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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掌院被迫 ...

  •   应不惑将碍事的金丝楠木筷子扔去一旁,无视拇指腹上已然腐烂凝结的殷红血痂。他攥着施长青的手腕压在身前氅裘系带上,拇指覆在他颈侧动脉感受着单薄心跳。

      “现在那手掌捂住的地方偏下方便是你用数坛毒药酒给浸泡出来的心脏,它酸软到像团浆糊黏连在我身体中。搅得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他道,“施长青,你可感受到了。”
      应不惑的手指指腹贴于施长青腕内涌动的疏疏经络。腕骨坚硬,硌得他有些难受,但却敌不过心头痛楚。
      “你最不堪、最下流的罪孽停泊在我身体里,制止着生命的涌动。”应不惑敛目,“施大人害我这般病弱加身、痛命一世,我又怎能如您愿,报以无私无畏、投以甘甜醇露。”

      应不惑指末骨扳指紧覆虎口,此刻正压于施长青手腕凸起的条条青筋上。大抵是受体虚影响,温玉都化冰。扳指花纹斑驳陆离如草地洇出湿痕,在二人右手拇指纠葛缠绕。
      那深院零落孤影高照时的怅然若失,曾几何时不忍吐露的意乱情迷,杀伐决断中用骨肉尸体浸出来的杀心观音。
      都是应不惑的影。

      “掌院,你又要我如何?”
      ——自刎于此为你申冤,重归于旧两清不见,求佛祈神保你平安。
      应不惑所想,那必然不会是这些。

      施长青口中说着絮叨话语,被握住的那只手挣脱开应不惑的桎梏,将滚烫粗糙的手掌贴覆在他下颔骨直到颈窝,指腹不忘流连,硬玉摁过他颈间凸起。

      “那施大人想作甚。”应不惑被他揉得舒服,声音都打着颤悠儿,“将我按在这凌乱床塌上行那鱼融于水之事?”
      他们相处许久,怎不知对方哪里脆弱,。
      只需要拨弄几下,便会烈意炙烧过全身每处。

      可施长青不应,固执地自语。
      “你说我用药酒泡你身子骨,你不甘。而你又怎不想自己是如何在我府上当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沉默一瞬,复道:“于我也不忍。”

      施长青将桎梏应不惑的玄青系带一把扯烂,贵重氅裘从肩头脱落掉在地上被立不稳的双脚反复践踏,绒领滚裹脏乱灰尘,被大力撕碎的衣裳散了满地。
      应不惑言笑晏晏敞露胸膛分毫不动,擎等着施长青将他粉身碎骨——他脖颈被对方用阵强硬且不容置喙的力道挟制住,铁心报复一般覆压啃咬。留余桃花灼灼零散全身。
      贪婪恶兽凶狠地噬咬着贏弱野狗。湿热漾起帘帐涌动。他们吻过彼此的滚烫炽热,任由杀伐恨意顺热血腾腾淌过全身每处经络,连抵死缠绵都见了血肉。

      “……施长青,松手。”
      施长青莞尔:“你要拒绝早用筷子把我扎死了,何必等爽完后再说这番刁难人的话。不过,令人失望的是此刻手边没有铜镜,不然真得让你好生瞧瞧自己的脸。”
      他恶趣味一般刻意将身子伏地覆在单薄曲起的脊骨上,黏腻湿滑的汗液融进交叠在一起的滚烫。

      “掌院,全身都红了。”
      “……混账。”

      施长青吻过那串玄色梵文,忍俊不禁、默声。
      他十年前曾揽过一个年轻人的手腕,居高临下垂目看着自己淬墨的铁刃在白皙手腕留下道道乌黑梵文。
      这是平安咒,保人一世平安的。

      **

      “回大人,昭王兵败受俘,其残部踉跄回归中原,引起全朝上下一片哗然,皆叹此残部为‘卖国贼’。”常雀躬身回答,“其中有一小兵并没有着急上朝,却主动来府请求大人收他为客卿……我不敢妄断,所以来询问大人您。”
      见施长青没有反应,他复道:“这人在府前跪着等候三天,我劝阻多次他也不曾听。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回府我选择让您走南侧偏门。”

      施长青假寐未曾开口言语。他手肘轻搭放于檀木太师椅把手上,右腕骨挎过轻悬荡的常服宽袖,另侧手边放座升腾袅烟的香炉。闻语已完便抬眼瞧常雀。
      他道:“你撵他走了么?”

      “回大人,没有。”常雀应,“您本仰佛,此生总要落得一个积德行善的好名声来。因此我每日教厨子在三餐时给他弄些吃食来。需要我为您把他喊进来吗?”
      施长青抬眼,懒散道:“你邀进来给我瞧瞧。”

      常雀颔首,缓步退堂去迎那破烂青年。
      不多时,他便请那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青年进来。

      施长青凝神:青年身量相较常人势头稍猛,战争遗留的疮疤遮掩薄而有力的肌肉。只不过衣着破烂满是洞窟,隐约可见他衣下着疮的躯体。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必定是个挺拔俊俏的好儿郎。
      常雀站在那青年身侧,躬身道:“回大人,这便是在府前跪候您三天的兵卒,他想博个客卿之位。”

      施长青莞尔:“速度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快。”
      他敛目拨灭烛火:“你先退下吧。我详细问问这个孩子其他的,再选择决定他的去留。”
      “是。”

      常雀闻言应完便侧身掩门离去,一隅狭窄之地仅余站或坐的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青年藏在蓬头垢发下的棕褐色瞳眸直勾勾盯着施长青,施长青倒也没有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自在,适时上下打量下被牵来的青年。倒是后者觉得尴尬无地自容。
      “我把常雀弄走后这里便再无他人。你既然肯来我府上,那必然对我、或者我所掌权力有一定了解。”施长青忍俊不禁,“所以你也不必作出副拘谨模样。”

      “……嗯。”
      那声音如吞过千吨沙砾沉石般低哑,尾调被喉间疼痛撕裂,只得从口中吐出不完整的字眼。

      施长青蹙眉,抬手敛好袍袖。垂目瞧他。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回答:“……应不惑。”
      施长青疑虑:“没有表字?”
      “回大人,还未成礼,没有表字。”应不惑双手交叠学刚才的常雀作揖,动作有些笨拙可爱,“我刚过十八岁生辰没几日……大人不知,将军受俘前夜,便是我生辰。”

      “这么巧?”
      施长青手抚香炉青烟的动作微顿停于空中,仿佛香雾均郁结于他眉眼间。仅是应不惑眨眼瞬刻,眼前淡淡抚尘的青年便恢复寻常神态。静静望着自己。

      “应不惑。”他道,“你帮我寻柄短刺刀来。”

      恍然被唤名姓的青年稍微愣神,随后低眉颌首略微欠身便推门按照施长青的话去寻刺刀。
      香炉内烟尘袅袅缓缓升空,氤氲着施长青阴沉不悦的眉目,他将遮掩视线的发丝掩至耳后。
      约摸敛衣的时长,应不惑便执一柄皮革外套裹着的机械弹簧匕首推门半跪到施长青面前。

      “回大人,我没在院内找到刺刀,仅有把自己战时随身携带的匕首。”应不惑恭恭敬敬递上,“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不会。”

      施长青抬手接过短匕首,短柄握在掌心时不像含着笨重的机械弹簧,倒显得轻盈灵巧。
      他起身拿过一旁搁着的砚台,用匕首短刃淬走其内未干余墨,泠泠银光折过厚墨暗沉。

      施长青道:“可将右腕抻来?”
      应不惑瞠目微愣:“大人,您是想?”
      “你把腕子抻来便是。”

      应不惑面上顿过几分犹豫,怔愣地用在乱发遮掩后的棕褐瞳眸瞧面前握着短匕的男人。
      他看不透施长青将要做些什么,但职位低下的叫花子也不配反抗朝廷内阁大臣。

      施长青敛袖袍抬匕首,冷冷铁刃蕴完墨便直覆在那单薄瘦削的手腕上。余墨顺着腕内皮肤纹路向红檀木桌的方向流淌,淬过墨的尖刺濡上应不惑殷色湿血,黑污残留他的手腕处,烙下终生不失的刺青。
      应不惑咬牙切齿忍受墨色深深进他血脉,将他的血液濡成漆黑墨色。刺痛与沸然的感觉一并没过他,狠命忍耐啃咬唇瓣,齿印可红灼花瓣。
      他冷汗涔涔顺着痛苦直顺来,却依旧忍不住分神去看他正被墨晕刺过的右臂内侧。
      ——那是串陌生的文字,勾画牵连、顿生庄肃。热血混着长墨蕴成古老梵文遗留在右腕,如道教符篆制压体内正涌动凶恶残暴的神鬼邪魔。

      “应不惑。你大抵不知道,我信佛。对那些佛经梵文有浅些了解。”施长青敛匕,抬眼看应不惑,“你方才说你生辰后日昭王便受俘,这阳寿碰上阴运总归有些不吉利。”
      他捻起张帕子来拭走应不惑额前湿汗,“我在你右腕极阴之地烙了这阳符梵经,保佑你一生无灾无难。”
      他话语未止,垂目看着应不惑的血液在匕首薄刃上干涸枯萎,绽开一抹丑陋腥红的花儿来。
      “当然,你也大可以理解成,”施长青松爽笑着,“……你应不惑是个命中带不幸的人,我不想因为你而祸害我全府上下百口人。”
      “……”

      “大人是答应了么?”应不惑湿漉漉的眼睛透过垢发望着施长青,“大人是答应我在您府上当客卿。”
      “若是没答应,那我在你手腕上刻这符做什么?”施长青忍俊不禁,“当和尚行善积德,准备下辈子脱离苦海么?”
      应不惑叩首不言,胸膛内颗心跳狂跳犹如擂鼓喧腾。阵阵巨响直冲头颅,他自觉喉间像是被塞了些东西,连完整的感谢话语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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