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真相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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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异今日也是很晚才回来，他有时候是真的忙，有时候，却是装作很忙。
是，他在躲着他。
他那日说，害怕与他走散了，找不到了，确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害怕。
所以他派了暗影偷偷跟着他，每日报告他的行踪，那日遇到陆峥，他还专门嘱咐过，如果陆峥来找林之愿，必须即刻上报。
谁知道他动作如此之快，等他撇下营中的事务赶到禁军官署，已经来不及。
他们已经谈过这件事，林之愿迟早会知道，他当日有多么狼狈，多么惨，他会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里，掺杂多少同情与愧疚——
到那时候，他捧在手心里的这份感情，这份本就说不上有几分真心的感情，就真的如施舍一般了。
他思前想后，拼命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找到能证明林之愿确有可能心悦于他的证据，哪怕一点点也好……
这时，他听到一个名字，一个在记忆里很模糊，却又觉得很重要的名字：林远。
还有这似曾相识的故事——
“他对那人掏心掏肺的好，甚至将金钱、地位和权利都拱手相让。”
“但那人却屡次设局杀他。”
——心脏重重地一跳，刹那间，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穿过记忆的洪流，犹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失魂者林远，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林远！
收魂的老道，飘扬的旗子，昏睡不起又突然醒来的人！
借尸还魂……
失去记忆……
性情大变……
换了个人……
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心中深埋的千头万绪，在这一刻都争相咆哮着一并沸腾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异，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阿异，往后咱们兄弟齐心，好好过日子……
——阿异，如果我诚心地去弥补，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
——我平生最恨怪力乱神，你要真是什么水鬼附身，我定要让那老道将你打得你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复仇，都是由一个无辜的人承受。
他想象不出来，那个时候，林之愿，不，林……远，这个人，是如何忍受这一切，又是如何担惊受怕，如何的绝望，如何的失望……
是他心瞎，是他眼盲，他明明发现了那么多端倪，可是为了复仇的欲／望，他都选择视而不见，他甚至不肯正视他一眼。
他找了无数个理由去恨他，却不肯找一个理由放过他。
可林之愿，不，林远，他为什么还能原谅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承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为什么还能原谅他？
他不该原谅的，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他不敢再想，越想，心口就越发的疼，那痛楚随着呼吸、沿着经脉，一寸寸延伸向身体各处，痛得人发疯，却束手无策。
他停在了偏殿前，殿内像过往的每一晚一样，就算没有人住，也燃着长明的烛火——
自从那人走后，他总会不自觉地来到这个地方，看着他窗外透出的烛光，看着他生活过的痕迹，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可笑如今，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应了他的所求，答应与他共度此生，他却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之异伸出手，那只常年大权在握，又拿惯了沉沉刀剑的手，却在这扇单薄的门前，微微地发着抖。
他推开门，入眼便是一方圆桌，桌上烛台昏昏，桌前，背对着他的方向，却趴着一个人，好像是睡着了。
夜风不似他踌躇，率先潜了进去，吹动那人银白的衣摆——那纹路、那料子，都那么熟悉，那是他亲手挑的。
他的黑发挽在脑后，发梢有些短，是那人胡乱剪的，后来被他精心地修剪过了。
是错觉？
是错觉吧。
烛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影，在边缘处撒下一圈温暖的光晕，像一抹稍纵即逝的幻影。
他想靠近，又怕惊动了，便站在门口，隔着空，用指尖细细地描摹。
喉头一酸，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他诧异地伸手碰了碰，脸上确实有一道水痕——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
那人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直起身，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
他惊了一惊，慌忙背转身去。
他们同时转身，却完美地错过了，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无法见上一面。
林之愿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方才匆匆一瞥，他发现他憔悴了许多。
这才两日不见，他是怎么了？
“你是因为罗闻霄的事情躲着我？”
林之异没有答话，湿润的眼睫向下垂着，像是被暴雨打湿的翅羽。
“你不必躲我的，你说过他会没事，只是要给朝廷一个交待，对吗？”
“……”
双手收在身侧，紧握成拳。
“你不必解释，我信你。”
又一滴泪落下，热得脸颊发烫，被夜风一吹，又凉得刺骨。
林之异背对着他，面孔隐在了黑色的灯影里。
“夜深了，你睡吧。”
他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
林之愿追到门口，看着他进了朝露堂，里面的灯却一直也没有亮。
目光顺着黑黝黝的建筑向上，暗沉沉的天空是浓重的黑，没有一丝的光亮。
***
隔日便是初六，是林氏布庄开业的日子。
林之异一大早就带着李长昭出了门，今日，是罗闻霄公堂开审的日子，他是案件的中心，自然是要露面的。
“大人，等等！”
罗葵追了上来，“大人，这是林公子今早走的时候留下的。”
林之异伸手接过来，那是一张请帖，打开来看，是林之愿的笔迹，清流飘逸，端方雅正。
“林公子来了好多趟了，回回见不到你，今日便是布庄开业的日子，怕来不及，这才托我代为转交了。”
其实，也并不是回回碰不到，其中有几次，林大将军分明是在府里的，却叫她刻意隐瞒。
林公子也是怪，好不容易遇到大人在，却不让人叫醒他，这一趟趟的，不就是想当面交予么，怎么又不想见了呢？
林之异将请帖塞进怀里，吩咐道：“贺礼不是已经备好了，你代我送去吧。”
罗葵出门的时候，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开始飘雪，听人说，这也许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雪了。
是啊，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
街上那些灯笼和对联，红红火火，张扬喜庆，写满了阖家团圆、欢聚一堂、幸福安康。
从古至今，人们大抵都需要一个稳定的族群，借由一个约定俗成的借口，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
震天的鞭炮一排排炸响，热闹极了，布庄里出面张罗的，是吴管家，而林之愿，罗葵去送贺礼的时候才知道，他也没有来。
另一边，公堂之上，罗闻霄受审。
主位上，坐着铁面无私的高官，侧位上，当事者林之异面若冰霜，堂下，人犯罗闻霄跪在当中。
为免串供，人证物证走马观花一般，一项项呈上来，又一项项带下去。
罪证之一，是被当场击杀的刺客尸首一具，多方指证，正是罗闻霄手下。
罪证二，“劫走”林之愿的人。主审人陆峥早已将林之愿秘密带来，当场对证，确认无疑。
此人也是罗闻霄的手下，他招认，罗闻霄当日派出他们二人，一人去刺杀，一人诱劫林之愿，若是刺杀不成，便以林之愿为饵，将林之异引至京城之外，方便下手。
只因中途与林之愿走散，才没有得逞。
至于缘由，那自然是因为林之异此前不仅退了罗小姐的婚，而且口出狂言，伤人不浅。
再者，那人揭露，罗氏一族早有不臣之心，此番举动，便是拉拢新皇派精锐不成，遂欲杀之！
因这后一项实在太过骇人，又毫无凭证，故没有作为供词。
但是公堂之上，铁证如山，罗闻霄已是百口莫辩，不认也得认了。
当日，一切尘埃落定，罗闻霄身为皇亲，藐视王法，刺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判处死罪，不日行刑。
***
“陆将军，你确定他不会死？”
林之愿翻着手中一沓准备用来示民的告示，很是怀疑。
“林公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跟你保证，他绝对、绝对不会死。这件事牵连太大，你不要多问，也不要跟任何人谈论，记住，是任何人，就是林兄也不行。”
林之愿点点头，“我明白，你们这是做戏，就是那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对不对？是不是那个姓孙的大人——”
“嘘！嘘！”
陆峥连忙捂住他的嘴，“你怎么知道，是林兄告诉你的？！”
林之愿挡开他的手，摇摇头，“我猜的，陆将军，你也把心放肚子里，我跟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泄密的。”
“上道！”
陆峥见谈妥了，便引着他往外走：
“不过林公子，你也要注意，保不齐，还会有人对你下手，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待这件事了了，我请你喝酒……”
这边事了，林之愿回了布庄，罗心芸早已等在那里。
她得知兄长被判处死罪的消息，简直要急得疯了！
家里，她父亲已顾不得许多，去找了皇后商讨对策，她等不及，先来找了林之愿，说什么也要他为罗闻霄作证翻案。
这下可难倒了林之愿。
他答应替人保守秘密，自然不能透露半分，只得硬着心肠，告诉她，他所知不多，无法相助。
罗心芸见求助无望，便调转了目标，去了将军府。如果不能翻案，那便只能去求林之异，求他大发慈悲，放过她兄长。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真相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