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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师徒三人收拾行装。今夏与小二哥告别之时,又听闻穆老的消息,原来是服侍仆人在山中寻金丝楠木时,摔断腿脚,穆老年事已高,平日又有心头痛毛病,寺中也无人手可腾出照顾。今夏想了想便与师父商量,她押后回京。

      杨程万思索一下,便道:“岳儿和你一块留下,我先回京复命。”

      今夏道:“怎的留下大杨?师父岂不一路无人照顾。”

      杨程万道:“岳儿且会烧菜作饭,你会什么?况且为师只是残了,离了你们照顾便不能活?放心,延路我会雇车回去,总捕头给的预算是有我们来回车马费用。”

      大杨亦不放心今夏一人在这湖广地带,人生路不熟,便应下了。

      送走师父,两名少年便去了穆老居处。穆老开门时,见这两名少年候在门外,笑:“两个小娃娃来看我了?”

      今夏笑道:“穆老前辈,湖广案已了,师父先回京城复命。我们久闻穆老前辈大名,对琴音实属好奇,师父便允我们稍耽搁时日。”

      穆老笑道:“你这娃娃倒是会说话。你们师父教得你这般伶俐,也属不易。进来吧。”

      因时辰已近饭点,大杨倒是先行了礼便问了灶台位置,张罗去了。

      穆老居处不大,布置也十分简单,在居室内排摆着一座箜篌。今夏倒是好奇摸了一摸。又顺手倒了茶水端到穆老面前:“听闻箜篌制作,使用金丝楠木最佳,只是此木比较难寻。”

      穆老平日也喜谈天,正好有个女娃娃聊天,也觉得甚是愉快:“你这孩子,懂得也挺多。金丝楠木只在森木里才可寻得,并不是哪儿易取得。”

      今夏猫在穆老跟前,笑道:“平日里也会帮家中做些家里家具,对于些木材比较感兴趣。听闻箜篌有各种形态,凤头箜篌,坐箜篌一类,制作也非常繁琐,也非人人可弹。”

      穆老:“倒也难得。来我这儿求谱要琴的倒也不少,没有一人似你与我谈箜篌做法。”

      今夏玩笑道:“那穆老这儿倒与云台禅寺颇像。”

      穆老来了兴趣问道:“怎说?”

      今夏:“上山礼佛之人,求功名求利碌,求阖家幸福。人们总将所谓寄予在不同形式上的东西,就像来穆老这里的人,总不过都是一个求字。”

      穆老抚须笑道:“这么一说倒也真是。”

      此时大杨已将炒制的饭菜端上桌面。今夏扶起老者:“来,试试大杨手艺,大杨炒的饭菜可好吃了,我能吃下几碗。”

      日子倒是过得轻快,平日,今夏与大杨只是陪着聊聊天,今夏最有兴趣便是看穆老斩制箜篌,她喜欢手工,拿着余下木头雕上小小物件,做上些碗筷,日子也是惬意。

      这一日穆老说:“夏儿,你们这俩孩子陪我也有些时日,既是如此,打发打发时光。不如我教你们弹箜篌?”

      大杨连连摆手,道:“我五大三粗的,一个不小心便弄坏箜篌反而不好。前辈您教今夏便好,从小她就没个姑娘家样子。学一下也是好的。不然人老以为这是我兄弟不是我妹子。”

      今夏一掌拍了他肚子,对于学些新鲜的东西她从来不排斥,笑道:“好倒是好,不过乐理这事,不勤加练习便无法精进。我是捕快,平日里刀光剑影较多,也无机会碰这箜篌,穆老确定要教?”

      老者笑道:“你这娃娃说的,老朽教的是曲,又不是要一个琴师。反正离你们回京尚有些时日,不如学些东西,便也是好的。”

      今夏乖巧点头:“谢前辈。”

      穆老所教只是一首《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或是穆老对他的女弟子最好的祝福。

      箜篌其实并不好学,今夏虽是个聪明伶俐的,但一首曲子下来,如果不勤加练习,也难顺畅。总在一个地方,转了个音。她倒也不急,穆老在旁看着,这个孩子是一个勤奋的,然而不如她愿时,也不过于执着。

      穆老聊天时,就会说他一些教过的弟子,其中一个女徒儿是他最为疼惜的。忆起徒儿,穆老叹息道:“她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孩子,练习起来竟也没日没夜,总想着完美的表达。这首《桃夭》是她弹得最好的。后来她嫁给了一个身着高位的夫君,过得也算幸福,只是后来听得有人行刺她夫君时,为了护着她的孩子,歿了。”

      今夏弹着丝弦,想想道:“穆老也不必可惜,毕竟这位小姐她选择了当下所要守护的。父母为子女之长计。若像您说,这位小姐事事要求完美,那么她也必定希望自己所守护的孩子,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有时候,或者在面临选择时,好好的让他活下去,才是作为爹娘最大的希望。”

      穆老一叹:“总觉得那孩儿像我闺女一般。她生的那个孩儿,也是个温文有礼的,时不时还总往我这里送些东西。夏儿,你是个伶俐聪明的,这曲的后面总是过不了是为何?”

      今夏笑,过不去的音,和不了的弦,她也并不十分在意:“我只是想着,完美不过是心之所愿,可但凡是人,都会犯错,总觉得何必过于执着。师父说我骨架太小,其实不是武学材料,练武方面也就没勉强过我,不像大杨照三餐的揍。我不过是想,有些事情能够过得去便已是希望了。不如人意又如何呢?像此次侦案的昂时倾,执着于真相,希望所有如他整理的文书,清晰可见,可是,我总觉得不必如此,我跟着师父侦办案件下来,理清案件脉络,其中千丝万缕左不过一个情字,也只有情,才是最难理清的真相。”

      穆老抚须,笑道:“你的性格倒与我那徒儿不尽相似。不过也罢,人都各有福分。你我尚属有缘,携一程也是快意。”

      今夏笑着道:“得穆老教导,是今夏福分。”

      陪伴穆老月余,直至老者仆人归来。今夏与大杨拜别穆老,今夏回身,见老者在云雾缭绕中,缓缓摆手。她笑若星辰,大大摆动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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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陆绎与今夏两人休沐。今夏晨起时陆绎早已练完功,在书房中练字。因为今夏已忙月余,难得能睡个整觉,陆绎也没舍得叫醒她。

      今夏从长长梦中醒来,穿戴好后,也不急着去找陆绎,倒是悠悠闲闲来到了放置箜篌的房间。昨日她似又梦到穆老。忆起湖广的那一趟旅程。看着眼前摆放的琳琅,觉着世间的缘分倒是稀奇。

      陆绎听得管事说夫人已起,等了一会未见她来寻他,便搁下笔,寻她而来。至琴房时,便见着着一身清爽的姑娘背着手看着眼前两座箜篌。

      微笑揽着她,问道:“怎的?今日怎地突然想到来这儿看琳琅?”自三年诏狱以后,陆绎发现今夏有时候便惯于一人发呆,性子自是比以往沉稳许多,只是让他总是有点不是滋味。

      今夏笑着轻挽他的手臂,道:“也无他,只是昨日做了一个长梦,梦到穆老,便来此看上一看。琳琅琳琅,意指美妙之声,穆老制此箜篌也应花了十分力气。”

      陆绎笑道:“听娘亲说,这座琳琅是穆老赠予她的新婚贺礼。”

      今夏想到什么低头一笑,陆绎望去:“可是又想起什么有趣的?”

      今夏笑道:“只是忆起当年我来讨回手铳时,大人板着脸的样子。”

      陆绎想了想,笑:“我倒是不记得我板着脸了,只记得有个丫头唠唠叨叨个没完。和我计较着到底谁输谁赢。”

      今夏笑着倚在他怀里,道:“大人,本是你不肯认输,又要赖掉我的手铳,不然我何至于与你说这许多。而且你本就脾气不好,我不与你据理力争,你又怎会还我手铳?”

      陆绎想到什么:“现下是我嫌你话多还是你嫌我唠叨?”

      今夏倒也笑得轻松,转身揽过他的腰身,不与他在这事上纠缠:“当年为查一案,与师父大杨同去湖广出公差,却不料偶遇穆老,穆老也是好玩的个性。他曾经说过大人的娘亲给我听。我想大人应该很像娘亲。”

      陆绎来了兴致:“一直未得空问你,当年你是如何遇见穆老?”

      今夏本是能说会道,说起往事,清清脆脆听得倒是有滋有味。

      陆绎听完,沉吟半响:“当年此案本是要由锦衣卫侦办,但是因为是三法司出来的案件,当年刑部向皇上进言,力将此案由三法司内部处理。皇上便准了。”

      今夏嘀咕了一声:“真由锦衣卫接手,这事儿可真就闹大了。”

      陆绎搂着今夏的肩,道:“的确,当年宫变本也是秘事,若被发现当年参与的宫人还有家人尚存,还被招入刑部,刑部尚书怕是乌纱不保。”

      今夏一叹。陆绎便揉了揉她眉间:“不难理解昂时倾选择,若他的爹娘是为了生养他而决定牺牲掉他的姐姐,那么对于这么一个骄傲的人,他所有的坚持都如雪水,遇到阳光的那一刻全部消融。”

      今夏:“我只是觉得既然已得生,何必要寻死。”

      陆绎无意在往事上再添她的思虑。今夏总说她是以直报怨,可事实对着案犯总有着同情。选择或是要花长长的时间又是一瞬间的事情,世间道不清的往往就是情之一字。他们本是官门之人,若是杂太多私人感情也不利于查案。

      他问:“你方才说我与娘很像?”

      今夏岂会不知他想转移话题,不让她再想此案,便顺着他话说了下去:“当时听穆老说起,大人娘亲习曲之时,倒是没日没夜,只为不出差错。有一日之时,手指竟然弹破,是穆老后把琴室锁了起来,让她养好伤后再进练习才作罢。还说,从没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娃娃。”今夏想起趣事复又开眉笑道:“十几岁的女娃娃总爱管他,不得饮酒,早点休息,整理装束,按点吃饭。一说此事,穆老的脸色就不大好。”

      陆绎想起往事,柔了眼神:“我记得孩童之时,娘亲的确是经常唠叨爹爹,让他按点吃饭。爹爹那时总是笑着答应。可是背地里又总忘,娘便索性也不吃饭,陪着爹爹,爹爹就招架不住。练琴是见娘亲日日有练,每当习得一曲,便要弹予爹爹听。”

      今夏侧耳听着,见他嘴角含笑,一派轻松。承欢膝下,或是每个人最幸福的时光,今夏乐道:“对呢。某个人有几日也熬个通宵,我听岑福说,在北镇府司某人也是随便吃个几口,他一劝,就瞪眼。”

      陆绎笑道:“往日总也不明白爹爹为什么娘亲越是说他,他笑得越欢。现下我多少有点明白。”

      今夏哼了哼。

      陆绎笑道将她搂紧:“我知道你说起娘是何意。”

      今夏嘟嘟囔囔:“大人,我就是觉着,熬坏了身子没有必要。你让忠伯看着我吃食,自己倒是随便,我稍微晚点归府,你就瞪眼睛。从出来诏狱到咱俩成亲,你总是要顾着我许多,只是大人,你若这样,我也心疼。”

      陆绎心满意足,搂紧她一会儿。若是三年以后今夏有什么变化是他最为满意,便是今夏不再藏着对他的心意。以往知她为他总想挡去风雨,可是每当为他做过什么,她总是守口如瓶。其实,到底是他护着她亦或是今夏守护着他,其实早是说不清道不明。

      松开今夏,陆绎牵起她的手:“还没吃早饭,走,今儿个有你喜欢的夹饼。”

      今夏又是哼了一哼:“大人,真狡猾。我一念你,你就转移话题。岑福还和我说,你前两日出案件,背上划了个口子,莫怪得你看了我就躲。”

      陆绎道:“我倒是不知,如今岑福是你细作。”

      今夏翻了翻白眼:“你惯会欺负岑福,他又不敢说你。而且细作这事情,你别当我不知情,这六扇门里,你又安排了多少眼睛?连远点的出公差任务你都截了去,我都没说什么。还有回头,你别又欺负人岑福。他从小跟着你,你就知道欺负他。”

      陆绎有些头疼,那几日通宵,她便也不睡,拿着六扇门带回的卷宗也研究起来。她惯是聪明,知道明面儿上她斗不过他,便暗地里使招,晓得忠伯会向他禀报。划了口子的事儿,躲了她几日后,待他伤口没什么了,却发现她人找不到了。今夏会使追踪术,当然也会反追踪,他布在周围的眼线竟连个姑娘也看不住,结果,在他去找岳母时,却发现她正施施然在岳母家聊天,看见他时,倒不显山露水,牵着他手回府去了。他们夫妻之间有时候也不必多说什么,今夏极少生气,真要生起气来他也有些吃不消。

      “夫人,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今夏未说出口的是:大人的性子像娘亲,也有像爹爹的。

      姑娘被他牵着,在他身后溢出满脸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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