不好，通过那边的大厨房耳边可以清楚听到三个不同风格的美女的正茶点桌上闲话家常。
一力要求慈善事业的当然是何二小姐何雅思，她正在直接质问大嫂为什么有人只会为大笔的遗产税而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却不肯为非洲儿童多尽一点力。
而娇媚的琳达却在抱怨船上的内衣店款式不够新颖，名牌店包包相似太多，加班三天让她没有准备足够的行装，何王丽真女士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一径唯唯诺诺，大约是心神不在。
就这样完全不同的话题，可是竟然还是能够继续维持谈话，杜欣好奇，不由多向那边走了几上学，待听清楚了，又只能叹为观止。何雅思怕是终于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起身到厨房时看到杜欣，不由先住了嘴。
琳达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直接指示道：快，把那边的苏打水再给我倒半杯来，还有房间里的衣物去拿了到洗衣房干洗，记得提醒一声，那可是夏季新款，不能拿机洗的，定要手洗才好。我赶着后天穿的。
杜欣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松松的白衬衣与平底鞋，然后才把冰箱的苏打水倒了半杯送过去，一低头看见琳达脚下那双四寸细跟鞋正踢在一旁，忽然敬佩起她竟然能天天穿着这样的一双鞋子除去从船岸走到船舷上来并走进船舱逛完街最后估计连甲板散步也能坚持住，一时倒把自己的不快放到了一旁。
这样的大刑受下来的摩登美丽女，能让她坐下放松时，杜欣愿意体谅一下。
桌上还有一堆一次性的杯碟碗叉餐具以及剩下的沙律，杜欣索性从橱柜里找出了一只垃圾袋，将所有东西全部丢进袋中，三下五除二就将桌面清理干净，又为找出细瓷红茶壶另为两位女士各倒了一杯红茶。
王丽真喝了一口红茶，嗯了一声以示表扬，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门，杜欣会意，径自开门，只见一套西装几件丝衣都在小角落里已用清洗袋装好，当即把袋子提起西装搭在手臂上，不敢多看房间内部，低头出来。
再急急进了另一间两位小姐的房间，何雅思此时已反应过来，也走进了房里帮忙将房里的各色杂物放进清洗袋内。
琳达尤自在继续和王丽真讨论着两上牌子的眼影色系，而王丽真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杜欣。
杜欣终于在琳达各色衣物下看到最后一套仿如刑具一样的鲜红内衣，她深吸一口气索性一起丢进了清洗袋。
才要进另一间二公子房的时候，何雅颂轻轻从房内出来，对杜欣一笑，摇头示意不用。杜欣这才知道刚才听着三个女人说话却没有出声的人决不止自己一个。
何雅思帮忙给袋子打好结，两人需一起合力才把两包衣物抬到了舱外，正好看到何雅颂将一台布袋车推到舱门口，杜欣舒了口气，把东西通通丢进了车里向两位帮忙的道了谢，听着琳达娇媚向何雅颂抱怨泳池人多，实在太挤，索性直接将衣服推到了洗衣房交付清楚。
洗衣房清点时，小伙子连吹口哨，一径问杜欣可是在特等舱，怎么以前没见过等问题。杜欣只是笑而不答。可算有人大约也是受不了那小伙子的问题，轻轻呵道：汤姆，不可打扰别人工作。
杜欣这才算是耳要清静，专心清点衣服单子，但衣服清单也足足写满了三大张才算写完。
杜欣索性走上甲板，找到一个位置坐下，观赏半明半暗的夕阳，直到天色全黑，只余星星点点的几闪亮光。
只听身侧有一个浓浓的口音问道：还不去吃饭？
杜欣要愣一愣才想起这就是刚才在洗衣房那里的呵人那个声音，抬头细看，原来却是一个大胡子的黄种人。
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放低了声音轻轻说道；可是刚刚上船受了委屈？做船舱服务就是这样，有些客人会有些不尊重。不要超出你的职责范围，若有过份之处可向老詹妮投诉。
杜欣终于忍不住轻声反问道：我有说过我是船舱服务生？
大胡子一愣，接着一笑说道：船上时有招收暑期工，我不过是见你不快乐，怕你是受了委屈。
他说得坦荡，那笑容也十分的愉快，杜欣倒有点不好意思。
只听那大胡子继续说道：我叫东尼，现在也在实习期。你也是唐人？
杜欣偏了偏头，不不，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哪里人，她的家庭成员血统太复杂，所以母亲是典型的混血儿面孔，但是杜欣的脸一直十分偏像父亲那一系，爷爷曾说和祖母十分相似。但是她是哪里人？在外面长大的时间久了，她其实十分疑惑。
东尼见她竟然为此而发愣，又是一笑，也就不再追问。
他其实不过是偶然上来甲板，却见到一张美丽的面孔沉浸在无名的悲欢中，那种复杂的混合叫他一动，可是这张面孔的主人却似有更有的哀愁，她甚至并没有告诉他名字，说没有一点点淡淡的失望，当然是假话。
过了一会儿，听见耳边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你好，我叫杜欣。
一时心口不禁又是一跳，连忙接口道：现在船长正在举行出发晚宴，全船人员都去参加了，愿意一起下去跳舞吗？
杜欣微笑，轻轻说道：不，我想回去吃饭了。谢谢你。
伊人远去，可是这个船能有多大，总能碰得上的不是？
杜欣慢慢找着回去的楼梯，才上船，总有些转角会让你觉得陌生。
总算上到了一等舱那一层，几乎可以听到豪华大厅那里传来的歌舞声，影影约约，似远还近。
然后，在左舷通道上，她看见了他，依旧习惯性的拧着眉，对着海，静静的抽烟。
杜欣轻轻问自己，激动吗？雀跃吗？
来这里，值得吗？
可是他已眼光一转，看见了她。
呵，这个小人儿，像精灵一样，又这样，忽然出现了吗？
杜欣不再停留，穿过他所在的那格船弦，匆匆而去。
回到房间，已闻到满室的人间烟火，李嫂正在小灶边上轻轻看着砂锅下的火苗，杜欣见了不禁立刻感到食欲倍，一如儿时一般，大声叫饿。
不一会儿李嫂端上了厚瓷盅的鸡丝粥，杜欣吃得满口生香，只能嗯嗯表示赞叹。
连加了三碗才算停了下来，如此捧场，让李嫂眉花眼笑。
李嫂等这位大小姐吃饱喝好如儿时一般在沙发上耍赖大睡够了，才轻轻说道“刚才那边向我申请说，八个人一间大舱，只有船上配的一个服务员怕是不够呢，想多请一个。”
杜欣懒懒的躲在沙发上歪头想了一想，干脆的说道：不用请了，明天顺便把洗衣房的单子送去，请何先生太太签收。
她只是请几个律师先生小姐来帮她办理法律手续，一切费用都已在合同内写明，这笔享受型的人工开支与船票里并不包含的洗衣费，恕不另加赠送。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