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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随着门被缓慢旋开,淡淡的酒气和烟味钻进鼻腔,莉莉·波特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像被施了魔咒,定在原地失去思考能力。对方也是。
“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生生在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刮出血珠。可她没有说一句话。他话音未落,她便板着脸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大步地走进去,鞋子落地发出的笃响在拥挤的空间内显得刺耳,与这间公寓里几天来仅有的无精打采的脚步声截然不同。室内光线昏暗,入眼便是茶几上摊开的一本本卷宗,钢笔被随意扔在上面,晕开一片墨渍;烟灰缸吐着缕缕细烟,有个空酒瓶倒在桌角,公寓晦暗的角落还堆落着三四个同样的。她点亮魔杖打开储食柜,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盒麦片、一条法式面包棍。
莉莉的鼻子直发酸,脑子里翻江倒海,她曾无数次想象着他的生活,等这般潦倒真正映入眼帘,她突然痛苦得哑然失声。她倔强地抱起双臂,重新回到门廊,用严肃且责备的目光瞪着仍站在门口未曾移动过的安西尔,她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像忘了语言系统如何运作。
他们对视着,两个人都没有动。他似乎想就这样让时间凝固在这里,将他们闷在里面,僵硬前移。他的头发有些过长,耷拉在脑袋上没有打理,脸上留着昨夜未刮去的胡茬,墨色双眸似死湖般失神,眼下一片乌青,脸色难看而僵硬。他用那样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她,她心如刀绞,视线渐渐模糊,他何曾有过这般让她心酸的神色。
仿佛某个节点被惊跳的神经拨过,安西尔抬腿大步向她走来,带起一阵风,冰凉的手托起她的后脑勺,用力吻下去。她也在那一刻踮起脚,双手扶上他的肩,将半身的重量都倾在他的身上。她的舌尖率先滑入他微启的双唇,品尝到酒精、香烟和落寞的味道。他的嘴唇干涩,胡茬扎得脸颊生疼,她心疼得更是几乎窒息。这个吻深地让她感到疼痛而费力,但她已经跌醉在里面无法醒来。耳边只剩粗急的呼吸与唇齿暂分时迫出的喘息,她不断地收紧手臂,下意识想要贴他更近,不知餍足地尝他的味道,汲取他的体温。世界天旋地转,世事的折磨乐此不疲,她只想拥住眼前这个她深爱了两年的男人。
但是安西尔轻轻推开了她。
莉莉迷茫地将视线对焦到他的双眼,看着他抬手慢慢地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他的眼眶湿润,里面似乎跌落星河万丈。她微喘着气与他对视,热切与哀伤在他们的眉眼间、唇齿间晕开。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们在对方面前让温柔与甜蜜无处现身。
可她的大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剩对他的渴望。她主动往前跨一步,踮起脚再次含住他的下唇,用舌尖轻轻勾画他的唇线。他即刻将她拥紧,像落水时抱住仅剩的一根浮木,让人喘不上气却欲罢不能的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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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息从她的生活中抽离空白大半年之后,此刻强烈地烧炙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逼到令人呼吸困难、落下眼泪的程度。他们隔着浅浅的泪雾凝望对方,她突然意识到他为此忍耐的时间已经太长,过长了。他是她的初恋,她的初吻,理所当然可以加上初夜,她的确是属于他的,从以前就是,今晚过后更完完全全是。
当年一跤绊倒在他怀里的那个女孩,是在他们无法见面的日子里成长为女人的吗?在禁林里她结结实实地黏在他身上时可以忍受,北欧零下的气温抱不到她可以忍受,看着其他恋人在极光下拥吻也可以忍受,但七个月未见的她扑在他身上,伸出湿软的舌尖吮吻他时他再也忍不了了。自出生到这一刻来临之前,他的身体从未真正疯狂地渴望过什么,喉焦唇干时想喝水,饥肠辘辘时想进食,都跟此刻失魂落魄的他想要她天差地别。
……
“我爱你。”
莉莉听见他低声说,像温柔的哽咽。
“留下来陪我,好吗?”
她筋疲力尽地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两人体温高得几乎要将对方融化,她想问他真的还是假的,还未出口就混混沌沌地在他怀里陷入浅浅的睡眠。
白日的光线被深灰帘布推搡出窗外,但屋内人能从透光的布料边角得知天已经亮了。枕边没有人,莉莉独自蜷在陌生的床上,只是稍微翻一个身,她便能想起昨夜发生过什么,以及她此刻窝在被子里不着寸缕。脸颊和耳根一阵烧热,她扯过被子遮起半脸,熟悉的气味又令她颈后发颤。片刻后她坐起身,轻轻活动发僵的小腿,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出去找衣服,然而有关衣服散落位置的记忆只令她更加扭捏。
轻缓的脚步声落入耳中,她不自觉屏住呼吸抬眼,安西尔倚着门框望向她。与她相反,他的姿态要放松许多,早晨已然仔细梳洗过了,脸庞如她以前见过的一般光洁,黑发也如她以前见过的一般顺软,昨夜的狼狈短暂地仿佛未曾存在。她只能愣愣地,甚至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越靠越近,她将裹在胸前的被单又拉高了一些,随后闻见他身上淋浴后洗发水的清爽香气。他坐在床沿吻她的额角。
“早安。”他轻声说。
她低着头,音量因极度忸怩缩得很小,“我的衣服……”
他不出意料地轻笑,“我收起来了。”说着,他打开衣柜,拿出一条干净的衬衫抖落开,再从她头上套下去,整个过程温柔地像在照顾不足十岁的孩子。
穿上衣服后莉莉总算自在多了,安西尔将她揽进怀里,她环着他的腰,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梳理她的长发,他们就这么无言地坐了一会。他先打破沉默,“昨晚把你弄疼了是我的错。”
她只是轻轻摇头。她不在乎这个。
“饿吗?”他问。
“嗯。”她点点头,顺势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你再睡一会儿,”他哄道,“晚些我喊你起来吃早饭。”
她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摩挲着,发声困难,“你需要跟我谈谈吗?为什么——”
“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急急地找补,“工作上的一点麻烦……暂时留在伦敦处理些事情,这里也不是我的地方,过几天还要赶回去,我想。”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莉莉委屈地直想哭,“今年你没有任何消息——”
“对不起,是我的错。”安西尔将她搂得更紧,差点让她喘不上气。他话语中密密匝匝满是苦涩的歉疚,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泛着与昨夜相同的猩红。“对不起,但我真的需要,需要一点时间。”他又说。
莉莉搂着他,一言不发。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妥协地点点头。她听闻了所有指向他的嫌疑,此刻却一心想听他口中的真相。她日夜想念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她没有勇气将一切打碎,过去十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她就这样任其发生了,她又可以和他待在一起。他们避而不谈外面混乱的局势,不问曾经的挚友是否在一夜之间成了致敌,仿佛眼前的幸福与安稳才是原本真实的模样。
客厅杂乱的卷宗已经收拾一空,安西尔将它们转移进了另一个房间。为了保险莉莉吞下一颗药丸,昨晚的状况超出控制范围,他们毫无经验更无准备,谁也没想起做什么措施。对此他愧疚得要命,反而是她满不在乎地安慰他。他们窝在沙发上黏糊了一上午,直到安西尔不得不去书房继续他手头的事情,而莉莉破天荒地准备收拾家务。虽然她并不擅长也不喜欢整理,但是他待在书房的时候,唯有这件事是她能做的。这个住处真是乱得不成样子,他也任由她到处翻看。她绞尽脑汁地回忆金妮和赫敏用过的整理咒语,却懊恼地发现自己几乎一无所获,最终决定亲自动手。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正准备把搭在衣帽架上袍子拿去洗,安西尔就从书房里挪动着脚步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她身后用手臂将她禁锢,躬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每一句带着淡淡忧愁的话语都落在她的心里,慢慢融化,“有你在我看不进那些东西怎么办呢……你在忙什么?”
“让这个糟糕的地方有副女主人在家的模样。”莉莉抖了抖手里长袍,检查上面有没有污渍。
“那请问我的女主人……还疼吗?”
他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仿佛就在故意捉弄她。她的手僵在半空,脸蓦地开始涨红,却不服输地打起精神回击,“你早上不是问过了吗?”
他收紧了拥着她的手臂,凑到她耳根的呼吸也染上笑意与情欲。他没再回答,只反手将毫无准备的她按在墙上,无视她前期的反抗又是一阵缠绵的亲吻。
“我自己衣服的扣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解吗,”他笑,托树袋熊幼崽似的将她整个抱起,“待会儿我会轻一点的。”
莉莉·波特在两天之内迅速适应了从安西尔身边醒来的日子,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断在心中膨胀,让她觉得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像她在以前无数个日子里想象的一样,平淡又幸福,只有陪伴没有分离。可是时间一时一分一秒地飞速流逝,一点一滴地摧毁着她继续逃避现实的勇气。安全感和梦魇竟会同时在他身上共存,她悲伤又贪恋望他清晨的睡颜,却不敢留念每时每刻在心头将她蛊惑的幻想。她在探向他嘴唇的半途停住,突然就被悲戚迫住喉咙:如果可以对他恨之入骨,事情会不会变得简单一些。
第三个晚上他们又做了一次,身体的确向她发送了超负荷的信号,但她宁愿置若罔闻。渴盼已久的亲密游戏只消一次便令他们上瘾。梦境一般朝夕相对的时刻是用天大的胆子偷来的,莉莉知道,安西尔也知道。
“天还没亮啊。”
莉莉正对着镜子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突然被静谧之中的一句声响吓得心惊一跳,镜子中可以看到安西尔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赤着上身翻下床,从她身后走来。光线微弱却足够让她看清他身上的每一个线条,没有预兆地,她还是心跳加速,一时竟忸怩地想躲起来。
他似乎很快看穿了她,笑着抬手将她深红的长发拨开,唇不安分地吻上她的脖颈和耳廓,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揽在身上,一切亲昵得像他们刚进入热恋,但又对彼此身体那么熟悉。他问,“为什么起这么早。”
她若无其事又不情愿地嘟囔着,“恐怕他们已经在找我了。”
安西尔愣住了,莉莉也同他一样僵硬了身体,直到他闷声开口,“你要走了?”
“该走了。”莉莉的声音轻如耳语,出口前就丧失了底气。
他失落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孩子,“一切才刚刚好起来,不是吗?”
“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是的。”她轻声应答,温柔得带出鼻音。她转身吻住他的唇角,手指抚过他的脖颈,向上没入柔顺的黑发间,手臂被他的锁骨咯着,亦真亦幻的触感。他偏过头认真回吻,带她陷入更缓慢更深沉的纠缠,许久才留恋着分开。
“我真的要走了。”她无力地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哽咽。
他的眉头依然蹙着,脸色忽然变得很憔悴,看起来心事重重。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一种无以名状的强烈情感在身体里翻涌,出口却温柔得无以复加,她听见自己轻轻地说:
“我爱你。”
唇齿间流过的气息那么奇特,她的脸颊又染上莫名的绯红。想说有很多,但这一句似乎已经可以代替所有。她知道这几个词的意义等同于她立下一个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誓言,可现在的她也想象不到,还能有谁可以代替安西尔的位置。她真真切切地爱他,时至今日已然不是年少的轻浮与玩笑。
安西尔明显颤抖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瞳孔中窜入一丝慌乱,又浅浅地浮出温柔与甜蜜,“莉莉·波特,你不能想象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她抿唇极力与眼眶和鼻子强烈的酸意抵抗,声音转眼便带出哽咽,“告诉我,有关你用整个青春做赌注,用生命去隐瞒的一切,你明明应该主动告诉我。”
沉默。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和心跳。
良久,安西尔轻轻地回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不然你回英格兰好几天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昏暗的光线下,他暗沉的黑色瞳孔浮上一层浓雾,深邃的眉眼盛着更深的悲伤,“听着,现在不是我能回答你的时候……”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吗?”她深吸一口气,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掂量话语是否婉转时就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关于你在为克拉伦斯卖命。”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安西尔还在掩饰着自己的震惊,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无力地后退一步,肩膀微微颤抖。她站在原地等待,心脏紧紧地揪着,让她整个人处在缺氧状态,但她要等他开口,要亲耳听他的解释。
她与他僵持了一个世纪,才等来一句,“我无可奉告……”他的音色干涩,音量几乎低为耳语,仿佛每吐出一个词,都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如果你敢,就继续留在我身边……不然我只能想象着你还在。”
“根本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莉莉板起脸生硬地说,又升高音调强调道,“我的机会从来都是你给的。”
安西尔再次靠近,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刚落下的泪痕,揽着她温柔地拍打她的背,语气里裹挟着哀求,“是的,现在我会更乐意实现后者。”
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一声钝响,痛得她在那一瞬间几乎窒息,“他们正准备把你们告上法庭,只要你们败诉就会面临监禁,你应该知道的。”
“也许几率很大。”
她睁大眼睛,后退一大步离开对方的怀抱,差点被身后的衣柜绊倒,已是微肿的眼眶内猩红暴露无疑。眼前的一切显而易见,而接受它对于她来说却难如登天。“我不顾一切地找到你,毫不犹豫地留下来,三天,你依然把我当成一个傻瓜一样瞒着,若无其事地跟我上床……”她的音调越来越高,几乎变得刺耳,“我欺骗自己,我试图说服自己你是清白的,我以为你会主动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你直接把答案甩在了我的脸上。”
这一次,没有人再为她擦去泪水,他撇过脸,甚至没有动,“我身不由己……对不起,真的。”
她用尽全身气力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拿什么相信你,或者你告诉我应该相信什么?”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爱我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生活充斥着怎样的暴戾和阴暗,是因为你不知道我都干了哪些你无法想象的事情……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望着她,眼神如同沸腾的黑湖,声音却消沉至轻不可闻。她想起以前,偶尔会从他身上闻到篙草、板蓝根和干荨麻的味道,有时带着甘,有时有点辛,极淡,但都是苦,如同他此刻的姿态,明明不堪重负仍要装作无动于衷的苦。
“你只有十九岁啊……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吗!”她最后终于喊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他绝望又悲痛的表情在眼中扭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风风火火地摔门而去。
那一刻世界化作死灰,灵魂亦被亲手割断。
雨果搭上那个光滑的把手,一阵异样在他手掌上走过,他用力一拧,便走进了詹姆的小别墅——这个空间被施过信任咒,而他长久在这个名单里。屋子里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待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发现家里整体比他以往来时还要干净,也许是因为莉莉上周搬了过来,可整齐有致的家具在此刻却更凸显令人心焦的冷清。
“荧光闪烁。”他看向墙上的钟,离凌晨五点还有一刻钟,莉莉也不在这里。詹姆还在球队寝室里没有回来,所以她趁着大家不注意消失了。
“她不见了,雨果,我们无法联系到她,现在我们都在部里脱不了身,请你现在就去找她,现在!”
雨果灭掉杖头的光,在稀薄的晨光中靠墙而立。哈利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这个男人已经非常疲惫了,眼窝深陷,声音沙哑,傲罗指挥部从上到下都是案牍劳形、熬油费火,他天天加班,根本谈不上休息。
这关头,莉莉失去联系超过两天。第三天,从黄昏到午夜,直到后半夜,他在伦敦彻夜寻找,最终回到詹姆的小别墅。没有,到处都没有她的踪影,她绝对不是那种不吭一声随便跑掉的人……安西尔·格林诺的脸又在脑海里呼啸闪过,不会的,她答应过自己不会贸然去见他。
绝望中的爱侣终于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雨果问自己,得出的答案让他瞬间陷入更深的焦虑。莉莉见鬼的居然还不回来……他这么想着,从外兜里抽出刚在附近买的一包烟。自从戴里克那个混蛋逼会他抽烟之后,他几乎不碰这种东西,但是这段时间,他总需要一点额外的东西让自己保持冷静,还有打发时间。他挥手便将它点燃,叼进嘴里,烟斜雾横中思考着下一步对策,闭眼陷入沉思间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要是能回来,那她也该出现了……要是她已经回不来……
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天色迟迟不亮,脚步在门外响起,雨果缓缓睁开双眼,心中的波澜不浮于声色地骤起,身体也一动不动,直到莉莉开门的一瞬,他们都被静止在时间的长河里。
“你抽烟了?”沉默片刻,她轻声开口,问的却是不痛不痒的问题。
雨果不想回应,他强忍着暴怒又悲伤的情绪,将烟头抛入脚边的垃圾桶中,起身步步紧逼,“你去找他了?”
她像一座随时都要坠倒的雕像,苍白而一动不动。
“告诉我,莉莉·波特,”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被推上爆发边缘,他的音调越来越高,“在我面前你还想隐瞒什么?去了他藏身的地方?”
惊讶于他极力克制暴怒情绪的样子,她看了他一眼,以极小的幅度点点头,倔强的眼神又迅速瞥向别处。
得到回应的雨果却即刻语塞,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他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一句不完整的话,“你们……该不会……”他的胃紧张地几乎痉挛,他突然感到害怕,无比希望脑海里呼啸上演的一切只是自己污秽的幻想。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魔杖轻轻一挥间,门边的照明灯骤亮,他一步上前,二话不说开始脱她的外套。
莉莉的眼睛被光线刺得难以睁开,她惊讶地颤抖着,愤恨而惊恐地瞪向他,用力掰着他的手臂,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反被抓住手腕反扣在身后。他丝毫没有控制力度,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痛得忍不住发出委屈的呜咽。
雨果的喉结滚动着,双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脸板成一个最危险的表情,完全无视了她的反应,像例行公事一般将魔杖抵在她的脖子上,检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咒语很快起效了,她的侧颈、锁骨和胸前慢慢显示出块块深浅不一的红痕一路向下,与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在身体上招摇着证明了一切。脱了她的衣服之后,那个人怎么可能……他失望地在心里嘲笑着,身体不由向后一仰,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
莉莉在沉默中将外套重新穿好,脸没入阴影里看不到表情。雨果做了两次深呼吸,感到口干舌燥,眼睛突然刺辣的痛。他克制着自己不再想象当时的情景,不让情绪失控,他缓慢地将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的墙上,仿佛要保护一个盛满悲伤的易碎容器。他强忍着哽咽,弯下腰轻声问,“你就这么不忍心阻止他?还是你为了这个才去找他?”
又是剑拔弩张的沉默,莉莉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这一次毫无规避,他才得以近距离观察她的脸,她的脸色几乎发灰,眼下有睡眠不足留下的阴影与浮肿,那双眼睛被血丝侵占,一层泪水意料之中地浮上来。
“对不起,我答应的没有做到。”她的语气比预想要平静得多。明明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雨果却觉得她的声音来自遥远的绝地。
“你想把我逼疯的话直说吧!”他低吼着后退一步,脸上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令人胆战心惊,“他有罪,十有八九是个罪人!你却在这时候,跑去和他上床——”
“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经告诉我了!”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他是我的男朋友,难道这不算我们上床的正当理由吗!”
“你还敢说你知道?你居然在跟我提‘正当’? ”他身上的气场变得更加可怕,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她愈发红肿的眼睛,从喉间挤出凶狠的话,“你这一去本该是送命!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已经任性自私到这种地步了吗……想想哈利!是他让我来找你的,还有詹姆、阿不思,他们会如何反应?你还没见过哈利真正发怒的样子吧?……你想见识一下吗!”
“雨果——不——”莉莉眼底无光,暴露了她的心灰意冷,愈加没有底气的词语如她的坚强几欲坍塌,随着音节被浓重的哭腔重重包裹,她有些簌簌发抖,“为什么要在审判还没有到来之前就——”
“你要是送上门去被他们抓了起来,我们——”
“安西尔和西德尼都被卷了进来!”她终于失控地哭喊出声,“万一他们是替罪羊呢?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你就这么冷血这么绝情?这里面是一个多大的坑你不知道吗?”
“所以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借口!你不能动动脑子顾全大局?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再幻想私人关系能够改变什么!”他终于暴怒起来,“你这个败事有余的家伙毁了自己就不要跪求我来救你,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胆敢毁了我们这边做的努力——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最后,他几乎恶狠狠地喊了出来,仿佛这样让她陷入更深的绝境能让他心里的怒火减息一分。
空气在炸裂后凝固了几秒,动魄惊心至不敢呼吸,雨果在愤恨中抽身离开,大步朝门口走去,强迫自己把落泪的冲动逼回。
“雨果,我请求你不要走,可以吗?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好久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了。”
她的话带着哭腔,是放下尊严的恳求,在房子里发出无助的回音。他僵住脚步,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她看不见他紧紧抿着的唇和眉眼间的痛苦挣扎,他松开的手指又再次攥紧,指甲陷进肉里一阵疼痛。他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惩罚。他将堵住喉咙的窒息感重新咽下,猛地甩了一下脑袋,“你给我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最终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他知道,她会独自蹲在墙边失声哭泣,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冲进清晨的大街,雨果不断地深呼吸缓解体内的缺氧,他疲惫地仰头望灰蒙蒙的天——就像他们两个方才的脸色。他一进入傲罗指挥部就被编进哈利手下的调查组里,跟着一群经验丰富的傲罗提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一切都比他预想得更复杂而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承受多少真相和打击,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不能让这个结局好转一分一毫。此刻他只能任由无止境的沉痛、愤怒与仇恨将他挤压地无法喘气。他魂不守舍,不知何去何从。
寻到一处隐蔽无人的地方,雨果抽出魔杖,一次又一次地念那道熟悉的咒语,尝试了四五次才将守护神召唤出来:“罗丝,她回来了,在詹姆的家里,情况很糟糕,你能不能来。”再施过加密咒后,他目送那团烟雾般的光芒消失在上空,身上的力气也几乎要抽空。
也许他应该留下来,听听她内心的声音,现在是她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刻,他却在暴怒中羞辱她一番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他能明白她在想什么,她清楚安西尔已是个嫌疑犯,她知道他们已经谈不上未来,前途一片暗淡,但是她仍然可以为了他奋不顾身,找寻任何能够安抚他的方式。
他的暴怒起因于莉莉亲手为自己抹上污点,安西尔更是不管不顾地要了她;她的眼泪却只缘于安西尔和西德尼的前途未卜——还有,误会他不能理解她,误会他对这场审判无动于衷。怎么可能呢,卷入这个无底洞的,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可无人依靠的,也从来都是他自己。他真的很累了。
莉莉·波特。雨果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心肺仿佛都被火灼着般疼。他们一起长大,用超过十八年的时间将对方融入自己的生命,而到了十八年后的最后一刻,他却没能阻止她,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恨自己的时刻之一。
“三天你去哪了?”
“……”
“是不是去找他了?”
“……”
莉莉再次回到家时,面对的就是这场意料之中的“家庭审判”。哈利亲自通知她必须回家,还专程从部里赶回来,当她知道消息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惧怕回家,可她犯下的错仍然等着她自己去承担。她知道是她毁了这个家一直以来的安定和睦,是她硬生生划出煎熬的裂痕,争吵一触即发。她内疚让他们担心,却从不后悔找到他。这个夏天她已经在这两个对立面间挣扎痛苦了太久,她没有雨果的理性和定力,她不断地被这份磨人的矛盾左右,她身心俱疲。
“你敢欺骗我吗,莉莉·波特?我是你的父亲,你休想欺骗我哪怕一个词!”
莉莉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餐桌对面的哈利一眼,就因他目光中的凛不可犯而发颤。雨果说得对,她从未见过哈利真正发怒的样子,正是如此,她才更加害怕怒火中烧的父亲。金妮和两个哥哥此刻都用严肃责备的眼神想要望穿她,她委屈得想要大哭,但是骨子里的倔强却强迫着她忍耐,她如坐针毡,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场。
许久,在所有人等待的目光下,她终于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了,“是的,我找到他了……您要去逮捕他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底气。她甚至幻想着哈利会突然笑着告诉她这只是一场玩笑,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她,所有的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
“用不着我现在去逮捕他,他迟早要进监狱,”哈利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直接击碎她方才的幻想,“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直接当耳边风了,我明明警告过你不可以妄想跟他们那边的人有任何接触……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做了什么?”
“……”
她低着头没有动,体内有乌云在急速翻滚,藏着她承受不住的惊雷。她不断暗示自己冷静,却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她清楚事实就是个炸弹,她无法承受它带来的冲击。
“说话!”詹姆用力拍下桌子,桌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她吓得剧烈颤抖了一下。
哈利眯起眼,身上散发的威慑力愈加强悍,和以往温和的父亲判若两人,“你的男朋友,为什么这么巧就是我们要追查的嫌疑犯?你已经被他害得鬼迷心窍了吗,命都不想要了!”
她的心跳加速到了极限,身体里激烈的情绪迅速膨胀,鸣出强烈的不平,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便口不择言,“如果我说我就是非他不可呢?”
空气顿时陷入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她紧张地瑟缩着,却仍不忘保持一副不会退让的神情。哈利微微瞪大了眼睛,以极慢的速度前倾身体,“你怎么敢?”
“他亲口跟我说他身不由己,他是不是被幕后推手拉来替罪的,你们在乎这个吗?你在乎吗?”她紧紧捏住衣角的布料,提到“他”时心痛地呼吸困难,“你可以排列他的罪证,但是我不希望你就这样贬低他的为人。”
“到现在还相信他的话,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吗?”哈利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试图平反一个准备定罪之人的为人,你不觉得可笑吗?……没想到你一个女孩,给我们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哈利的话如一道利刃直接刺进她的耳膜,扎入她的心里。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抬起头,强迫自己直直盯着父亲眼里的两团怒火,心却骤然被一双大手按入冰水中。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其他人:金妮脸色苍白地看着哈利,反常地一言不发;阿不思背对餐桌站在哈利身后,瘦削的背影隐藏了他所有情绪;惟有詹姆,在他们四目相接时撇开视线,他们的眼睛本生得如此相似,此刻她却读不出他眼里是否还有挣扎闪过。
她一无所获失去重心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跟全世界对立的感觉让她快支撑不住了,她原以为家还是自己最后安全的港湾,还是她永远的退路和出口,以为无论遇到什么不测都能有他们为自己分担……最后她自己烧掉了这根救命绳。
“我明白了,”她想自嘲地笑,到脸上却变成一个难看的表情,她看着哈利,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就是享受加在你身上的头衔是不是?你觉得你女儿和一个嫌疑人有染,损害了你的名声是不是?我认识他七年,交往了两年,你凭什么只相信该死的白纸黑字,而不相信你活生生的女儿哪怕一句话?我有自己的判断,他绝不是你们想象——”
“好,你有自己的判断,你的选择就是这么轻贱地上了他的床吗——”
“哈利!”金妮终于惊恐地尖声打断他,“那是我们的女儿!你一定要像在审判室里审犯人一样对待她吗——”
哈利却暴怒着无视了金妮的叫喊,镜片后的严厉目光毫不留情,“捡了一条命回来是你运气太好,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的人生——”
“用不着你管!”
“你的生命安全,让我做父亲的如何坐视不管!”
手抖得太厉害,莉莉不得不用力掐着自己,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你这样把人看死有什么意思……我爱他!这有什么错吗?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爱谁,也没有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又有没有想过我是多么痛苦?为什么你丝毫没有想过帮帮我呢?如果因为你是哈利·波特,而我是你的女儿,让这场审判吸引了众多看你笑话的眼球,那么我成全你,我不做你的女儿——”
“够了,够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金妮大声喝道,她抬眼看到母亲的双眸已经通红,眼泪落下来烫进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那一刻她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竟是母亲的眼泪,多少大风大浪面前都从不落泪的母亲,已为她伤透了心。
“你即刻向爸爸道歉!现在!”詹姆的暴怒也几乎到了极限,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确切的说,现在这个家里每个人可怕的样子,她都没有见过。强忍眼泪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她绝望地摇摇头,不顾一切地拉开门锁,转身逃出这个在过去十八年中称之为家的地方。
“阿不思,回来!让她走,我可以不要这个女儿——”
“爸,你疯了吗?不能让她这时候走掉!”
哈利和阿不思的声音夹杂着破门而出,仿佛还携着金妮的哭声和詹姆的咒骂声,莉莉拖着发抖的身体飞快跑出院子,差点要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她踉踉跄跄地跑,不假思索地挥动魔杖幻影移形,心如乱麻纠缠,还在怦怦胀痛。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她背弃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遗弃了她,是她一个人的错酿成了灾祸……还有回头路吗,不可能了,她怎敢再奢求原谅。
一阵剧痛突然从握魔杖的手臂传来,莉莉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在受挤压的空间里失声尖叫,完全失去应变能力的她忽然从伦敦一个晦暗街角的半空出现,摔得跪倒在地。
……
她甩了甩胀痛的脑袋,试图摆脱耳边尖锐的耳鸣,浑身湿漉漉地发抖,待视力恢复,入眼便是已经被血染红的袖子,红色粘稠的液体溅到地上,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骇人的血腥味,她惊恐地按住手臂上突然出现的长长一道涌血伤口,撕裂的疼痛透过拉伤的麻木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一身冷汗,害怕地直发抖,张开嘴除了发出啜泣声却不知道应该叫喊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脑子里一个咒语都想不起来,只知道倒在地上流泪。仿佛过去十八年的酸楚和悲伤叠加放大,在此刻的绝望面前也无足轻重,渺小如沙。
怎么这么多血,银色丝线缓慢从杖尖流出,血脉一般编织时,她心痛地想,她该如何回去从头来过。
【注】如果你敢,就继续留在我身边,不然我只能想象着你还在:翻译自《I Have Nothing》Stay in my arms if you dare, or must I imagine you t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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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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