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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一问,我才觉出那一鞭子的厉害,疼的龇牙咧嘴:“只是出府时被人误会,误伤了一下。”
      贤王殿下目光幽深,未作多言。
      ……
      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纸团,全是贤王殿下抄写佛经错误丢掉的废纸。
      其实那些纸张有的只写了几个字,便被揉成团丢弃,若是捡来熨平,还可以拿来练字。
      像这种精细的纸张,一张就要二十文钱,我往常为了在一张纸上能写更多的字,通常都把字写得很小,歪歪扭扭,蚂蚁一般。夏侯昀见到说过我两句,但我实在心疼那些流水般的银钱,他便拿我无法,由着我去了。

      我蹲地上,拾起纸团,在地上铺好,用两本格外厚的书籍压在上面,就算不能恢复如新,也比浪费钱财的好。
      贤王殿下大约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做,疑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笑道:“这些纸张还有好多空白,我把它们铺平还能拿来练字,否则多浪费。”
      等我把所有纸张收集好,夏侯昀还没来。
      贤王殿下看了一眼天色,继续埋头抄佛经:“你回桂苑吧,准备好饭菜,他就快来了。”
      抱着一摞纸出了清净殿,守着这里的护卫又多了几位。
      自从被禁足后,这里的守卫一天比一天严苛,有时我多看他们两眼,他们都要用眼神恐吓我。吓得我双腿不听话似的乱跑一通,直到桂苑。

      那些护卫不似王府里的,严肃是严肃,他们只会静默无声的站成一棵树,而现在增加的这波人,金色铠甲配着银色长枪,腰间还斜挂着一柄短刀,听夏侯昀说,他们是宫里派来的羽林卫,专门看护贤王殿下,只要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会拿我怎样。
      刚转了个弯,便见一缕淡青色晃过去。
      那不是夏侯昀还能有谁?
      我站在树后,望着洞开的清净殿。
      里面不时传来贤王殿下的咳嗽声,还有夏侯昀的低语声。
      都是一些夏侯昀关心贤王殿下的话,便是不听,也能猜出说的是什么。
      正觉无趣,想要离开时,清净殿突然安静下来。
      很久之后,天都黑透了,夏侯昀才面带倦色的从里面出来。

      我连忙回到桂苑,刚点上蜡烛,夏侯昀就冲进来,关上门窗。
      那只低垂的手臂淅淅沥沥的淌着粘稠的血。
      我帮他剪开衣袍袖子,里面已经皮肉外翻,血流成河。
      他镇定而从容的提醒我,应该如何用药,如何包扎伤口。
      清理好伤口之后,他简单吃了点东西,看到我放桌上那摞废纸:“你怎么把它们捡回来了?”
      它们好像战利品一样被我重重的放他面前,等待他的检阅:“这些纸可以用来练字啊。”
      夏侯昀把那些纸上的文字一个一个看过,满目深情。

      他这一受伤,将近一个月没出桂苑,我每天写满十张纸的字,他检查过后,便教我把它们送到清净殿,让殿下再检查一遍,偶有错漏,殿下会用朱色毛笔圈出来,等我回来再练再写。
      在这般无聊的时光中,我所有的耐性几乎已经磨光。
      这天,天色阴暗,看起来好像有一场大雨要下,我从早上一直躺到晚上,拒绝读书习字。
      夏侯昀便坐窗前,喝着淡淡的茶:“我教你弹琴好不好?”
      贤王殿下能过耳不忘,自成一曲,我想如果认真学了,我也能和他一样,和着夏侯昀随手弹起的调子,做成一首绝唱。
      毫不客气的说,我也想和贤王殿下那般素手弹琴,优雅自矜。
      飞快跑到夏侯昀身边,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一盏茶杯,连琴的影子都没有。

      我感受到了浓浓的欺骗。
      夏侯昀却道:“学琴之前先学静心,你猜什么时间下雨,又是什么时间停雨。”
      我蔫了一样瘫坐蒲团上。
      不过,从他嘴里得知,贤王殿下天纵奇才,八岁出冷宫拜先生,十岁生辰之日,琴棋书画皆通,倒背四书五经,与名儒大家辩论,毫不怯场,当着皇帝博得满堂彩。
      “可是贤王殿下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话已出口,才知我话多了。
      天上的云彩终于飘到桂苑,豆大的雨滴落下。
      夏侯昀静静的听着落雨声,一坐便是一夜,次日午时雨停,才脱衣睡觉。
      ……
      贤王殿下被囚禁的五年,实乃我化虫成龙的五年。
      琴棋书画比不上贤王殿下,糊弄一下外行人还是绰绰有余,至于四书五经,夏侯昀并不愿我投入过多的精力,他总说:“明白的越多愁绪也会越多,我只希望我这个救命恩人能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
      昔日十二岁的放牛娃,穿上玉色长袍襦裙,扎起头发,也是一位亭亭玉立的长安少年。同时和贤王殿下那张相似的脸也仅剩二三分相像。
      用夏侯昀的话说,即使再相似的两片叶子,也不会是同一片。
      所以我长得再像贤王殿下,终究不是他,所以我连那二三分相像都不必了。

      在漫长的时光中,我才发现夏侯昀并非文武全才,甚至他更擅长武,文嘛马马虎虎,只能唬住我这个大字不识两个的放牛娃,更别提琴棋书画了。
      那张万分珍惜的古琴在五年的岁月里,作壁上观,又积攒了厚厚的灰尘。
      夏侯昀每日早出晚归,有时负伤而归,这些年,他除了那张给外人看的脸,伤痕几乎遍布全身,只是这些他从不跟贤王殿下说,只灰溜溜的回到桂苑,由我照顾他。
      ……
      这天,秋高气爽,贤王殿下的身体也一天好似一天,又值禁足之期到了,正准备出府游玩,信王殿下领着他的手下浩浩汤汤冲进贤王府:“五年没见,七弟的病可好了?”
      他哪里是来关心贤王殿下的,分明是来耀武扬威落井下石的。
      纵观史书,哪朝哪代哪个皇子如贤王殿下这般被皇帝幽禁五年的?
      贤王殿下素衣裹身,站在风口,微施一礼,竟还能笑出来:“臣弟病情好多了,多谢四皇兄挂念。”

      “本王挂念有什么用,重要的得是父皇挂念……”
      禁足期间,皇帝一次都没有关心过贤王殿下,他现在故意说出这些,除了用心险恶,我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夏侯昀在贤王殿下身后,打断他道:“贤王殿下刚解了禁足,需入宫觐见皇上,再晚些恐怕陛下又要会见朝臣,没时间了。”
      二十多岁的夏侯昀低眉顺眼的跟在贤王殿下身后。
      信王不悦的挑了挑眉,看见他身边的我:“原来你是七弟府上的?”
      “信王殿下想必认错人了,苏悦并没见过殿下。”

      他对我的回答半信半疑,最后不得不相信。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厮搬来一个大红木箱子。
      贤王殿下笑道:“四皇兄这是何意?”
      信王殿下命手下打开木箱,里面装着一箱旧衣烂衫,看样式应该是妇人所穿。
      夏侯昀刚要说话,被贤王殿下抢先:“臣弟谢四皇兄送的这份厚礼。”

      信王殿下抽出随身佩剑,剑尖挑起那堆灰黑色衣裳,呼啦啦全部掉在贤王殿下面前,还很欠揍的说:“这些都是冷宫妇人所穿,跳蚤丛生,肮脏下贱,本王还以为七弟不喜欢呢?没想到七弟如此喜欢,那本王便大方一次,把它们全部送给你!”
      夏侯昀瞬间冷脸,拳头在宽大的袍袖中攥的咯吱响。
      而贤王殿下只是垂了下眼皮,便微笑着说:“多谢四皇兄好意。”便命人把箱子衣服搬走了。

      “不愧是冷宫里长大的人,便是锦衣玉食供养了这许多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骨子里的贱!”
      信王殿下快要走远时,贤王殿下突然把他叫住:“四皇兄说得对,狗改不了吃屎,乌鸦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臣弟被禁足五年,刚想去勾栏轻松一下,喝喝花酒,四皇兄要去吗?臣弟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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