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画记》风扇叶子

17、女儿们（3）

　　回到家里，女儿看见于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上来摸他那缠满了纱布的鼻子。于潜仰天摔倒，做出了一个夸张到极点的痛苦表情，逗得女儿“格格”的笑了半天。
　　何琳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两父女闹成一团，不由也笑了一阵，指着于潜的鼻子道：“爸爸的鼻子像什么？”
　　这个问题考倒了才两岁半的女儿。她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认真的回答道：“像爸爸的鼻子！”
　　“聪明！”于潜比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何琳在旁边使劲的怂恿女儿：“打他鼻子，打他鼻子！”
　　一家人闹了半天，才笑嘻嘻的分开手，便在这个时候，刘小娓来电话了。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就告诉于潜一声，她打了两万块钱到于潜的卡上，当作寻人的费用，不够再找她要。

　　这个举动倒搞得于潜有些发呆，按理说他用刘小娓的钱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帮她做事，再拿她的钱，这个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何琳问清楚了整个事情，才一本正经的对于潜道：“你帮她做事，费用是应该她出啊！”
　　“可是，好像用不了这么多吧？”于潜费力的挠了挠脑袋，这是他困惑的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
　　“那完了你退她不就完了！”何琳在旁边撇了下嘴巴。于潜想想也对，便同意了何琳的说法。

　　既然收了钱，那事情得办下去，这点基本的职业道德于潜还是有的。等老婆带着女儿出去散步了，他就一股脑钻进了电脑房，开始挨个在各大论坛寻人板块里发帖子。
　　“陈风府（注：音）先生，我对您现在创作的那本书很有兴趣，请与我联系，定有重谢！”
　　他花了接近两个小时，在各大网站知名论坛里发表了此寻人启事，并在下面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这才叹了一声：“互联网就是好啊！”

　　第二天起床，一切正常，他满怀希望的上去看自己发的帖子，希望能有知情人提供一些线报。结果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志在下面跟帖：“楼主是黑中介！鉴定完毕。”
　　他气愤的直想找人真人PK。

　　网络寻人的步骤到此为止，现在只等哪位先生能看见于潜的帖子来和他联系了。按理说这帖子应该每天一遍，可是于潜实在是拿不起那个耐心来，匆匆吃了早饭，便直奔公司而去。
　　进了公司，怎么找陈风府的念头还一直在他脑海里旋转。趁老板不注意，他给几个据说混的挺牛的朋友挨个打了一番电话，言之凿凿的发誓如果帮他找到了人，一定在海鲜城大摆一桌云云。
　　这一番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打完以后，他才看见小周在对面的电脑显示器前好奇的看着他，他立即脸色一板，正色道：“别瞎想，人家是男的！”
　　“哦！”小周点了点头，难得的没有调笑他两句，只是追问道：“是不是昨天你问我的那人！”
　　“对！”
　　“你失散多年的亲戚？”小周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言自语道：“你连人家多大年纪都不知道，不会！”
　　“一个朋友！”于潜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这才对小周道：“你坏水多，帮我想个主意！”
　　“什么叫坏水！”小周不满意了，“那叫智慧！”
　　“成，不是坏水，是好水成了不！帮我想想！”
　　小周沉思片刻，这才道：“好像中央台有个什么寻亲栏目，要不你去报名？”
　　“狗屁主意！”于潜呸了他一口，道：“那是找台湾同胞……！”话说到这里，他自己倒愣了，苏亚现在在美国，那陈风府真是台湾人也说不定。把目标放在祖国大陆，说不定还真错过了什么。
　　于是他屁颠屁颠的跑去拿起电话，刚要拨号，又转过头来问小周：“中央台电话是多少？”
　　“打114！”小周看着于潜，跟看着个傻子似的，看的于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挠了挠脑袋，开始查询中央台电话……

　　不过这个主意注定要无疾而终。于潜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发音是陈风府，连对方是不是男人都是连蒙带猜的，更不用说对方祖籍何处，贵庚几何了。
　　他讪讪的放下电话，这才发现那个远在美国的苏亚阿姨给他出的题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当这个目标放到了全世界华人中的时候，于潜这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行为与在太平洋里找一条小鱼一般愚蠢。
　　不过那两万块钱都打到自己卡上了，现在放弃，于潜还真不好意思和刘小娓说。从刘小娓的神态来看，这个盒子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将这个任务交给于潜，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对于潜莫大的信任。当这个信任沉甸甸的压在于潜的背上时，他才感到了一阵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无力感。

　　既然中央台不帮忙，于潜脑筋转了几下，干脆出钱让省电视台帮忙发个寻人启事吧。不过刚拿起电话，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要在那地方打广告，自己拿两万块钱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于是他只有将电话转到了省报地址，询问了一下报纸中缝登一个豆腐干块大小的广告的价格。在得到了肯定以后，他才决定在那地方打一个月的寻人启事。

　　下班的时候，他献宝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小娓，随便将昨天在网上发帖子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从侧面告诉刘小娓自己并没有偷懒。
　　不过这番表功得到了刘小娓三个字的评价：“你是猪！”
　　“我又怎么了？”于潜挺委屈的叫道。
　　“没钱找我要啊！去省台打广告要多少钱？”
　　“不知道，没敢问！”于潜老老实实的坦白。
　　“算了，我找顾一冰去！”刘小娓飞快的挂了电话。

　　表功没有得到表扬，于潜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还没进门，便听见了女儿银铃般的声音，让他的精神无由的一振，鞋也不换，就这么踢开门一步跳了进去，大叫道：“打劫！”
　　这一叫，屋里三个人顿时齐刷刷的看着他，倒看的他一愣，做了个悍匪的动作在门口一动不动。
　　何琳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弄吃的。女儿和一个年轻女子在客厅里玩的正高兴，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将于潜打得面目全非的阿夕小月。
　　她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T恤加牛仔，拖了双大拖鞋，梳了个马尾，没有化妆，看上去很是清爽。她和女儿正玩的高兴呢，见于潜傻乎乎的跳进来，忍不住捂着嘴巴，轻轻的笑了几声。
　　“嗯！”于潜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对阿夕小月点了点头，道：“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鼻子好了没有！”阿夕小月轻轻一笑，对于潜道：“那天下手重了点，真对不起。好不容易才从爸爸那里知道了你的住址，所以来看看你！”
　　“刘小姐真客气！”何琳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香气四溢的点心，微笑着道：“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搞得我真不好意思！”
　　“于潜的鼻子……！”阿夕小月略带着歉意刚开了口，于潜赶紧堵住了她的话，插嘴道：“我那天晚上撞到鼻子，她也在旁边！那个，你叫什么小月来着？”
　　“我汉语名字叫刘小月！”阿夕小月笑道：“彝族名字不好记，叫我小月就好了！”

　　那盘点心是刘小月带来的，彝族同胞最爱吃的东西之一，上等糍粑。用优质糯米打造成糕状，加上红豆等辅食，切成片下锅炸成金黄，蘸点红塘汁，香脆可口，回味悠长，吃的于潜赞不绝口，很干脆的将刘小月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加入了自己好友的行列。
　　至少从表面上看，刘小月是个很健谈的姑娘，直爽的脾气与刘小娓如出一辙，只是从小接受了极为良好的教育，所以比满嘴脏话的刘小娓多了那么一些大家闺秀的感觉。
　　据她说，她在国内某著名大学的数学系四年，毕业后去了彼岸某个以盛产诺贝尔奖获得者而闻名的大学深造。去年才回国，一直在省城工作。上个月，刚辞了职，准备回来陪陪老父亲。不料一回来就碰到这么一档事。
　　她没有将刘海涛被枪伤的事情说出来，这些事情让何琳知道，只能是紧张半天，其他没有半点好处。在这一点上，于潜和她很有默契，将凶手推到了不会说话的泥石流身上。

　　晚饭不丰盛，但是很精致。何琳的手艺绝佳，炒空心菜，红椒肉丝，酸菜粉丝汤几位家常小菜吃的刘小月赞不绝口，连连说有空要来请教。何琳平日除了带女儿也没有其他事情，加上刘小月这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赶紧没口的答应一番。
　　吃了饭，刘小月告辞离去。临走前，她颇有深意的对于潜道：“爸爸希望有空和你谈谈！”
　　“我过两天就去！”于潜点了点头，将刘小月送出了家门，看着她开着车扬长而去，这才砸吧了一下嘴巴。
　　“怎么刘小娓多了个妹妹出来？”等她走了，何琳才小心的问道。
　　“这事得去问刘小娓她爸爸！”于潜围上围裙去洗碗，一边走一边笑道：“男人有了钱就这样！像我这么老实的男人可不好找！”
　　“那你老实交代，你在外面还有没有孩子？”何琳抱着女儿笑嘻嘻的对于潜道，于潜讪笑两声，正色道：“一百多个呢！”
　　他一边笑，一边从何琳怀中接过孩子。女儿一投入爸爸的怀抱，对着他那醒目的白鼻子就是一个标准有力的直拳。银铃般的笑声和于潜的惨叫顿时在屋里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