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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掌院疯了 ...

  •   馥郁沉香裹挟应不惑全身每一根汗毛,被人暖过许久的氅裘无时不刻融化他寒冷如雪的身体。曾几何时应不惑无数次熟悉地坠落在温软衣物中,被一双粗糙且温柔大手环绕,在堕落与清醒中沉沦。缱绻旖旎、耳鬓厮磨、蔵蕤生香。
      施长青立于陷入昏眩的应不惑身后,两手托着狐绒氅裘顺势揽住他的肩膀,单薄瘦削的肩头被温热的掌心含住,随后他将应不惑拨向自己怀中。后者侧头,面色苍白,双眉紧蹙。

      应不惑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全被施长青目光捉去,施长青缓缓抬眼看向院外,话音都藏进几丝狠戾:“圣上视朝廷十二院为心腹,每年拨款数万两黄金不止。从我来时就好奇,既然你们每年账上都会收容如此多的钱财,那为何,偏偏就只有你们兵仗院内置如此破败苍凉。”
      “况且应掌院怀病在身,却未见你们两个近侍尽半分职责。只教在旁侧耳语谈笑,粗言鄙语尽吐。”施长青讥讽,“若兵仗院有你们这种毫无礼义廉耻的人在职,那成何体统?”
      语完,他那双狭长狐眸睨着瞥向站在门槛外的怀歌巍世二人,目光如刃,那他们此刻应当是具血淋淋的白骨。怀歌目光躲闪,巍世只得作揖奉承着。施长青却艴然不悦。

      “……回大人,掌院每每入秋都易目眩脑胀,这是常症。不过近几日发病次数日渐增多,不知为何。”巍世躬身,双手交叠恭恭敬敬,“而今日掌院便昏胀两次。”
      他抬目:“应参饮飧时安然无事,可方才您大动干戈猛然袭入兵仗院,惊扰他安神。若不是您这番操着巨声侵袭兵仗院,那应参不该会如此难受——自然,我和怀歌也有错。也不应在您到来后跟您的属下因些恩怨大吵大闹误应参。”

      应不惑耳鸣眼花听不清周遭任何声音。肩颈斜抵在裘衣绒领侧,腹部如遭恶噬剧痛难耐。他不安地仰起头颅,瞳神被撕碎。却极力覆压喉间呕吐感,手掌死死攥紧袍边。
      他恍惚间听言,颤声道:“巍世,扶我回去……”

      “是。属下就来。”

      施长青见人应,忽而抬手制止巍世抬步欲上前的动作,他弓腰勾指缠好应不惑所束袍衣系带,指背擦过他修长脖颈,淡青血管覆在皮肉之下,汩汩涌动。他忽而感触到了什么,理着衣领的手指只是稍稍停顿片刻。再复如旧。
      “既然你和这位姑娘还没有吃完饭,那便继续享用。请自便。”施长青面色如常,“你就不必应你参将的话往前来,因为我还有话要问应掌院,不想被与事无干的人打搅。”

      巍世敛目:“……回大人,是。”
      他不敢多言,但鉴施长青解开自己裘袍给因寒冷而颤抖的应不惑披上。觉得施长青理应念着之前与应参的交好,这番名曰聊天的会见不会伤及什么。

      ——应不惑是被施长青一路拖到他卧房的。

      卧房门易推,且应不惑根本就不习惯锁门。顶多关紧。不过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推开。而施长青正趁应不惑被拖来还未缓神的片刻转身疾速反剪他双手,抵在塌旁帘帐侧。
      那双青筋尽露的苍白双手被他的手挟持,顾着他手臂不能折曲太狠而被迫顶在他小腹处,樱粉色的指尖摩挲那处丝绸衣料。
      “掌院,你可教我一番好等。”

      应不惑的双手被施长青狠命攥住,腕骨似乎都啄进施长青手内,而掌心血液供应不足多些酥麻无力感。他尽力活动着想要挣脱着大力桎梏,却因指尖触碰位置尴尬被迫安静下来。
      施长青落拓般垂目,滚烫的目光像潭沸腾的清泉淋过应不惑后脖颈以至全身,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像被炙烤灼烧。

      “我在你们兵仗院斜侧候了好久,却连掌院半分人影都没见到。”施长青敛容,“掌院胸怀天下,却独独引我失落。”
      应不惑后背忍不住发麻。
      “你肯定问过怀歌或者巍世,我这般安心离朝、逍遥散淡,大抵是在朝廷留了眼线。”他低声笑道,“应卿,猜得倒不错。我予你的教导,你也真如我想一般铭心刻骨。”

      “……你叫我,什么?”
      应不惑的喉嗓在长时间挤压下只能发出几个凌乱破碎的音节,咽间呼吸流连的空气如刀刃般似乎在狠狠剥离他的血肉。以至于他仅是道了几个字便呼吸困难般无措。
      可施长青一手掐稳应不惑交叠起的手腕,其外一双手手指扣住他的脑袋,将他狠命压在檀木床榻侧的栏杆上。非但没有放弃挟制动弹不得的应不惑,倒还变本加厉。
      他受压被迫从喉间挤出异样的声音。

      “我在叫你客卿。”施长青莞尔,“足谋多智的应客卿。”
      未等他语中笑意散尽,他复道:“应不惑,我今日可不想帮你回忆你来到我府上招摇撞骗的经历。只是好奇你那铁砂矿,到底还要不要了?”

      “施大人,”应不惑艰难应声,“这偌大铁砂矿,随便卖出去一点儿也都值得黄金万两。你这般询问,真像街头富商丢块元宝给流浪汉,真是要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了。”
      他的声音因挤压而发闷,尾调都打着颤儿,似乎是在竭力从病痛中脱身回应施长青。

      可施长青不睬,固执低头将发顶搁在应不惑颈窝。登时他便感受到受压之人在不安活动。
      “装的真像,”施长青讽道,“如果我不是在整理裘袄衣领时碰到你脖子,致使你脊背挺直,不然我察觉不出你这番竟是假扮。从我来开始,你便一直在装病。”
      他指尖力道松了些:“对么?应卿。”

      “何以见得。”
      应不惑喉间大批涌来的空气让他猛然呛咳,但碍于空间狭小只能小幅运动。他唇角挤出一抹弧度,看不清身后施长青的表情是如何,但闻他反应便逐生喜悦。

      “曾几何时我碰触你脖颈,你的脊背总是会不由自主挺直、活动。”施长青伏低,侧脸险些碰到应不惑。
      “你生病时感官尽失,全权由我打理。而那时我碰你脖颈,并没有见到你做出什么不安分的动作。”他声音低哑粗糙,如沙砾搓过应不惑全身,脊背生寒。
      “戏子缺你一个,真是遗憾。”

      “首辅就是首辅,侮辱人都那么内敛,脏字儿可是一个都不用。”应不惑被施长青全举揭露后他索性不装了,讲话声音四平八稳,只是呼吸错乎紊乱。他道:“倒是您的属下,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巧,竟要我去做青楼头牌。”
      应不惑话音甫落,明显察觉施长青挟制住他身体的双手收紧了。他手腕聚起一片红。
      他不悦:“施长青,你拿我泄气呢?”

      此隅安静之地仅他们二人,应不惑也顾不得狗屁礼仪尊卑长幼上下了,直呼施长青大名。
      “我可不见得是拿你泄气。”施长青道,“你的属下在院外怎样骂我近侍时,我想你也应当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若当年常雀对你干的事是你规避我的原因,那倒也不必。我可以给你机会弄死他、就算凌迟过遍我也不会多说。应不惑,你是我养过多年的好狗,我们肚里明镜都清亮着。”他莞尔,“我都这番怜爱你,不惜把自己的近侍送你当发泄用的工具,出我意料的是此时也还敢反咬主人一口,这里仅剩我二人在此,你也不忘携着武器。说‘拿你来泄气’,更不如说是我单纯在保护我自己的性命。”

      应不惑讪笑着,语调平静无波。
      “大人,玩笑可不许这时候开。”

      他被反剪的双手极速抽出藏在衣袖里的简易武器,猛然抽出时折去一瞬亮眼金光。
      站位迅速轮换,应不惑无视身上阻碍他动作的氅裘,双手凝起力道来将武器死命扎在施长青依靠的檀木栏杆之上——钝头擦着施长青耳侧金坠而过。
      铿锵巨响在施长青耳畔炸开,应不惑平淡并无血色的面孔扑于他眼前,干瘪的嘴唇燥到起了皮。施长青落目,小腹与耳侧皆抵着“武器”。
      ——正是应不惑在正厅折断的乌木金丝楠。

      “我可没有随身携带武器,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吃饭用的筷子。”应不惑笑着,可呼吸仍是错乱无序的,“施大人,猜错了。可是要受罚的。”
      “罚什么。”施长青沉声,“请君自便。”
      他居高临下望着应不惑:对方右手还握着那跟半截筷子没松,为了直视自己只能仰着头,郁郁墨发如一道黑水淌过氅裘领子上的白狐绒。

      应不惑道:“我的铁砂矿自诞生就是为岑凰的鸾鸢工程服务的。你如今强占我不反对,但是你要为岑凰提供后勤。”
      施长青倒是好奇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看来掌院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兵仗院参将、翰林掌院的身份。我想朝廷一定不会让我这种所谓‘人才’平白赴死。”应不惑嬉笑着,“当然,若是大人想要更加血腥的。那我也可以动动手把筷子插进大人脑袋里,待你死后刺穿你小腹把五脏挖出来,用钢钉将尸首钉在卧房直到朝廷判下死罪斩断我的头颅后。”

      “施长青,这些我又不是没干过。而且我可是喝过你亲手拿那些蕴着血的肉糜酿成的药酒呢。你不会忘记了吧?”他言笑,“毕竟这可是大人说的:五脏酿酒,以毒攻毒。”
      五脏酿酒,以毒攻毒。

      施长青当然记得自己是如何将那团血淋淋的浆糊酿成几坛苦药酒的。他怎么敢遗忘。
      那是破败伊始,奔溃初潮。
      他沉声:“应不惑,你真是条疯狗。”

      “大人见我如此疯癫,不应当自怨自艾一番么?毕竟是你养的。”
      应不惑笑着,抵在施长青小腹处的楠木筷随着话语继续往前压。而施长青看不到的是,应不惑将带有木头断裂毛茬的一端留给了自己。
      应不惑指尖血色已经在棉白中衣上晕染出一片,而他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仅是仰头对施长青笑着。

      “你把我养在后院十年,给我灌数不清的药酒。教我杀人、剖尸。”他道,“你说以毒攻毒,然后把我身子养成这幅仅能混吃等死的模样,见没用了就举荐给圣上,将我丢到朝廷这个名利局里面。”
      施长青凝神片刻后,才缓缓吐字:“你用信鸽把我叫来就为了跟我讲这些,向我吐露你的不甘和痛楚?”

      他们都明白的。
      这信鸽是一定会被施长青截下,他也一定不会拆信阅读。施长青也一定会在送信日当天来到兵仗院,与应不惑见面。
      设局再多,也绕绕跳不出两人思绪。

      “原来施大人猜出来了呀。”他故作莞尔,“我就是为了见你。”
      应不惑扬手太久,中衣的衣袖已然滑落。

      不远处佛陀闭目微笑,而他手腕侧梵文森暗如符咒在压着体内残暴凶恶的魂魄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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