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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烧坏脑子 ...


  •   这将军府,罗心芸可是熟门熟路,她之前来过不少趟,哪一次不是趾高气昂,可这一回,却是专程来求人的。

      她一辈子没求过人,自然不懂得求人的姿态,于是在三入其门而不得的时候,才终于学会了另辟蹊径。

      事实上,林之异最近都不怎么着家的,再加上之前对罗心芸的印象很是不好,自然不会见她,所以她能逮着罗葵,已经算运气很不错了。

      别看罗心芸平时咋呼,其实心中颇有计较。

      她见着罗葵,这个按理说是她姐姐的人,心中有几分经年累月的嫉妒,也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好奇,但更多的是看不惯。

      父兄那样低声下气地求她,可她呢?她连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

      但为了自家兄长的性命,也只能豁出去了。

      “姐姐!”

      罗葵早就见着了她,也听下人禀报过,自然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与她针锋相对的千金大小姐,居然如此放得下身段,还姐姐?亏她叫得出来!

      好在她并不准备理会她,径直往前走。

      “阿葵姐姐,你等等我!”

      “罗小姐,你找错人了吧。”

      “没有没有,我今日就是来找你的。”

      罗葵停下来,看她想说什么。

      “我兄长的事,相必你也知道,我来找林将军,就是想求他放过兄长!”

      罗葵皱眉,这两天,她为了这件事,也是吃不下睡不着,她是怎么也想不通,罗闻霄又不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他派人刺杀朝廷命官,是在公堂之上亲口认了的,谁还能冤枉他不成?国有国法,就算我家大人被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附身,要放过他,也是无法可想的!”

      “阿葵姐姐,你知道我兄长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还他清白,但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他身体如何了,你可见过他?他还好吗?”

      “他才进去几日,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天在城外见他,虽然精神不大好,但也看不出什么患病的征兆。

      “不是,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风邪入体,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浑身疼痛,这两天一直下着大雪,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住。”

      养尊处优,不出毛病才怪了。

      他小时候就不爱动弹,别说强身健体了,就是平常叫他出去玩,也要三催四请才愿意动身。

      “我去过禁军官衙,他们不让我进去,陆峥躲得不见人影,父亲也不让我插手此事,我……我真的见不到他。”

      说着,她自己也觉得太难过了,眼泪花在眼睛里打起转来。

      她长这么大,从没遇过这样的挫折,平常就是遇上天大的事情,也有兄长挡在前面,如今兄长出了事,她却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罗葵见她这样,心里更是烦闷,赌气道:“有什么好见的,等到杀头那天,自然就见到了。”

      罗心芸一听这话,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像是决堤了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她会如此,一方面是故意装可怜,另一方面,却也是真的委屈。

      自从知道罗葵是罗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她明里暗里没少找她的麻烦,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每次都治得她服服帖帖,却从来不会真的伤害她。

      她身上那种飒爽的气魄,跟兆京城里所有她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一来二去,心里早就生了几分仰慕,几分亲近。

      她们本就是一家人,可如今兄长出事,她却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于是眼泪掉得更凶,偏偏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她欺负人一样。

      罗葵的确是欺负惯了人,但一般都是欺负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哪里见过小姑娘这么哭的?一时也有些后悔方才话太重了。

      “行了,你赶紧别哭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愿意帮我了?”

      “我没说要帮你,我就听听看。”

      “……”

      罗心芸早就知道这个恶女人比自己还要不讲道理,也就认了命,乖乖地拿出一个包袱,道:

      “我只是想,把这些衣物和药带给兄长,让他好过一点。”

      罗葵顺手接过包袱:“你方才说他是风邪入体,他是何时……”

      “芸儿!”一个威严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车停在她们旁边,下来一个面色凝重的老者,正是罗庸。

      “你怎么在这里?给我回车上待着去!”

      罗心芸本就是偷跑出来的,如今也只得擦擦眼泪,乖乖回车上去了。

      “她没——咳咳咳咳!”罗尚书似乎身体不太好,咳了半晌,才又道:“芸儿她不懂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罗葵将包袱藏在身后,照样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没有。”

      “唉,她也是一片孝悌之心,可你兄长,这回怕真是凶多吉少,你若有心,就想法儿去瞧瞧他吧。”

      罗葵心中一震,难道连他也没办法了吗?罗闻霄……真的会死?

      “说起来,当年对不住你的人是我,你兄长他……他当初,见你被投入江中,闹得很厉害,我没有抓好他,一松手,就眼睁睁看着他随你跳入了江中激流。”

      什……什么?!

      “那水流得急啊,一个浪头打下来,你俩就都没了踪影。”

      罗尚书讲到这里,拄着木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你们,我带人顺流找了一夜,才找到他,他被枯木挂着悬在江面上,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他真的找过我?

      罗葵想起他那日在城门外说的话: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那天晚上,河里那么黑,那么冷……

      ——你那么小,一个人掉下去该有多害怕……

      ——我找过你,我真的找过你的……

      ——兄长他风邪入体,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浑身疼痛……

      他是傻吗?他不是最怕黑?不是最怕水?他跳下去能有什么用!

      “可你……我终究是没找到你。阿葵,这许多年,我们谁也没有忘了你,他更是不相信你已经遇难了,年年去边州江上等你。我们找了很多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后来,我亲手刻了你的牌位,却被他摔得粉碎……”

      “阿葵,当年是为父心狠,是为父负了你……可你兄长他是一片赤心,你若得空,求你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吧。”

      木杖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沉重,说明用它的人已经很累很累了,阿葵目送他离去,发现他往日挺直的脊梁,不知不觉间已然佝偻。

      他本来,没这么老的。

      ***

      高天寂寂向谁语,夜阑空锁满池星。

      上一次在屋顶看星星,还是与林之愿一起。

      “林远”这个名字,太陌生,怎么也叫不出口,他就好像一个天外来客,随时都会飘散而去,远不如“林之愿”来得真实。

      林之愿,已经与他纠缠了太久。

      坐在屋顶,好像离星空更近了,雪霁天青,天上的星星那么遥远,那点点的寒芒却冷得钻心。

      冰凉的酒水顺着喉管被吞入肚腹,余下的洒在衣襟上,凉透了,冰冻了,贴着火烧一般滚烫的肌肤。

      他曾在这里对林之愿说,我们这个家,有你有我,一生一世,就够了。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他当时笑了,在笑什么?是笑他的痴心妄想吗?

      是笑他的痴心妄想啊……

      第二日一早,林之愿照例来为林之异送早膳,他不是嫌将军府的厨子不懂得调养,而是借此,向林之异表达心意。

      他到的时候,就瞧见王医师从林之异的朝露堂出来,一问才知道,他昨夜吹了夜风,又喝了酒,还没好利索的伤口就有了炎症的迹象,此刻,正烧着。

      炎症?发烧?他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林之愿联想到前日他的异常行为,知道这人大概又在胡思乱想了。

      “公子,你可来了!大人不肯喝药,我劝不动他,只能拜托你了!”

      阿葵见是他,连忙将人请进了屋内。

      “不肯喝药?他当自己是小孩子么?”

      “这……大人正烧着,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罗葵看他脸色也很不好,又开始回护自家大人。

      林之愿看了眼厚厚的床帏,碰了碰冷掉的汤药,叹口气道:“你先把药热一热吧,我这里带了吃的,先让他垫一垫。”

      “我这就去。”

      掀开帘子束起来,准备好粥勺,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烧得厉害。

      “阿异,起来吃点东西了。”

      谁在叫我?

      林之异于睡梦中惊醒,他刚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林之愿面孔模糊,脸上依稀写着“林远”二字。

      他们本来一起坐在屋顶喝酒,他却突然冲他笑了笑,转眼化作一道精光飞逝而去,轻灵一声,便嵌入了夜空中,变为一颗小小的星子……

      不!别走!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他。

      “阿异?”

      听到声音,他又睁开眼,林之愿却还坐在他身边,低头一看,他手里还抓着他的手腕。

      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没走?”

      林之愿愣了愣,“我看着你喝了粥,我再走。”

      林之愿扶他半坐起来,将粥递到他手里,“快喝吧。”

      喝完粥,他就要走?

      他头痛得厉害,眼睛看人也模模糊糊的,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林之愿不是受了他的冷遇,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这一定是假的吧。

      手里的粥还是温的,喝了粥,这个假的林之愿也要走了……

      “啪!”

      连粥带碗一起被摔在地上,辛苦熬了一早上的粥都洒了出来,一地狼藉。

      “走吧,你也走吧,你不需要可怜我!”

      林之愿被他的举动惊得站了起来,他沉默半晌,沉声道:“你觉得我在可怜你?”

      他这两天就是在想这个?

      不被信任、不被理解的感觉让他心里憋闷,他好不容易克服心障,敞开心扉承认的感情,被曲解成什么?

      “可怜”?

      他林之异用得着谁可怜吗!

      他也太看轻他,也太看轻自己!

      “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你不怕我再伤了你?”

      林之异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一把揽过他,就去撕扯他的衣襟,手掌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你这里的伤还痛吗?不痛了吗?你忘了这是——”

      “啪!”

      林之愿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排不浅的红印:

      “你到底发什么疯!”

      罗葵进来的时候,就见林之愿叉着腰站在床边,看样子被气得不轻,另一边,林大将军愣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地上洒落的粥碗,脸上负了很明显的伤。

      这……这是打架了?

      罗大管事端着药碗,进退两难,好在她是个会看形势的,知道这时候谁占了上风:

      “公子,您看这药……”

      林公子闻言,狠狠瞪了林大将军一眼,冷冷道:“爱喝不喝,烧死算了!”

      ……

      林之愿一走,阿葵就放下药碗追了出去,林之异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口饮尽,然后撑着脑袋坐回床上,觉得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烧坏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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